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蟹三人进帐见礼,赵柽挥手免去,道:“石城中可有发现?”
三人齐声道:“王爷,确有发现!”
赵柽点头:“慢慢道来。”
三人互望一眼,只听大蟹道:“属下等按照王爷吩咐,进去石城后便开始仔细搜索,几日下来,果然在一处堡垒内发现痕迹。”
二蟹接着道:“那堡垒的地面虽然做得天衣无缝,但哪里能逃过属下们眼光,不但看出地下别有奇异,便是连机关都摸得一清二楚。”
时迁继续道:“属下等便打开了那机关,看见下面乃是条隐秘通道,修得十分规整,简直耗费了天大的工程。”
赵柽神色间露出一抹轻松,果然如此!
这石城乃唐末杭州刺史,镇东军节度使钱镠所建,但这钱镠是谁?
乃是唐末乱世枭雄,被两浙百姓称为“海龙王”的吴越国开国君主!
赵柽的莫邪剑便一直藏在吴越国钱家王宫,吴越降宋奉地时,当时的吴越国王钱俶便带这口莫邪剑进东京,献给了太宗皇帝。
皋亭山的十里石城就是钱镠所修,这石城其实很蹊跷,无论钱镠任杭州刺史时,还是后来称王,这石城的战略意义其实并不大。
人家来打杭州,肯定勘察地形,看到这里有座石城,怎么可能不清除里面守军?这是领兵之人最基本常识,谁都不会放任石城存在不管,犯最低级的错误。
若是贼寇四起时,这里又容易被乱匪所占,反而对杭州不利。
而此处从地势来看,也达不到监视瞭望敌情的作用,只是地理较为平缓,容易建石城石寨之类。
这就有些古怪了。
钱镠乃是乱世枭雄,军事大家,他弄这么个东西干什么?没事闲的吗?
杭州乃是钱氏吴越的都城,而这石城距离杭州又说不上远,这里面莫非有什么深意?
赵柽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后世的洪武帝,洪武帝生性多疑,据说曾在皇宫中挖有密道,藏有僧服度牒,密道直通城外,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他就怀疑这石城下面是不是也有密道之类,会通向杭州城内的钱王宫,所以才派三人前去探查。
丁家兄弟以前曾做过摸金发丘的勾当,对地下之事熟络,而时迁却是个惯偷,虽然当日自言从未盗过墓,但这种事情又哪里能当真,偷儿又哪来的节操,时迁身形完全适合此种勾当,所以也派他过去。
赵柽这时沉吟道:“可曾下通道探查?”
丁大蟹道:“王爷,我与石兄弟倒下去走了一番,但……”
赵柽道:“但什么?”
丁大蟹脸带疑惑道:“但这地下通道并不长,我们走不多远居然就到头了!”
“嗯?”赵柽闻言微微一愣:“详细说来听听!”
丁大蟹道:“当时我让二郎在外边守着,便与时迁兄弟一起下去查探,只见这通道里青石筑壁,木梁横顶,端得一副财大气粗模样,虽然不知建了多少年月,却并无一处坍塌堵塞,我俩便摸索着向前走,谁知这通道里竟有机关。”
赵柽皱眉:“有甚么机关?”
丁大蟹道:“王爷,有陷阱飞枪,罗刺刀网,但都被我俩破除,又有几处岔路,尽头里安装了假门出口,不能打开,一但打开那边就是万箭齐发的消器。”
赵柽道:“如此险恶,可一一破除?”
丁大蟹道:“全破掉了,随后我俩走的正路通道,没用太多时间就到了出口,却见竟然是在一座寺中,那出口乃是寺院大雄宝殿佛像之后。”
赵柽听到这里摸了摸下巴,这和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这石城内的地下通道居然没连着杭州城,而是一座寺庙,这是怎么个说法?
他道:“可看是座什么寺,又在哪個方向?”
丁大蟹道:“我俩偷偷出去观瞧,这寺倒是够大,里面也有不少和尚,虽然战时还有些香火,到山门前一看,却是唤作显宁寺的,再一打听都说是吴越王当年所建,比那石城距离杭州更近些。”
赵柽眯了眯眼,显宁寺?他听说过这寺,后世之时还有这寺的旧址存在,也确实五代年间建造。
他思索不语,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好一个吴越王钱镠,莫不是狡兔三窟之策?
