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就如同被毒蛇盯上的猎物,后背发冷,毛骨悚然。
陈书兰盖着毯子缩在美人榻上,好看的柳眉紧紧拧起,心情烦躁。
“小姐。”婢女青苔柔声说道:“您好歹吃一些啊,这两日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人都要瘦脱相了。”
“不吃。”
陈书兰别开脸,“这饭菜味道怪怪的,一点家乡口味都没有,我不想吃。”
“可是——”青苔欲言又止,求救似地朝着门口的刘嬷嬷看了一眼。
刘嬷嬷也叹息着摇头。
陈书兰自幼便是知礼懂事的,但与吃喝这件事情上,非常挑剔。
若是不合口味,宁愿饿着也半口都不用。
你越是劝她,她反倒越是拧着来。
这么些年了,这脾气是一点没变,反而进了京城之后,越发的糟糕任性起来。www.
尤其是清辞护卫惹她不高兴的时候,那就更厉害。
刘嬷嬷连连叹息,一边慨叹小姐的脾气,一面也数落那清辞护卫不知变通。
这样让小姐任性下去,那不得生了病?
刘嬷嬷瞅了病恹恹没什么精神的陈书兰一眼,微微一跺脚,往外头去了。
片刻之后,她领着剑眉紧拧的陈清辞走进来,下颌朝里点,示意陈清辞进去。
陈清辞朝里看。
陈书兰趴在玉石轴的美人靠上,正在看着窗口一株不知名的绿芽发愣,脸色苍白,唇色也白。
那眼神更是涣散迷茫。
陈清辞心头一痛,心底长叹一声,把青苔手上饭菜接过来,跨步进去,放在陈书兰面前的桌上,“小姐。”
陈书兰回头瞧着他,面无表情:“你来干什么?”
“不论如何,都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陈清辞把碗筷摆好,温声劝道:“您多少吃一点。”
陈书兰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属下的确没有资格要求小姐。”
陈清辞静静看着她,不因为陈书兰的恶言相向面色变化,只是平静地说:“属下就是属下,是替老王爷关心小姐的身体。”
“如果老王爷知道小姐这样不
爱惜自己,他一定会很不安心的。”
“你就会用我爷爷来压我?你就不会说点别的吗?”
“属下只是说实话。”
“滚出去!”
陈书兰怒喝一声,气的脸色铁青,牙关也咯咯作响,“滚、滚——”
陈清辞站着不动,“小姐吃一些吧。”
“我说了不吃就不吃,你听不懂吗?”
陈书兰看着他那副明明白白把她当主子,谦恭卑顺的模样忽然暴怒,抓起桌上碗筷朝着陈清辞砸过去。
饭菜砸了陈清辞满身。
陈清辞不闪不避,眼皮也未曾动一下。
陈书兰气上心头,悲从中来,双眸立即泛了红,眼底湿气浮动。
陈清辞背脊紧绷,那蜷在衣袖之下的手也不断地捏紧、松开、再捏紧,最终双肩垮下去,眼底所有情绪尽数消失,一汪死水一般。
他机械地劝:“小姐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吃一些吧。”
陈书兰仰头闭上眼睛,将眼底的湿气和所有情绪尽数掩藏,等半晌后再睁眼的时候,眸中一片空荡荡。
“我吃。”陈书兰说:“重新摆饭吧,我吃。”
刘嬷嬷赶紧叫青苔和蔷薇把一直温着的饭菜送过来摆好。
陈书兰捧着碗,机械地进食。
这一幕看在伺候的人眼中,都不忍直视地别开脸。
她们都知道陈书兰这样是为什么。
可她们都只能装作不知道。
从五年前,陈书兰十二岁开始,便注定是要嫁入皇家,做皇长孙正妃的。
她和陈清辞之间绝无可能。
且不能传出任何有损名声的消息,否则帝王问罪,陈家担待不起。
而陈家担待不起之时,陈清辞作为家奴,必定首当其冲,一死难逃。
其余伺候陈书兰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陈书兰看起来金尊玉贵,受尽宠爱,他日还要嫁入皇家,甚至以后走到那个天下女子都仰望的尊贵位置。
而实质上,她又有多少是为自己活的?
不过他人提线木偶,家族利益的牺牲品。www.
她沉默的进食,漱口,在刘嬷嬷的伺候下休息。
至于陈清辞,在陈书兰进食开始
后,便无声地退了下去。
陈书兰平躺在床榻上,仰头看着浅蓝色的床帐。
天空一般的蓝。
冀北万里无云的天便是这种颜色。
而她的天空,如同这床帐一般,只有寸许。
忽然间,陈书兰坐起身来。
床边守着的刘嬷嬷轻声问,“小姐要什么?”
陈书兰沉默地起身下床,套了绣鞋。
“小姐?”
刘嬷嬷赶紧拿了外衣来给陈书兰披上,正要询问她是否心情不好睡不着,陈书兰忽然抄起床边烛台。
砰!
她重重砸下。
刘嬷嬷“咚”一声栽倒在床榻上。
陈书兰吃力却快速地脱下刘嬷嬷的衣服,把她推到床上盖好被子。
然后自己穿起那套衣裙,换了刘嬷嬷的发饰,从闺房之中退出去。
守在外面的婢女方才就听到了声音,这会儿见刘嬷嬷行色匆匆,忍不住问道:“嬷嬷,怎么了?”
而刘嬷嬷一声不吭,只含糊地说了声“有事。”
婢女也不敢多问。
只是不安心。
等刘嬷嬷走了之后,她便进去瞧了瞧。
屋中漆黑,她只看到小姐安安静静地睡在床榻上,没有任何异常。
婢女不由松了口气,悄声退出了房间。
陈书兰一路半掩着脸,借着天黑,竟然一路躲过了巡逻的守卫,顺利地到达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下人房。
清辞原本是她贴身的护卫。
但他自己坚持要到马厩来做马奴,如今便住在这种破烂漏风的地方?
陈书兰看着这破败简陋的院落,缓缓咬紧了牙关。
陈书兰不敢吭声,只能站在那院子门边,小心地打量里面情况,思忖怎么将陈清辞叫出来。
然而天色黑沉,院子里那灯昏黄,她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无法确定陈清辞到底在不在里面。
于是,她只能竖起耳朵听着里面交谈的声音,期望得到一些讯息。
院子里有男人吆喝笑闹的声音。
有的粗犷有的高亢,有的带着口音还有的像破锣。
但就是没有陈清辞的声音。
就在陈书兰无计可施之计,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沉男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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