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来,王伦第一次睡得如此香甜。
若不是苏过派人来请,他只怕还要躺一会。虽然不是与小娘子大被同眠,却好歹也在一张床上同寝共宿过。照这个进度,梁红玉伤好了,便是正式拿下她之时,如何不快活?
听说梁师成有请,赶紧洗漱,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却还对梁红玉道:“小娘子且再歇会,若是得空,小可便赶回来买些早饭与娘子吃。”
梁红玉的脸红扑扑的,然后把头埋进被子里,当起了鸵鸟。敢情,共度了这个美好的夜晚之后,她的心态有了很大变化呀,至少行为上淑女了很多!
王伦见状,自信心大增。虽然没达到过流连花丛中的地步,好歹情呀爱呀的看过不少。后世的女人和你睡一块都不见得有什么结果,这时代的女人愿意和你同一屋檐下共用一张床,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了。
只等时机。
本来女侠这个职业对他来说听之生畏,但见到梁红玉害羞,不由得胆气一壮,所谓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伊人拿不出女侠的气势,某人便得已施展男人的威风。
“我呼吸过你呼吸过的枕头风,那算不算相拥…”他篡改了这句歌词后,然后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听到脚步离开好远后的梁红玉这才敢伸出头来,摸着绯红的脸颊对着空气轻轻地啐了一口:“登徒子!”但是眼里却丝毫没有被轻薄后的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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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梁府人来人往,暄闹无比,和昨日晚间有极大不同。原来现在是新年期间,拜年都是趁早不赶晚,并且晚间梁师成或要伴驾,或非私密之人不得相见,所以都挤到一起去了。
王伦以为他来得早,谁知道比他更早的都已经离开了。只见花团锦簇、前呼后拥、填门塞路、趋走奉承,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所谓“显焕明霞,万丈祥云高布,望仙官衣带,曳曳临香砌”。
他这个布衣秀才完全泯然众人矣。
不想因为是被苏过的人带着,无人拦他。从容走进大门后,一众陪着笑脸通过打点门房来敬献拜贴的官员们对这个显眼包一般出现的书生疑惑了。
此人是谁?
如何恁地有面子!
通常,如果因为亲戚朋友太多、时间不够、本人不能亲自前往等原因,就让仆人拿着自己的名片去往别人家,也算是拜年了。周煇《清波杂志》载:“宋元祐年间,新年贺节,往往使佣仆持名刺代往。”
但是只要是还有上进心的官员,断不会拿着央人拿着贴子来梁府拜年的。在梁府,都是资格不够被接待的客人才会想办法贿赂门房,以图其拜年的贴子能够出现在梁师成面前,哪怕亮一眼也好。
出现了,不一定会怎么样;但不出现,一定会怎么样。至于怎么样,怎么想都行。
苏过闻讯,早在二门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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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新年快乐!”他揖首,率先给王伦拜年。
不管怎么说,从年龄上他也是王伦的长辈。人家自降辈分和其兄弟相称,王伦又岂敢拿大?这不但是不尊重其父辈苏大学士,还
显得自己不知好歹!
不敬其权力、地位、学识,也要尊重其年龄!
“苏老先生新年快乐!”他一揖倒地,既是拜年,又是对其出手相助的感谢。
没有他,自己现在可能还在牢里,或者已经做了箭下之鬼,或者迟早也要成为鬼头刀下的冤魂!因此王伦的这一拜是很诚挚的。
“代老朽向贤伉俪拜年问好!”苏过这是想起梁红玉了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王伦自然要问候其家人:“祝老先生身体长健,愿老先生家人岁岁安康!”
苏过便笑携了王伦的手,从甬道而行:“我等拜来拜去却要多久?这些虚礼等下再行,太傅在客厅等候贤弟多时了!”
有幸进入二门的都不是一般人物,因为可以和梁师成当面拜年的,对他又是一轮打探。
都认识小苏先生,便不免都对其和秀才的关系感到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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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苏过在梁府的地位,不亚于二主人。他亲自到二门迎接人,非有天大的面子不可。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二门便直接通往客厅了。
他们都是被家童或者奴仆引着,王伦却是被主人接着。
不要小看这几步路的差距,想想梁师成到客厅门口迎人与坐在厅里等待梁师成出现,两者区别不吝天壤之别!
