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宛儿回来,太阳早已落山。
沈兮月一壶茶都喝完了,也不见有人过来回话,便起心让秋月去瞧瞧,看这小丫头闹哪门子别扭。
她们住的地儿与沈兮月那间屋隔了一间房,秋月没走两步就到了,只是屋里没一点光亮。
难不成吴妈妈看错了,宛儿还没回来?
不对啊,吴妈妈口口声声说,她叫宛儿洗了手,就来吃油酥鸭,吴妈妈做得油酥鸭天下一绝,这话还是宛儿亲口说的,没理由吴妈妈大白天见鬼,看错人。
秋月在门外徘徊半天,还是索性进屋瞧一瞧。
她轻车熟路找到高台上的油灯,拿火折子一点,在“噼里啪啦”的火光中,隐约瞧见床边有一团黑影,她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一手拿着油灯,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直到照到那人的脸,她才将小刀收回衣带里,这丫头几时这样安静过,特别是这段时日,她同小川置办嫁娶的物件,每天笑的像朵花似的,可此时,这个目光呆滞,面容憔悴静坐在床边的陶瓷娃娃,目光还噙着盈盈泪水,她原本一堆骂她的话都咽了回去。
语气也自然而然柔和起来:“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我去收拾他。”
宛儿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摇头,便埋下脑袋,一抽一抽哭了起来。
这么说不是受欺负?
秋月好言好语说尽,不管用不说,小丫头越哭越厉害,她是没辙了,只能去同主子回话:“宛儿看样子不太好,像生了什么大病,脸色煞白煞白的。”www.
沈兮月连忙“呸呸呸”几声,饭可乱吃,话不可乱讲。
“那可怎么办?”哪怕性命攸关的时候,秋月没有这般慌乱。
昔日里,都是宛儿在她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宛儿一安静,她是最不适应的人。
“我去看看。”
沈兮月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香囊,健步如飞地冲出门,刚走到屋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哭声,她附在门外的细缝认真的听,果然是宛儿这丫头在哭,心道:怎么还哭上了,难不成是小川欺负她了。
她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里面的哭声渐小,沈兮月正想推门而
入,门却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宛儿撑着一双肿成核桃大的眼睛,眸光暗如死水,没有一丝光亮。
她说话还带着哭腔:“小姐,我以后就留在你身边,我谁都不嫁了。”
沈兮月拉着人进屋,秋月将门拉上,又倒了杯热茶递给宛儿。
沈兮月捂着她冰冷的小手,心疼道:“哭也哭够了,总该说清楚发生什么事,我们才好帮你。”反正哭也哭过了,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接进入正题。
宛儿喝了口热水,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便将她今日所见娓娓道来:“……我去慈安院找小川,苏大娘说他昨夜受了凉,在屋里休息,我当时还觉得愧疚,是我失了约,可结果……我撞见珍儿…她衣衫不整地从小川房里跑出来,那么多人见着,我还能冤枉他不成。”
从宛儿断断续续地话中,沈兮月总算听出些门道来。
她开始从宛儿口诉的话中抽丝剥茧:“也就是说,你只看见珍儿从房里跑出来,并未看见小川,那小川人呢?你去瞧过没?”
宛儿哑言,当时院里围了一圈人,为她不值,有人说:“这两人私交甚密,保不齐早有一腿!”
又有人说:“珍儿那小浪蹄子,整日不是送花蜜,就是去送鞋垫,小川不收,她就赖在门口不走,这点大家都可做见证,保不齐是她投怀送抱,不!是她霸王硬上弓才对,咱小川不就遭了她的道了嘛!”
“我看宛儿姑娘你就别同她计较,一个下贱坯子罢了,大不了我们帮你把她轰出城,也别管她是饿死还是冻死……”
“对对对,就这么做。”其他人都在附和。
她听得心里实在难受,便一路哭着跑上车,六子哥说临安进去送东西,怕要耽误,先送自己回府,再来接他。
莫不是自己当真中了别人的计,宛儿心中一片乱麻:“我当时气恼了,不想听他解释,便没进屋去查看。”顶点小说
沈兮月也不怪宛儿没有沉着应对,任那个女的见此情景能冷静得下来?
不过珍儿若真与其做出苟且之事,大可不必让那么多人看见,还刻意等宛儿来,她才跑出来,这明摆着
想让人看见自己生米煮成熟饭,她这是赤裸裸想截宛儿的胡。
在这里,女子名节是大,若小川真做了错事,那就必须得娶她,上回他就告诫她那傻徒弟小心提防,谁曾想还是中了招,这招太狠了,任谁来了也无法圆说。
沈兮月抠破脑袋也想不出法子来,只能先安慰道:“这事儿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且把小川叫来,听他分说分说。”
一听要见那两人,宛儿就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身体止不住颤抖:“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听姑娘你的话,而不是因为一时心软,让那个祸害留在慈安院过完冬天。”
“罪犯临行前姑且还有辩解的机会,再说眼见不为实的东西多了去,难道你不希望这是误会,他仅是遭了别人的道。”沈兮月一旁劝解道。
关于这一点,她是最有发言权,也就在不久之前,她不就因为一些表象而蒙蔽了双眼,冤枉了夜王。
“那我听姑娘你的。”
宛儿被说动了心,沈兮月心里也松了口气。
秋月早已按耐不住,气势汹汹地拖着一捆麻绳准备同幻竹一起去绑人:“奴婢这就去把那对狗男女绑回来,交给姑娘审问。”
沈兮月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望着窗外依稀的亮光,说道:“不必,人已经绑来了,你去给李嬷嬷说一声,就说我惩治院儿里的丫鬟,就不用惊动老太太了。”顶点小说
她支走秋月,是怕秋月一拳下去,小川不死也废了,到时真证明了清白,也无用了。
临安拽着麻绳进了屋,绳子后面绑着正是秦小川和珍儿。
珍儿低着头,身形消瘦,好似被打碎的瓷器,独显凄美。
“抬起头来!”
当珍儿微微扬起头来,那泛着湿气的双瞳随即落下几滴泪来。
沈兮月不由感叹一句:即便是沈蓝心那样绝色的美人,也哭不出这种我见犹怜的姿态。
再加上她衣衫单薄,隐约还能露出脖颈处大大小小的红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分明是刚经历了男女之事留下的印记,这样登堂入室的宣告别人,怪不得宛儿会蒙头痛哭,这女子果然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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