以石城和杭州的距离,虽然不远,但那也只是于地面上说,在地下挖掘通道何其艰难?想要一路挖进杭州城里钱王宫,工程浩大不说,又要掩人耳目,搞不好怕是方向都难掌握。
那么,石城这一段只通显宁寺,而显宁寺内或者左近,必然还有地道通往杭州城,倒也未必直进钱王宫,极可能还是其他地方,然后再有通道抵达王宫。
这样地下一共三段通道,每一段都可以随时出去地上,又可重新遁入地下,最后进去皋亭山中,而皋亭山乃是天目山余脉,在杭州北部和黄鹤等山相连,一但入山,便如鱼入大海,再难寻觅。
赵柽想到了这里不由暗暗叫绝,这般手段可比只挖一条直通通的地道要强太多,不说那么远的地道能不能挖成,就算能够成功,可一但泄露,后面追兵便会长驱直入,不捉到人不肯善罢甘休,而这三段地道却是灵活多变,增了逃亡之人的许多活数!
赵柽想到这里道:“你三人且回去歇息,明日随本王去那显宁寺探看!”
三人依言下去,转眼就到了翌日清晨,赵柽点齐三千兵马,直奔寺院,这寺院却是比石城更靠近杭州几里,掩映在绿树环抱之中。
待到了寺院之前,赵柽抬头去看,只见山门上方三个金光闪闪大字,是为显宁寺,也不知哪个大家人物提写,十分气派富贵,一看就知这寺香火必定鼎盛。
如今江南大乱,杭州失陷,眼下又来战事,这寺内居然还有郊邻百姓过来烧香祈福,可见平日里有多兴旺。
赵柽先命兵马围了寺院,然后叫人去把上香的百姓都请走,这才进入院中。
这显宁寺五进五出的大殿,还有僧舍客房数间,在这郊外地界也算是一等一的大寺了。
他率人入寺内,里面方丈僧人都出殿迎接,为首的是个花白胡须却身材高大的老僧,寒暄过后,得知其法号玄恩,自小在灵隐寺出家,后来过显宁寺做执事,苦熬多年,终成方丈。
赵柽只说有军务处理,要占用寺院几天,这玄恩自无不可,也不拖泥带水,便带众僧人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离开去山那边的积香寺暂住。
赵柽待众僧人走远,便让丁大蟹三个在寺内搜查密道。
这寺不小,直到下午丁大蟹才在藏经阁里发现不妥,急忙请赵柽去看。
这藏经阁乃是座二层小楼,却修得金碧辉煌,足见显宁寺财大气粗。
一楼地上铺着齐整的青石板,四周壁上粉刷了新油,还挂着各种偈颂帖子,甚至还有一幅东坡居士的辨机图。
丁大蟹道:“王爷,此处地下中空!”
赵柽扬了扬眉,居然有地下室?藏经阁这种地方因为是收藏经卷之处,基本不会挖任何地下室,经书纸张都怕潮怕湿,一但下方有地下室,那必然会有湿气涌奔上来,对经书保存不利。
他不置可否,丁大蟹前方带路,在一楼最里面角落处看到一座挪开的巨大经架。
经架后面原本也是石板墙壁,但此刻那石板却被撬开,露出个黑洞洞的口子,正有凉气从下方“嗖嗖”冒出。
丁大蟹道:“王爷,属下适才蒙了口鼻下去瞅过一眼,是间密室,还没来得及详细探索,就请王爷过来观看了。”
赵柽点了点头:“叫上二蟹与时迁一起,人多速度快!”顶点小说
这时候丁二蟹与时迁也从外面赶来,原本三个分开在寺内寻找通道,他两人无所获,听到这边发现地下室,便跑了过来。
三人都背了工具,各不相同,大蟹二蟹是一种,时迁是另外一种。
大蟹二蟹的有旋风铲、短柄锄、蜈蚣挂山梯等。
时迁带的则是飞虎爪、细杆钎、百合钥匙银门链等。
三人都
用湿麻布蒙上口鼻,然后两个持了火把,一个持着六阴烛台,上面点着六根白蜡烛,走入地下室中。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下面传来声音:“王爷,找到通道了!”
