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大长公主唇边的笑意微微凝固了。
她轻缓地拍着云苏的手背,慈眉善目地问道:“你觉得,本宫找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我只是个刚进门的晚辈,哪敢揣测大长公主的心思?”
云苏淡淡一笑,“您有任何指教之处,不妨直说,晚辈一定记在心上。”
大长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
只可惜……
云苏不解,客气道:“大长公主过誉了。”
“不过,你猜的也没错,本宫找你来的确是有些事。”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本宫老了,难免操心些,都是为了家里那些不争气的孩子。”
云苏道:“大长公主爱护晚辈,京中人人知晓。”
要不然,只凭一个镇南侯府,还不够资格养出一个无法无天的燕姝儿。
连亲王妃都敢当街刺杀。
这已经不是愚蠢的问题了,而是燕姝儿本能地觉得这不是大事。
换句话来说,在她潜意识里,不管她闯下多大的祸,家里都有人能保她,所以她才可以不计后果,只凭一时冲动做事。
这种底气,是大长公主宠出来的。
大长公主在燕家所有孩子中间,最疼爱唯一仅有的亲孙女。这也不是传言。
大长公主携着云苏的手走在最前面,两个人都笑盈盈的似乎在聊着什么。
看到这种情况,身后的秦王妃等人、丫鬟嬷嬷们都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稍稍拉开距离,以免打扰到大长公主的谈兴。
“这话说得不实诚。”大长公主看了云苏一眼,含笑道,“你是想说本宫宠惯了家里的孩子,才使得他们闯下大祸?”
云苏无辜:“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大长公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罢,是不是这个意思,也不重要。本宫虽然年迈,也不爱出门走动了,但你和家里那几个孩子闹的小矛盾,本宫也听说了几分。”www.
云苏没说话,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大长公主是久居深宫的人,和君长渊一样,早已
经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的心思,让人揣摩。
直到现在,云苏还没有完全琢磨清楚,在她和燕家人的冲突上,大长公主本身是什么态度。
护短也是分很多种的。
有些人的护短,是黑白不分不讲道理,没法沟通。
但也有些人的护短,还算是讲点道理,这种倒是可以勉强谈一谈。
如果不是必要。
云苏也不想跟大长公主为敌,不是害怕她的身份,只是觉得她一把年纪了,没必要掺和到年轻人的矛盾里。
而且,她毕竟也是君长渊的长辈之一,能好好谈谈,自然是最好的。
大长公主慈眉善目地笑道:“这说起来,还是家里那几个孩子有错在先,燕家没能教好他们,冒犯到你和长渊头上,吃到教训了也是难免的。”
云苏愣了一下,浅笑道:“您真的这么想吗?”
“你以为本宫是那种偏心晚辈、蛮不讲理的人吗?”大长公主笑呵呵地问道。
“云苏不敢。”
“不敢,就说明有这么想过。”
大长公主嗔怪道,“小丫头,胆子倒不小。”
云苏:“……”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这也不怪你。”
大长公主似乎没有责备的意思,说道,“本宫以前确实惯着他们,即使犯了错,也不忍心责怪。人老了,心也变软了,一辈子过下来,最牵挂的还是自家几个不争气的,这也没办法。”
云苏轻声道:“血缘是斩不断的,大长公主牵挂子孙,本就是人之常情。”
“慈母多败儿,不止是本宫惯着,那几个不争气的父母也惯着,宠得他们都有些不知分寸高低了,早晚会闯出祸来。”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语气里竟有几分真心的感觉。
“只是本宫怎么也没料到,他们头一回闯下祸事,就闹得如此厉害,让本宫心里也着实不好受。”
“……”作为罪魁祸首的云苏,闻言只能沉默。
“你可别误会,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
大长公主又笑呵呵
地道,“长渊那孩子,本宫知道他的,最是不爱徇私的一个人,连他都觉得燕家做错了,不肯居中调停,那本宫也觉得,或许错的真的是燕家人。”
云苏心里一时有些糊涂了。
她没想到大长公主会跟她说这些话,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然地承认是自家儿孙的错。
话里话外,竟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了。
……这算怎么回事?
难道,大长公主竟是燕家一群护犊子的人里面,难得的清醒之人?再疼爱自家子孙,也依然保持着理智客观的态度吗?
哪怕她最疼爱的唯一一个孙女,被云苏和君长渊扔进了天牢;
最年幼前途最好的亲孙子,中毒瘫痪在家里;
大长公主依然能保持客观理智,一点都没有怪罪云苏的意思?
云苏脑中思绪转动,将信将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露出一脸感激的表情:
“您能这么想,我和王爷和十分感激了。不瞒您说,因为燕家兄妹俩的事,我和王爷也讨论过很多次了,一直头疼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哦?你们都讨论了什么?”大长公主仿佛很有兴致地问。
云苏微眯起眼睛,笑容却很无害:“五公子和六小姐闯下的祸,若是按朝堂律法来判,是必死无疑的。”
“……”大长公主握着她的手蓦地一紧,苍老的指甲几乎陷入云苏的手背里。
云苏只当没发现,清粼粼的眼眸望着她,犹如漆黑的深渊,倒映出大长公主脸上有些僵硬的笑容。
她继续道:“贵府六小姐燕姝儿,在大婚当日行刺亲王妃,后被镇北军当街拿下,人赃并获,她自己也承认了罪行,按照天盛律法,行刺王妃罪名当诛,如果情节严重,还会祸连家人。”
“而贵府的五公子燕殊——”
云苏笑了一声,语气微冷,“他的罪行更严重,光天化日之下强闯镇北王府,打伤府中暗卫,又想对我下杀手,被侍卫阻拦后犹不悔改,还试图以我为人质,威胁镇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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