“苏老先生,这位后生是?”路上,有那与苏过相熟的人便热情地询问。
在他们嘴里,“小苏先生”变成了“苏老先生”。
苏过呵呵给王伦介绍:“便是那‘雪却输梅一段香’的廖小官人。”
听到的人都神色一谨,紧接着便热情如火:“原来是京中近来如日中天的咏梅大家廖小官人,竟然如此年轻!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在下陵阳韩驹,对廖小官人的大作是极佩服的,有时间倒来讨教!”
“在下田为,见过廖小官人!”
“在下向子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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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伦也不知道这些有名有姓的人到底是何人,但既然出现在梁府中,又与苏过相熟,肯定都不是一般人。不打招呼不好,却又只能限于很公式化的“新春快乐”、“同贺”之类的没有营养的话。
最后还是苏过结束了这种尬聊:“太傅那边还在等着小官人,子苍兄、不伐兄、伯恭兄…等闲暇时,再请廖贤弟与你等再叙话。”www.
听说是梁师成要见王伦,诸人便都抑住了热情,转成很和煦的笑脸:“既是太傅要见,此事不宜耽搁,老先生请!”
于是王伦的背后满是羡慕妒忌恨的目光,只是他感觉不到而已。
又行不过十数步,转过台阶,便见阶下有一人在打扫庭院,颇为认真。
只是一般扫地的都是大爷大妈级的人物,这人却不过二十七八年纪,干这个活却甘之如贻,而且倍加用心,死角旮旯都一一扫到。关键是旁边并没有人监督,很难得。
王伦观察过,他是真的很用心,免不了多看了几眼。暗想,不要听外界说梁师成如何操蛋,他却并不昏庸,否则家中的一个仆人岂能做到这个份上?
这是真正做到了慎独的境
界啊!
苏过见状,也不多讲,只是到了堂上厅前,才微笑着道:“贤弟觉得方才那人如何?”
王伦想了想道:“小可观之其人虽然居于仆役之职,却进退自如坦然有度,对周边达官显贵并无半分欣羡之色,显然是个见过风采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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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在梁师成的府上,夸夸他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妥,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么,好歹是他的人。
苏过道:“这是崇宁三年甲科进士。”
王伦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朝进士的考取难度不是盖的,甚至比明、清的进士更有含金量,因为后者比前朝较为优待:一旦中举就永远具有继续赴会试的资格,今年考不中,下一次大考时再来。哪怕最终考不上,可以直接进入仕途。
而唐宋科举,则重进士科。所谓举人,不过指由此可应进士试,所以又称举进士,仍不是专门称谓词。这等可应进士试的举进士另有专名,唐代以中央设立的学校(国子监、弘文馆等)、地方学校选送至京的应考者称为生徒,以各州考选的士子为乡贡,意思是随各州进贡物品一起解送。
宋代解送这样的士子赴会试,一般须经本州“取解试”(类似明清的乡试)取中。如果会试不能登第,在唐宋时代,须再应府或州的考试,重新获得乡贡资格方能再就会试。
也就是说,辛辛苦苦考上了宋代的举人,如果进士试不中,一样会被打到解放前。
所以,能中进士者,肯定都是过五关、斩六将,而且是一路畅通杀过来的。
而考到最差等级的进士,即制科入四等次、进士第四、第五人的,便能做知县。
这家伙好好的县太爷不做,却甘愿在一个太监府上打扫卫生----哪怕梁师成再权倾朝野,也不至于如此。越如此,王伦的脑袋越发觉得大了。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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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过却没有解释,望着他笑且谆谆地说道:“太傅府上,藏龙卧虎之人甚多。老朽也是和贤弟投缘,知道贤弟有大才,便把贤弟推荐给太傅。老朽已年迈,对于仕途并无热切之心;贤弟年轻,当有一番作为!此次太傅召见,时间不多,但贤弟当认真对待、倾尽全力,将来必有你的造化!”
梁师成府上有能人是亲眼见到了,不过王伦却没有学而优则仕的渴望。无它,东京之行并非为求官而来,和梁师成接近不过是因为目前还大有用其之处。
指望他给自己造化是不打算了,但是因此能让兄弟们解脱牢狱之灾,却是迫在眉睫的一件大事。
而且以苏过的名气,他看来是真心想帮自己的,不然不会说出这番话来;或者因为其与梁师成的关系,他是个说客也未可知。
所以王伦很认真地道:“小苏先生之德,小可没齿难忘!至于小可能否得到太傅的青眼,却是要靠缘分的,实不敢奢求!”
姿态放低些总没错,这种级别的大官,弄不好最讨厌恃才放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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