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毫无睡意,宫外的人也久久无眠——此时的林远,正在太平公主的府邸和公主彻夜长谈。
在林远刻意的经营下,这两年他和太平公主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俨然已是颇受太平公主宠爱的孩子了。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林远是不会动用这层关系的。
眼下,无处可去、无计可施的林远也只能来找太平公主了。
林远来到府上的时候,太平公主正在生闷气——原来她刚刚得知李裹儿要在定昆池举办樱桃宴,十分不悦。
因为拥有长安城最大的樱桃园,历年的樱桃宴都由她太平公主筹办,这也是她唯一可以风光大宴、结交百官的时候,没想到今年还没等她行动,李裹儿就来抢这个风头。
那定昆池里有千亩莲花,有万吨肥鱼,有樱桃园吗?
这摆明了是和她这个太平公主打擂台——全天下的风光都被她李裹儿一个人占尽了才好。
对太平公主而言,虽然这些年刻意低调,努力藏锋,但她毕竟是显赫多年的太平公主,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如今被一个晚辈骑在头上,实在窝火。
就在这时,林远回来了。
多日不见,接风宴自然是要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远这才向太平公主挑明了李裹儿举办樱桃宴的目的。
听闻李裹儿要逼着林远在樱桃宴上和盈盈悔婚,太平公主当即勃然大怒。
要知道,盈盈和林远的婚约,当初是她牵线拉媒的,李裹儿一再阻拦,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实在是欺人太甚,实在是忍无可忍。
不过太平公主也早看出来林远对盈盈的冷淡,此时她不得不敲打一下林远了。
“林远,你既已和盈盈有了婚约,怎么还是对那武牡丹念念不忘?还孤男寡女的凑到了一起?你若真的对盈盈无意,趁此机会挑明了也好,免得耽误了她的终身。”
林远本就伤神,又喝了几杯酒,太平公主这么一说,倒是触到了他的伤心事
,忍不住红了眼眶。
“念念不忘?念念不忘又有何用,母亲还不知道吧,牡丹和三郎已经在潞州定了终身。”
“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对牡丹已无奢念,不过是念在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不忍看她受苦受难。再者,裹儿对牡丹的恨意,追根究底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不能坐视不管。”
“那你准备怎么办?既然牡丹已经成了三郎的人,为了救她,你真的要和盈盈取消婚约吗?”
“如果安乐公主一意孤行,那么林远也别无他法,只是愧对盈盈,罪孽深重,日后再不起婚娶之念。”
林远说到这里,苦笑着看向太平公主。
“记得当年孩儿曾在白马寺修行数年,或许这就是孩子命中注定的归宿。”
林远的话,很是真诚,也很是落寞。
一是他真的累了,没了争强斗胜的心气;二是在太平公主面前,他的感情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但正是他的这份坦诚和深情,打动了太平公主。
要知道,在历经世事的太平公主面前,真诚就是最厉害的武器。
林远的落寞和坦诚,让太平公主在他身上,隐约看到了一丝薛绍的影子。
薛绍,那个英年早逝、无端枉死的男子,那个燃尽了她的爱情之火的男子,虽然很久不曾提起,很久不曾入梦,她却从来不曾忘记。
这么多年过去了,薛绍已经从她的生活中彻底褪去,逐渐变得了无痕迹,只有在林远的身上还能唤起一丝旧梦。
所以,对于林远,她格外看重。
她不忍看到林远再受伤害,她要让林远获得幸福——如果爱情已经没了,至少他该获取权势地位。
何况,以林远的才华和能力,成为大唐驸马,这是他该得的,也是当初母亲欠薛家的。
想到这里,太平公主拍案而起。
“出家为僧?大可不必。你和盈盈完婚,成为大唐昂驸马,我才算对得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明日我就去见
www.
皇兄,倒要问问他是怎么个说法。我就不信这皇家还没有一点规矩可言了,就任由她李裹儿把宫里宫外都闹翻了天!”www.
“母亲切勿动怒,李裹儿如今正得圣上宠爱,大有成为皇太女之势,咱们还是不要得罪与她。”
“怕她作甚!皇太女?当年母亲如此疼我,我都没有做这种春秋大梦,她李裹儿的梦也该醒醒了。我就不信皇兄会如此糊涂,立她为皇太女。就算皇兄糊涂,恐怕满朝官员和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的!”
“母亲所言极是。其实今日我和相王入宫,皇帝也曾提及国储一事……”
“哦?皇帝什么意思,他要立谁为太子?”
“这……皇上心意未决,孩儿不敢贸然揣测圣意,不过听圣上似乎没有立皇太女的意愿。”
“这就好。”
太平公主闻言,欣慰的笑了。
“我就知道皇兄不会这么糊涂,李唐江山好不容易光复,怎么可能再拱手送人?我和相王、包括文武百官都不会答应的。”
“孩儿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且说无妨。”
“如今皇上只有两个儿子,不是立长,就是立幼,依母亲的意思,谯王重福和温王重茂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重福怕是不可能了,当年因为仙蕙和重润之死,皇帝和皇后都对他恨之入骨,恐怕只能立幼。”
“可是温王年纪尚幼,又养在宫中,毫无势力,被有心之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怕什么,有我和相王在……“
“母亲怕是忘了,还有韦后在虎视眈眈。人家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太平公主不做声了——她看着林远,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远也不再多言,只是给太平公主满上了一杯酒,双手敬上。
太平公主迟疑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接过来一饮而尽。
“早些歇息吧,明日你和我一起进宫面圣。”
就在公主欲起身离开之时,薛崇简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