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谦之抹去嘴角的血迹,虚弱地说道,“放他们走。”他深深地看了杨禹一眼,叹道,“敢问杨居士与南山仙长是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在他那儿蹭了十年的饭。”从寇谦之的话看来,似乎自己的师父韩山子在业内还是很牛逼的,杨禹不明白寇谦之怎么知道他和韩山子有关系,但他懒得去问这些。
“原来如此,今日多有得罪,还望杨居士海涵。”寇谦之拿出一个小瓶,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服下后,对杨禹说道,“这是贫道练的丹药,可治内伤,你拿去给你的人服下,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说完,寇谦之还忍不住深深看了杨禹一眼,内心的震惊仍难以平复。
秦楼月一看情况不对,这都开始赠药了,急忙道:“杨使君,今日若不除掉此贼,来日其必投鲜卑,为虎作伥……”
“住口!”杨禹怒斥一声,指着她道,“小九若有个好歹,我绝饶不了你。”
秦楼月自知理亏,她虽然一始便是在利用杨禹,但确实没想到会连累小九受这么重的伤,见杨禹怒形于色,要不是刚才拼着受伤也抢上去为他挡了一掌,估计此时杨禹已经对她动手了。
而她与小环也都受了伤,自知今日已难以遂愿,只得对杨禹一福,扶着小环不甘地离去。
因为寇谦之发了话,那些道士倒也没强留二人。
杨禹也不接道士送过来的药丸,他自有韩山子留下的丹药,他更相信自己的师傅。
杨禹自顾从怀里取出丹药,让小九服下丹药后,又让他坐到蒲团上休息。
今日之事,还真是他妈的烂,自己就是想来蹭顿饭,没想到闹出这么多幺蛾子,真是晦气。
谭宏让人扶寇谦之下去疗伤后,便赶紧过来向杨禹见礼:“贫道添为本观观主,先前不知道是杨参军当面,失礼了。”
持节出使北魏,那场文斗,那些诗歌如今已风传天下,人尽皆知,没想到传说中的俊才,竟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奈何杨禹正专注于小九伤势,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他只得站在一边等着,直到小九缓过来,杨禹长长吁了一口气,才再次上前说道:“贫道有眼无珠,竟不知是杨参军当面,先前得罪之处,还望杨参军多多包涵。杨参军,贫
道准备了晚膳,还望杨参军移步后殿,容贫道略表歉意。”
谭宏从寇谦之口中已得知,刘裕对道家不太感冒,杨禹如此年轻,便能入刘裕幕府参与机要,前程不可限量,这样的人物他实在不想得罪,是以姿态放得很低。
小九受伤,杨禹哪里还有心思吃他的饭,直接回绝道:“不必了,杨某前来烧香,遇上这等事,已经够晦气了,这就告辞。”
“郎君,我……好多了。”小九也轻轻吁了一口气,面色看上去确实好了一些。
杨禹一时真不知说他什么好,这小子义无反顾的举动让他感动,但这么做又未免傻了点,“你这是何苦呢,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用不着你这么拼死护着。”
“小九这条命算得了什么,郎君却是五寨所有人的希望,我能追随郎君左右,是……是我的福份,坞里不知多少人在羡慕我呢,我……怎能让郎君受一点伤害?”
“好了,好了,你先别说话,来,趴我背上,我背你回去。”
“杨参军,杨参军……”谭宏追上来叫着。
杨禹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对了,你帮我传句话给寇谦之,让他最好别往北魏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人人为了施展抱负都投奔异族,我泱泱华夏还能存续下去吗?”
谭宏望着杨禹去远的身影,眼神充满了复杂的味道,他知道寇谦之和崔浩交情颇深,从寇谦之的言谈中,确实听出他有北行之意,这事杨禹是怎么知道的呢?
还有杨禹的话是刘裕的警告,还是他本人的意思?他今天突然来到观里真的是偶然吗?
谭宏匆匆回到后殿,将杨禹的话转告寇谦之,寇谦之听了不禁为之苦笑:“若无今日之事,我确有北行之意,然而今日……”说到这,寇谦之又不禁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杨禹此人……实非凡人也。”
“此话怎讲?”
“天机不可泄漏。”寇谦之感叹道,“我在嵩山苦修数十余载,自以为已悟道,今日方知,天意不可测,天意不可测呀!”
谭宏还是第一次见到寇谦之露出如此迷惘的神情,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以至于对自己以前所学也怀疑起来了。
谭宏的道行差了些,未能看出其中的玄机,寇谦之又不肯明示,让他
又是郁闷又是忐忑。
杨禹回到家,刚把小九放床上躺好,秦楼月便找了过来,杨禹吩咐四女看顾好小九后,这才出来。
“我没还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敢找上门来,真当我拿你没办法是吗?”
“杨使君......”
“滚!”
见杨禹真怒不可遏,秦楼月竟然不惜跪倒在地,拜道:“杨使君,今日之事,我虽有逼你出手之意,但真没想到小九突然出来挡那么一下,你要是气不过,要打要杀我都认了。”
她一改往日的媚态,一脸真诚。
杨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必解释,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与寇谦之的恩怨,是你们的事,我不想参与其中,今日之事,我还是那句话,小九要是没事,那还罢了,要是小九的伤留下什么病根,你就等着吧。”
秦楼月神色一片黯然,她幽幽叹道:“杨使君,你或许不信,我其实并不想做什么天师,我一个女子,你说我图什么?你知道吗?我父亲和教里几个骨干虽然是从卢循那边逃过来的,但也不过是些苦命人。”
“还记得小时候,我父亲带着我和我娘逃命,没吃的,只能吃些野菜草根,后来连草根也没有了,我饿极了,一直哭,我父亲怕引来追兵,想摔死我,我娘不肯,最后只能割下自己腿上的肉煮给我吃……”
说到这时,秦楼月已是泪如雨下,杨禹有些不忍,这百余年来五胡乱华,各个势力厮杀不休,天下百姓惨不忍睹,这是事实。
当年孙恩、卢循叛乱,之所以能一呼百应,主要原因还是底层百姓过得太苦了。
“杨使君,你要是没经历过这些,你是不会明白的,我们手下那些教众,大多数也是这样的苦命人,他们愿意入教,多数只是为了求个庇护,可我怎么庇护得了他们?我能作法让天上掉下粮食衣被,让他们都吃饱都穿暖吗?”
“我们收租米,主要是为了救济那些活不下去的教众,为了让大家在荒年有口吃的。要是我们手上没有一些米粮可支派,你知道每年那些贫苦的教众有多少会饿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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