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家小院,乍泄的天光透过漫天乌云轻轻地揿在少女的侧脸。
鹤弯弯站在门口,脑海里回荡着昨天见到的机器人,眼神淡淡地凝视着远处的暗橙色的天际。
“小悦,你报哪里?!”
冯小悦正想说什么,司机一脸沉重地凝视着她,“小姐,老爷让您立即归家。”
小悦对着鹤弯弯轻笑一声,“我自然不会报考机器学,我更喜欢花花草草……当个花艺师也是可以的。”m.
“弯弯,下次见,我先回家了。”
鹤弯弯颔首,慢慢地盯着黑色车影离去。
兜里的电话也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原来是父亲。
“爸爸,怎么了?!”
鹤明沉了一口气,放宽心道:“没什么,你回家了对吧?!”
“对,我在小悦家玩了一天……”
“弯弯,听爸爸的话,以后都不要小悦家玩,可以吗?”鹤明站在实验室的角落,目光随着机器人的移动而蔓延,语气委婉又坚定。
鹤弯弯疑惑不解地拧着眉,软绵绵地哭诉自己的委屈:“爸爸为什么不要我去小悦家了,高考之后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爸爸你又不回来陪我……”
鹤明不舒服地摁压着太阳穴,温柔慈祥地安抚少女波动的情绪。
“弯弯只要答应爸爸不去小悦家了,爸爸就尽早回来。”
“可……爸爸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小悦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弯弯不要多问,你答应爸爸好不好?!”鹤明看着顶端机器人被运输到冷冻箱里,沉着地说着话。
鹤弯弯绝对爸爸估计知道她和小悦去机器人城了,所以不允许她出门。
爸爸一向禁止她接触机器人。
她也没在意那么多,于是回复:“好,那爸爸早点回家。我让张嫂做好多你爱吃的,弯弯在家等你回来!”
“好。”
余晖和乌云渐渐融合,在瑰丽的天际留下了一抹浓墨重彩的水墨画,渐黑渐红的画面,呈现世间难得出现的诡异一面。
鹤弯弯让张嫂做完饭后,她一直在楼上窗口等待着门前灯光闪烁。
外面的天愈来愈暗沉,几乎与路面融为一体,要不是几盏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她都难以知晓外面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
淅淅沥沥的雨随着风摇摆飘动,落在她的发梢,她从希冀的模样逐渐失望。
“小姐,多穿点衣服,外面下雨了。”张嫂给少女盖了一层棉衣。
鹤弯弯向张嫂致谢后,拿出手机给爸爸打电
话,可对面一直未能接通。
爸爸不是说好回来陪我吗,为什么食言了?
张嫂看着鹤弯弯失望充斥着血色迷雾的双眸,尴尬地笑了,拍拍少女的背脊。
“小姐,别担心,我相信先生会回来的,估计这会儿先生被实验室的事情耽搁了,会很快回来的。”
少女喃喃自语:“张嫂,爸爸明明自己都是研究机器人的,为什么他不允许我接触机器人?!”
张嫂听到少女的话噤若寒蝉,礼貌性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假装没听见地转过身子去热饭菜。
张嫂刚出去不到半刻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脸惊愕中带着悲催地凝视着期盼爸爸回归的少女。
“小……小姐……”
鹤弯弯理了理自己的发丝,疑惑又带着惊喜地看着张嫂:“怎么了,是爸爸回来了吗?!”
“是先生……先生研究室里的人打来的电话,说……说……先生今晚在机器人巨楼坠楼身亡…………”
张嫂悲痛呜咽的声音传入鹤弯弯的耳中,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将她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难以拼接,散落在雨夜里。
鹤弯弯眸子里的惊喜一点点淡去,她局促不安地摩挲着手机,想要给父亲打电话,可手机不听使唤地掉落在窗口外,发出清脆的声音。
就像是——爸爸坠楼的声音在耳边徘徊,耳鸣难噪。
鹤弯弯的心脏被一道剧烈的力道攥着,身子滑落在地面,“张嫂,你在开玩笑对不对,爸爸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他在等我?!”
“张嫂,你是不是在骗我?!”
少女面红耳赤,眼神飘忽不定,阵阵晚风似乎刮破了水珠,汩汩泪花在少女的脸颊上纵横。
“张嫂……”
鹤弯弯拖着虚弱的身子,无力的双腿一步步地走下楼梯,置若罔闻,将张嫂的拉扯视若无睹。
她踏进雨夜,雨滴一滴一滴地砸在鹤弯弯的肩膀上,打湿了睡衣。
“爸爸……爸爸不会死的……他说好会回来陪我的……”
从研究所赶来的女研究员看到雨夜赤脚的少女,对着照片,赶紧下车想要把少女带进车里,可鹤弯弯僵硬在原地。
凌乱打结的黑发遮掩了她的发丝,她微微扬头恒银有气无力:“我要找爸爸……放开我……”
女研究员凝重地摇晃着鹤弯弯的手臂,“弯弯,我是鹤主任的徒弟,我就是带你去看鹤主任最后一面的,相信我,我不是什么坏人。”
鹤弯弯最后跟她上了车,来到
了机器人巨楼,她昨日还来过,今日不曾想是会以这样的形式来到这里。
周围的记者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想要破门而入。
要不是工作人员发现得早,估计鹤明的尸体还在被那些淡漠人情只追求热度的记者摆拍。
鹤弯弯跟在李云的背后,一直通往研究所。
“因为鹤主任身份特殊,所以坠楼之后就必须以研究的方法处理遗体……”
李云见沉寂在失望中的少女不肯说话,也不肯去换一件干衣服,只好给她披了件外套。www.
“弯弯,我们不知道你父亲坠楼的原因,但是监控显示,是你父亲自杀,他的手里还死死地抱着一张相框。”
“那相框里是你的照片……”
鹤弯弯进入封闭的研究室,温度低下,散发着丝丝凉意,直接窜入少女的脖颈,一直凉到胸腔内。
鹤弯弯嗓子干涩,步履蹒跚地走到那被铺上白布的床架前。
她颤抖地掀开布。
一向慈祥和蔼的父亲脸上肌肉纵横错位,骨头几乎扭曲,脸颊和嘴唇犹如一张纯净的纸泛滥着死亡的白色调。
少女怔怔然地凝视着父亲的面孔,手指抚摸着父亲的脸颊,他的身上没有了温度,像平整放置在零下几度的砖块。
“爸爸,我是弯弯啊,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不是说好回家看弯弯吗?!”
“爸爸,你骗人,我明明答应你了,好好待在家里,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
凌乱的发丝,混杂的泪水,少女朦胧的眼眸中猩红的血丝连片成团,她依偎在父亲的身边嚎啕大哭,彻底掩盖不了悲恸的情绪,哭得撕心裂肺。
实验室外,
那些人听着少女凄厉惨绝的声音,眼泪情不自禁地从眼尾滑落。
“鹤主任的孩子太难了,说起鹤夫人……唉,这一家都丢下了这孩子。
这女娃小时候刚一出生,她妈妈就抛下她去研究机器人,晚上因为值班守夜就被错乱失控的破旧机器人掐死。鹤主任愧疚地从天忙到黑,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陪伴孩子的时间更少,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任由谁都不好受。”
“他们一大家子,基本都为机器人事业奉献上自己的生命……”
“除了那女娃……”
鹤弯弯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的眼睛红肿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好似挤兑着瞳仁。
李云见鹤弯弯醒了,于是将相框放在少女的手上,“弯弯,这是你爸爸唯一留给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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