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蕊!”
王伦尴尬地摸摸鼻子。对无意中冒犯了梁女士,他表示道歉。
梁红玉绽放着一双秀目盯着他,表示不懂秀才说了什么,但是从他的动作能猜到些。但是见他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嘴,哪里有一点道歉的模样?
可是此时已不容得她再作儿女态,因为门外喊声动天。原来是开封府知道有人劫狱,马上调集了临近数个厢的巡兵赶来。
又有驻扎在城中的禁军一部听得消息,也派出几员骁将带数百兵丁扑过来,把司狱外面围得水泄不通,公人官兵们都大叫:
“里面的人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等速速放下兵器,开封府尹大人有钧旨,可以饶你们不死!不然的话,天兵到处,把这里化为齑粉!”
到这个时候,但还有一分力气,没有人愿意束手就擒。本来就被判了斩首,现在又挟持人质反出囚牢,只要投降了说什么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到这个份上,只能硬顶了。
但是人已经都被困在这里,僵持下去难免还是个死字。也不用打进来,也不用考虑水攻火烤,只要困住这里三五天,不怕王伦等人不出来。
没吃没喝,正常人只能坚持三天。
但王伦等人知道,被抓住了肯定一个死字,所以也不考虑其它,只是示意阮小七把匕首架在贾牌头颈上,大喝道:“有不顾这位贾大爷的死活的,尽管放马过来!”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弦响。阮小七听得声急,把头一偏,一枚羽箭掠过他面门,直插在侧身后的木桩上,震得箭翎不住颤动。
贾牌头被阮小七控制住脖子,当时也是一缩,吓得面如土色。
“不知死活的东西,妄敢侥幸!天兵到处,违抗者一律格杀勿论!”对面有人吆喝道。
王伦看到那人手挽雕弓气宇轩昂,心知不是一般的士卒。阮小七要不是闪得快,只怕已遭毒手。这一箭似是先给报个信,接着马上前出十余名步兵,均是左手挽弓、右手拿箭。www.
这牢房只中间一个通道,避无可避,若是躲到两侧牢里,便不需人家动手,自己便主动进了班房。那时候对方跟进,一样是瓮中捉鳖的局面。
对面显然不把贾牌头放在眼中,也是,双方不是一个体系的,管他姓贾的死活咧?而且姓贾的在开封府可能是个人物,但放眼大宋都城,他啥都不是。
否则对方不会连问都不问,直接动手。
贾牌头这张牌既然不管用,形势一下子便把王伦等人逼到墙角。抵抗是死,束手就擒也铁定不会有好下场。王伦长叹一声:“谁成想穿越也要看人品,偏我运气这么背!”
小鸡肚肠的王伦确实不招人喜欢,本指望自己顶替之后会有改观,哪知道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堂堂梁山大寨主,没有死于林冲火併,却栽在东京大牢里,或许这都预兆着山贼的下场吧。
“没想到我等兄弟死在这里!”关键时刻,王伦也
不做儿女状了,他要和兄弟们抱成一团,也不枉了做他们老大一场:“左右都是个死,小可这回宁可站着死,也不想再戴着枷、被官府羞辱、然后菜市口挨一刀!只是连累了兄弟们,只能来世再报了!”
阮小七是个豁达的人:“哥哥休如此说!小七和哥哥结拜过兄弟,说过虽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能与哥哥死在一块,正合我愿!家中老母,自有两位哥哥养老。哥哥莫怕,小七生死都会随着哥哥!”
朱贵也道:“小人也没有牵挂,外头也有个兄弟,算是没断了朱家烟火!小人才疏学浅,也没有耀眼的武力傍身,自前年晚些时候跟了寨主哥哥,蒙哥哥青眼相看,一路提携做到了山寨头领,也算不枉了此生!今日与哥哥蒙难,便追随哥哥,不坠我山寨之志!”
其他几个喽罗都是王伦亲信,纵然身陷囹圄,也都慷慨激昂,不惧去死。
倒把梁红玉听得一愣一愣:什么时候,这秀才又成了什么寨主哥哥?但见诸人都是义字当头,没有一个孬种的,心里又暗暗佩服王伦的能耐。
顺风的时候聚一拨人不稀罕,落难的时候还有人无条件跟随,这中间区别可大了。
秀才不一般啊!
王伦见她望过来,却是会错了意,便向她告别道:“小娘子,我等兄弟皆愿一死,娘子和小可等无亲无故,便请去边上暂避。等此间事了,娘子只管找借口把事情都推在我们身上,反正死无对证!”
