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武牡丹的绵里藏针,还是太平公主的针锋相对,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伶俐,眼看来俊臣和武承嗣就落了下风。
武则天看着他们对峙,始终没有表态。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牡丹一案,武则天其实心如明镜。
借着牡丹是裴炎之女的身世,众人大做文章。
来俊臣想要立功,武承嗣想要夺位,而武旦和太平这一次——决定反击。
不管这其中真的是机缘巧合,还是筹谋布局,武则天都不奇怪。
纵使牡丹是无辜的,武旦是清白的,那些臣子们也未必都是无心的。
武则天很清楚,从远在彭泽的狄仁杰,到近在身边的吉顼,朝堂上太多老臣还是心向李唐……
只是如今,他们不敢再轻易表现出来而已。
但如果一旦涉及到太子之位的变动,朝中难免又是一波动荡。
牡丹一案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就是前兆。
想起这人人关注的东宫之事,武则天就有些焦躁。
说起来,自己登基不过四年,先经历了天灾,后经历了战乱,如今刚刚获得边境大战的全胜,那记诵功德的天枢还没有立起来,就又开始了内耗……
其实武则天现在并不想去考虑太子之事。
武周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武则天身体也很争气,牙齿新生,白发转黑,她觉得自己正值盛年,而她的武周时代才刚刚开启。
儿子武旦为人顺从内敛,却又没有任何实权,甚至和群臣们的交往都被她完全限制。
有他坐在东宫之位,既能安抚那些老臣,又对她的皇位没有威胁,何乐而不为呢?
对武则天而言,她如今需要的,就是东宫的安稳,不要有什么波动就好。
对于武家子侄,她已经敲打过多次,奈何还是收效甚微。
这武承嗣还是不够通透,又对太子之位过于痴迷,终于还是死心不改。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有些事
,不能做的太决绝。
毕竟,她姓武,她的武周王朝还需要他们。
再说,偶尔折腾一下,闹出一些动静,敲打一下那些死忠李唐的老臣,也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动静也不要太大了。
——
说实话,今天的大殿之上,武则天的心态很奇妙。
在来俊臣和武承嗣对东宫步步紧逼的时候,她有些心疼儿子。
虽然她需要有人牵扯和震慑东宫,但不希望人人都来肆无忌惮的踩上一脚。
毕竟,那是她武则天的儿子,留在身边的唯一的儿子。
所以,纵使刚才来俊臣剑指东宫,她也不想接他的话头。www.
可眼下形势逆转,太平和牡丹对魏王展开反击,她又有些心疼这个资质凡庸的侄儿了。
虽然武承嗣能力有限,来俊臣阴奉阳违,但他们对她唯命是从,是她最死忠的打手。
要知道,权力让人疯狂,庙堂里的权力斗争,更是永远都不会停歇。
当官可以告老还乡,皇帝却只能死撑——因为皇权背后没有退路。
如果一个皇帝不能牢牢掌握住自己的皇权,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道理,武则天再明白不过了。
所以,她深谙帝王之术——在于制衡。
——
武则天很清楚,有斗争的地方,就会有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何况她这个建立在李唐王朝之上的武周大国。
只有维持朝堂各方势力的均衡,让他们彼此水火不容,她这个皇帝皇帝才可以高枕无忧,稳坐钓鱼台。
所以,对武则天而言,扶持谁或者打压谁,都是看前朝后宫实际形势的需要。
就眼下而言,她必须继续压制自己的儿子,但还要给武家的子侄们留些希望。
当然,趁此机会,她也要卖给武牡丹和薛林远一个大大的人情。
要知道,日日陪伴圣驾的上官婉儿,就是她这样收服的。
想到这里,武则天扬起手,制止了太平的攻击
和质问。
“太平,你先退下。来中丞主审此案,自有他的道理,你不要揪着承嗣不放。来中丞,你接着说。”
武则天这句话,给了来俊臣以莫大的希望。
他早知道武牡丹胆识过人,伶牙俐齿,今日在大殿之上的陈述,更是滴水不漏,绵里藏针。
加上太平公主的助力,形势急转直下,眼看武承嗣难以应对,自己孤掌难鸣,还好,陛下说话了。
来俊臣就知道,以武则天的疑心,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也包括众人。
趁着这个机会,武承嗣决定再次进攻。
如果说之前他说话还留有余地,眼下的他已经退无可退,干脆直接挑明,参奏东宫。
“陛下,臣已查明,东宫皇嗣窝藏罪臣之女,勾结反武流人,意图谋反……”
“谋反?这罪名有些严重了吧?”
武则天有些不悦,身为皇上,她最不喜欢听到“谋反”二字。
这个来俊臣,都跟着她这些年了,也不知道变通一下。
如果说登基之初,她还需要他制造一些谋反案,清洗压制李唐旧臣,如今天下太平,臣民归心,实在不该动不动又拿“谋反”二字做文章了。
尤其今日大殿之上的这些当事人,无一不是谋反之案的受害者。
想那儿子李贤、宰相裴炎、驸马薛绍……死在这两个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
何况,东宫谋反,这可不是小事。
武则天决定提点一下来俊臣,让他不要把事情搞的这么大,略作惩戒也就罢了。
“来中丞,听你讲了这么多,似乎也没什么实际证据。如今即便确定武牡丹是裴炎之女,也说明不了什么。她和东宫之间的缘分,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我看牡丹的身世,东宫确实是不知情。不知者无罪,这件事就不要牵扯东宫了!”
武则天大手一挥,想要大事化了,可是来俊臣哪里会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