赵柽在上面道:“可有机关消器?”
下面道:“入口处都已破掉,里面还未进去。”
赵柽想了想:“且先上来,一切从长计议。”
他琢磨着这显宁寺的通道若是直达杭州城内,那里面陷阱会比石城这一段只多不少,怕三个冒险进入出什么纰错。
三个上来后详细说了下方情形,原来并非地下室那么简单,竟然仿佛一座地宫般分了八门生死,三人都通谙此道,没多久便破解了打开真正通道。
晚间回营,第二日早晨赵柽率人再来,这次却直接让三人带了一百壮卒下去,并掐算步伐时间,一但到头后且不可轻易出去,回来商议再说。
直到傍晚,这些人才从地下回来,却是折损了几名壮卒,还有十几人受伤,丁大蟹三个也是灰头土脸,不过语气却十分兴奋:“王爷,走到头里了,应该就是杭州城内,但路上陷阱太多,防不胜防,死了几名兄弟。
赵柽道:“如何判定是杭州城内?”
丁大蟹道:“大体方向并没出错,时辰步伐也差不太多,在那头听到了上面动静,有远处传过的喧哗,还有马蹄声音,不过却好像不是钱王宫内,钱王宫不应该这般吵闹。”
赵柽闻言皱了皱眉,既然在下面就能听到许多声音,那证明出口所在处不是什么肃静所在,这却是不太好了。
倘若他派人从这通道偷进杭州城,上去后必然是要藏匿部分军兵的,若不能隐匿冒然露头,那被发现可断无幸理,而且城内贼军无论灌水土填,都能毁了这通道,到时他想偷袭杭州的计策便告落空,依然要面对城高坚固,自家无计可施的境地。
赵柽不死心追问了一句:“你们听着那通道尽头像什么地方?”
丁大蟹皱眉摇头,二蟹也是沉思不语,时迁抓着鼠须道:“属下觉得绝不会是什么空旷地方,极可能是街边的楼下院中,那马蹄声倒该是从路上传过来的。”
“街边的楼下院中?”赵柽眯了眯眼,按理来说,吴越王钱镠不可能随意选个地方作为这地道出口,必然经过仔细考虑,应该是颇为隐蔽之处,才能行这挖暗道之事。
只不过……如今距离他挖这地道已过去了二百余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初的隐蔽之地变成了繁华所在也不好说,但无论如何还要再探查一次。
赵柽让众人回营寨又歇息了一晚,然后却不再派普通军卒,而是让丁大蟹带队,领着白家三兄弟,四个再次走趟通道头里。顶点小说
丁家兄弟和时迁武艺不行,而白家三兄弟拳脚够得上二流水准,关键时候大可逃跑回来,所以赵柽派他们前去比较放心。
这四人依旧清晨出发,丁大蟹在前面带路,后面白傲道:“丁大郎,此番可解了手痒?”
丁大蟹回头瞅他一眼,这些年不再摸金,确实有些手痒难耐,探查地道虽然不比真的发掘坟墓,但里面处处机关埋伏,而且路程遥远,倒也确实过了手瘾。
他笑道:“只解了一半,若是再来一遭才好。”
白家三兄弟个个一表人才,尤其老大白傲生得英俊潇洒,就是性如其名,有些傲气,此刻不由笑道:“我看不如请王爷在京中弄一座楼,让你丁大郎主持,里面布置下各种机关消器,无事时便自家拆解琢磨,那样才会真正过瘾!”
丁大蟹闻言眼睛一亮,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待平定了方腊,回京后我就与王爷述说。”
白傲哈哈大笑:“到时候我便去破你这楼,大郎看此事如何?”
丁大蟹摇头道:“就怕白兄弟你有去无回!”
白傲“呸”道:“大郎夸口,到时一试便知!”
几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已是走到了通道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