白凉山是一家小宗门,除去这一座山崖边的祖师堂之外,还有便是弟子们居住的房屋和学习仙家术法之处。在工匠樵夫们的辛勤劳作之下,这些地方都已经基本上修建好了。只等最初一批长老和弟子入驻山头,再举行开宗立派的仪式,将这“白凉山”的宗门名字送往惊羽国记入档案,便算是宗门正式成立了。
作为白凉山所处的世俗国家,惊羽国有记录其辖内各家宗门的权利,这是从古至今的规矩。
按照方胜铭的想法,弟子们居住的房屋建在了靠近江边的山脚下,而平日修行和长老教授术法的地点则是选取在靠近山顶的一道山脊上。这一高一低,就是为了让山门弟子每天都登山下山各一次,以勉励他们的心志。但是顾三月对此抱有怀疑的态度,她总觉得这么做不合理,要是有人偷懒不想爬山,岂不是一点东西都学不到?
对于此事,她还专门问过徐怀谷,徐怀谷只说:“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修行之路何其艰难,唯有心志坚强之人才有可能闯出一番事业。而那些连登山都懒得去登的人,就算学了修行之道也只是浪费,还不如不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白凉山还有一件大事要做,那便是建造护宗大阵。
方胜铭没有这个本事,事实上,惊羽国内都没人有这个本事。因此他只能请了一名大宗门的阵法大师前来建造,光是这一件事,不计其数的神仙钱不谈,又花去了一月光阴。
在此期间,徐怀谷也没有闲着。按照承诺,方胜铭从他的剑修朋友之处收集来了好几把蕴含剑意的宝剑,而惊羽国皇室也派人送来了几把珍藏的古剑。
这些各种各样的剑,徐怀谷大致估量了一下价值,和之前他们从自己这里拿去的彩珠钱差不多,看来这两方都是经过了精挑细选之后,才把剑给他的。
顾三月也好奇徐怀谷为什么要这么多剑,但是问了徐怀谷之后,他却不愿意说,顾三月也就只能作罢了。
关于自己心湖飞剑的本命神通是吞噬剑意这一件事,委实是太过诡异,若是泄露出去,必然是天大麻烦,顾三月还是不知道为好。
借着这些剑的剑意,还有陈景山法袍之中收藏的众多符箓丹药,徐怀谷总算是成功地从六境巅峰突破到了七境。只是这一次突破,全无修行初期破境的那一种水到渠成之感,却是用外物硬生生突破了境界。加上那挥之不去的心魔,他的修行前程将会艰难无比。
对于这一点,徐怀谷心知肚明,可是他依旧选择这么做。
之后,他便为白凉山连出两次剑,几乎是异常轻松地就击败了惊羽国内的另外两家七境宗门。加上方胜铭从中威逼利诱,也算是让那另外两家宗门成了白凉山的下属宗门。
白凉山的长老和弟子也都陆陆续续被挑选了出来,加上惊羽国皇室为了庆祝白凉山成立而送来的十余名修道苗子,满打满算,宗门上上下下一共也有百来人。这平日里冷清的山头,在这些人的到来后,也逐渐变得有烟火气了起来。
在见识过一流大宗的徐怀谷眼里,白凉山依旧是一座地图上都懒得去标注的小宗门,但是
顾三月却是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些,却把白凉山当做一件稀奇玩意儿。除了每天照常的练刀之外,便是和方鹤一起在宗门乱逛,也认识了不少朋友。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一瓶忘川河水的帮助之下,方鹤已经有惊无险地结出了阴丹,修为也到了三境。只不过她的心性,却依旧和小孩子没区别。至于今后是否修行,还得看她自己的意愿,徐怀谷对此并不关心。
白凉山之事打点得差不多了,徐怀谷准备等白凉山开宗立派的仪式之后,便辞别此处,继续前去新雨宗。
……
又是一年初冬,徐怀谷不禁感慨时间流逝之迅速,当真犹如白驹过隙。细算一番,自己离家已经有十一个年头,这已经是第十一个冬天了。
白凉山天气冷,这一天清晨,悄无声息的,初雪来了。稀稀散散的小雪花儿随着寒风纷飞落下,给山间万物都覆上了一层霜白的衣裳。
这雪虽然不大,但落在山间,其凛冽的程度,并不逊色于大雪。
在师徒俩的小屋子里,有一盆炉火烧得正旺。以徐怀谷的境界,本来是不必烤火,但是他却依旧让顾三月烧了一盆,顾三月也就这么做了。她知道,徐怀谷就是这么个古怪脾气,虽然境界早就不低了,却依旧爱干一些普通人才会干的事情。
有这一盆炉火在,屋子里便暖烘烘的。顾三月便和徐怀谷闲谈起来:“师父,在这白凉山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还打算待多久呀?”