他是好心,如此如花似玉的年轻小娘子,应该好好地活着。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亡,其言也善。不管此梁红玉是不是那个挽华夏大厦于将倾的女英雄,美好的事物都不应该被摧毁。
梁红玉却笑了。
“官人,你又一次把奴家称呼错了!”她笑起来两个酒窝非常传神,和她刺客的身份极不相称,任谁都不会把她与此事联系上。
死到临头了,王伦这次没打算再道歉。娘子就娘子吧,不口花花地说,能娶到这样的巾帼人物也是美美滴,而且她并没有生气啊。
略开称呼屡教不改这个扰人的问题,她看着王伦,认真地说:“官人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官人尚且不怕死,奴家一介女流,又何惜贱命!官人因奴家而遭此难,奴家救护不力已是万死莫赎,又安敢偷生?”
她越是这么说,王伦越是不忍:“小娘子,事已至此,多送一条人命无益,还是保留有用之身。这等腌臜朝廷已经从根子里坏透了,小可曾经立志要拨乱反正却不幸半途而废,需要你继续将其铲除,以造福黎民百姓。”
这一番话虚虚实实,却让梁红玉敬佩不已:原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诚哉斯言!
不过她却坚定了决心:“官人如果要赴死,奴家绝不独活!”
她是个武林中人,做事讲究恩怨分明。王伦确实受她牵连,不管如何狡辩,之前与翟管家结下的冤仇让他很难度过此厄
。而只要细察----相信以开封府公人的精明,她的事总能被顺藤摸瓜翻出来。
与其被凌辱后再死,不如保留干干净净的女儿身死去,还能全了对王伦等人之义。
死都不怕,王伦无意或有意-----在她的意识中,“娘子”和“小娘子”的差别与后世“老婆”和其她女性的区别一样,是不可能称呼错的----这种口头便宜就无足轻重了。
见状,阮小七和朱贵等都很钦佩:寨主哥哥什么时候定下的这位夫人真是重情意的好女人!
王伦见她死志坚决,便不再劝她,反而有种异样的满足感:这算不算自己的男人魅力?有女性追随自己而死!简直男女通杀啊。
这个寨主当得值,如果时间不那么仓促的话。
几人的话一出,立时便定了基调,于是被羁押做人质的贾牌头惊慌了:“各位,便是劫牢也不是特别重大的罪过,缴械投降可降罪一等。你们只道是一时糊涂,开封府的上下自有小人维持,定不至于走到绝路!”
他惊慌是合理的,因为如果王伦一伙负隅顽抗,外边乱箭齐发之下,才不会分辨谁是官兵谁是贼。顶多在事后,官府给他一张旌表,然后再象征性地发放点抚恤金。
不但金额少得可怜,便是那点钱,以他了解到的那些同僚们一贯的尿性,能不能有一半发到他家人手中还是个未知数。
而且命是他自己的。
但这番话对阮小七没用,反而激起了他的愤怒之心。他用匕首的把尖狠狠地向其背上戳了一记:“老爷们刚刚天不管地不管自在了几天,便被你这狗头害得惨!放心,老爷们要死,也要你这狗头死在前面!”
一席话说的贾牌头面如土色。
他只是生逢其会见到王伦买药,也断想不到会引出这些事情来。作为开封府的老人,他太知道这些官兵处理此事的做法。
继续呆在这边肯定是个死…
说时迟,那时快。借着阮小七敲他之际,他立刻装作十分疼痛的样子弯下腰来,然后就地一滚,便逃脱出阮小七的控制。紧接着跳起来便向门边跑,边跑还边喊:“快些截住他们!”
看他肥肥胖胖,没想到连滚带爬的却甚是灵活。
只是通道狭窄,他虽然一时摆脱了危险,却因为从地上再起来前跑毕竟耽误了些时间。阮小七也是练家子,贾牌头刚跳出控制立马便知道了。
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跃上前,然后把匕首递出,情急之下,这一记甚是有力。贾牌头听到后面风声响,本能地把身体扭转下,那匕首便扎到了后背上。
当然,阮小七下意识地也改变了匕首的方向,不然这么近的距离肯定会扎个透心凉。
即使这样,贾牌头还是受了伤,疼得咧嘴大叫了起来。
只是他的叫喊只持续了一声,“啊”字刚吐露完便戛然而止。顶点小说
然后阮小七迅速地从后头提起他的身子:“兄弟们快躲!”
此时,铺天盖地的乱箭好像漫天的蝗虫一样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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