徐怀谷没回答,却反问道:“你天天在外边瞎晃荡,知道开宗大典是在哪一天吗?”
顾三月从身边的柴火堆里抽出了一根长树枝,一边摆弄着炉火,一边说:“本来定的是在明天,可这雪下得委实不是时候,外边天气可冷了,我都待不太住。要是明天雪还不停,估计就要推迟了。”
徐怀谷点了点头,说:“那就等到开宗大典结束后,我们就启程。”
顾三月好奇地问:“师父,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开宗大典之后才走啊?平时你也不太喜欢凑这种热闹呀?”
徐怀谷看了顾三月一眼,随口说道:“那好,那我们就今日启程,如何?”
说罢,他便提起身边的佩剑,还真个就起身收拾行李,准备推门出去了。
顾三月看得一惊,赶紧窜起身一把抓住徐怀谷的小臂,拖住他,焦急道:“师父你等等!”
徐怀谷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道:“不是你催我走吗?怎么现在又拉着我不给我走?”
顾三月愣了一愣,低头皱眉思索了片刻,才犹豫着说道:“嗯……可我还想看看开宗大典到底是什么样子,要不我们就稍微再晚几天?”
徐怀谷停下脚步,满意地说:“那好,那就再晚几天。”
顾三月看着徐怀谷这变脸更翻书似的,心里清楚他把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早就给看透了,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地说:“师父,你怎么这么鬼精鬼精的?我怎么什么心思你都知道啊!”
徐怀谷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足够了解你,又愿意多花点心思去想想罢了。”
顾三月讨了个没趣,便蹲下身子,继续拿那根树枝拨弄炉火去了。却就在此时,外边
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徐怀谷自顾自在火炉边坐下,随口对顾三月说:“这是方鹤那小丫头又来了?去玩可以,记得今天要练的刀不要落下。”
顾三月见有人来找自己玩,顿觉开心,当即答应了下来,然后便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
那名男子似乎是徒步而来,肩上和发间都落了一层薄雪。她看了一眼,原来是徐松图,并不是方鹤。
顾三月皱眉,困惑地问:“你来做什么?是方宗主找我师父有事?”
徐松图却答道:“与方宗主和徐道友无关,是我来找你。”
顾三月这下更是摸不着头脑了,问:“你找我做什么?”
徐松图反问道:“还记得我带你在苏昌游历的第一天,见到的那两个孩子吗?”
顾三月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你是说铁板烧铺子还有清月斋里的那两个孩子?”
徐松图点头称是,又说:“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二人此时是何境遇?”
顾三月低头沉思了片刻,说:“我确实有点好奇。怎么,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徐松图向门外伸手做了个虚请的手势,笑道:“请随我来。”
外边寒风瑟瑟,夹杂了纷飞的雪花,在这个天气穿单衣出门,就算是顾三月这二境武夫的体质,也有些撑不住。她便走回房里找了件以前穿旧的袄子,才跟着徐松图出去。
那件袄子是顾三月还未见到徐怀谷之前便有了的,不过是麻衣里头塞了薄薄一层棉花,苏昌城里稍微家境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会穿,顾三月却一直带着身边。
徐松图看见了这一件袄子,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问:“你不该缺这些钱才是,袄子这么旧了,怎么也不换一件好的?”
顾三月边走边随口答道:“这件袄子我穿了很多年了,虽然是单薄了些,但还挺结实的。况且我又不赚钱,钱都是师父赚来的。师父自己还老是穿那几件旧衣裳呢,我哪里敢想着去换衣服?”
徐松图笑着说:“你师父身上那几件可不是旧衣裳,那都是上好的法袍,随便捡一件出来都能换不知道多少神仙钱。”
顾三月反驳道:“那也是师父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我一分力气都没出,有这件袄子,就已经很开心了。”
徐松图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怎么对你师父这么好,处处都为他讲话啊?”
顾三月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因为他是我师父,他对我很好。我不许别人讲他坏话,半句也不行。”
她说这句话的模样,就好像在说天就是天、地就是地。如此坚定而又自然,好像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道理一样。
徐松图不悦地抿了抿嘴,没说话。
顾三月这才继续往前走,只不过没走出几步,又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总觉得师父活得很辛苦。”
徐松图撇撇嘴,心里暗道你师父过得哪里辛苦了,要真按你这么说,天底下就没有不辛苦的人。
顾三月蹙着眉尖儿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不说这些。那两个孩子呢,在哪?”
徐松图指了指前方江边的一小片房子,说:“快了,就在那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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