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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武士彠醒来时,已是一天之后的黄昏时分。

意识渐渐恢复清醒,昏倒前耳边那句“某非得占了他的身子不可”一直在脑海中萦绕不断。

心中一阵阵的不安,嘶哑着嗓子问道:

“武元庆呢?”

“老爷,大夫说您气急攻心,怕是伤了心脉,务必要好好静养,万万不可再生气了!”一脸憔悴的杨氏轻声安慰道。

“某问你武元庆在哪!咳!”面如金纸的武士彠嘶声吼道。

“老爷,大郎…大郎一早就出去了,妾身也不知道在哪”杨氏为难的说道。

“让人把他叫回来!”武士彠吼道。

“老爷,妾身这就让人去叫!这就去!”

杨氏连忙起身出去找到管家,让他赶紧去把武元庆寻回来。

回到卧房,把武士彠从床榻上扶起来,轻声问道:

“老爷,大夫说您气急攻心,可大郎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好好的您发什么火?”

武士彠这会总算是缓过一口气,脸色也好了不少,问道:

“某问你,武元庆这畜生可是对顺儿照儿做了什么不堪之事?”

“啊?不曾,老爷您是不是听了哪个下人胡说?”杨氏愣了一下,迟疑的问道。

“下人?武元庆那个畜生亲口与老夫说的!夫人,某还没老呢,府中发生此令人不齿之事,尔等安敢于我面前隐瞒?”武士彠沉声喝道。

武士彠身居国公十多年,虽病于床榻,虎威犹在,如此声色俱厉让素来软弱的杨氏不由得脸色一白,连声说道:

“没有,老爷,真没有啊,大郎只是喝多了酒,这才行为有些失当!

不过当时就被照儿拉开了,没发生什么事,您消消气…”

“……”

武士彠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吓得杨氏连忙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半晌之后方才缓过来,说道:

“把事情详细给某说一遍,不许有半点隐瞒!”

杨氏无奈,只得把事情给他详细说了一遍。

听到确实还没酿成大祸,武士彠的心才算是彻底缓了过来,沉声吩咐道:

“让管家吩咐下去,这件事要是从谁口中泄露出去,某让他全家下地狱!”

“老爷,妾身之前已经吩咐过了,这就让管家再去嘱咐一次,您放心,没人敢乱说的!”杨氏轻声说道。

武士彠点点头,靠坐在床榻上阴沉着脸,杨氏在旁边小心伺候着。

过了一个多时辰,管家才快步从外面进来,脸色为难的说道:

“老爷,夫人,大郎不肯回来,老奴不敢劝…”

“这畜生在何处?”武士彠问道。

“在,在…”管家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说。

“某问你这畜生在何处!”武士彠呵斥道。

“在,在平康坊!”管家低声说道。

武士彠闻言,脸色顿时由白变红,又变成青色,胸膛起伏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杨氏吓得连声说道。

好半饷,武士彟的胸膛才平复下来,对管家吩咐道:

“去把陈羽叫来!”

不一会儿,一個精瘦的中年汉子来到卧房,躬身说道:

“老爷!”

“陈羽,带几个人去平康坊把武元庆带回来!他要是不从,腿打断!”武士彟轻声吩咐道。

“诺!”陈羽答应一声,转身便往外走去。

“老爷,是不是有些不妥当?”杨氏担忧的说道,陈羽是武士彟的贴身护卫,对武士彟唯命是从,武元庆要是敢反抗,腿绝对会被打断。

武士彟没有说话,只是吩咐道:

“扶某去祠堂!”

杨氏和丫鬟连忙把武士彟从床榻上扶起来。

把武士彟扶到了祠堂,杨氏挥挥手,管家就带着丫鬟退出了祠堂,把门关上后,祠堂里面就只剩下武士彟与杨氏。

长安的应国公府祠堂只供奉着武士彟一支的列祖列宗,武士彟在杨氏的搀扶下,微微颤颤的上了香,然后便定定的看着最下方的相里氏牌位,目光便慢慢变成了决然。

杨氏在一旁轻声劝道:

“老爷,大郎只是一时糊涂,这如今已

经吃了苦头,再说这家丑不可外扬……”

“呵,家丑不可外扬,你觉得陛下会不会知道此事?你觉得陛下会让这样的畜生袭了某这国公的爵?”武士彟满脸疲惫的问道。

“妾身第一时间就让下人不可传此事,想来陛下也不一定会知道吧?”杨氏轻声问道。

武士彟摇摇头,没有再说,杨氏这样的妇人永远不知道李世民有多恐怖,所以才会抱着侥幸的心理,他不会。

大半个时辰后,陈羽便带着两个人押着武元庆到了祠堂门口,武士彟看着浑身酒气的武元庆,吩咐道:

“弄盆冷水来!”

不一会儿,亲卫端着冷水过来,武士彟吩咐道:

“泼醒他!”

亲卫毫不犹豫的把一盆冷水朝着武元庆兜头泼下!

武元庆被泼得一个激灵醒来,尖声骂道:

“彼其娘之!谁泼的,某弄死你!”

“伱要弄死某?”武士彟寒声问道。

武元庆睁眼,这才看到了面前被杨氏搀扶着的武士彟,见武士彟脸上犹如寒冰一样,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恐惧,双膝不由自主的一软便跪倒在武士彟面前,期期艾艾的说道:www.

“阿耶,孩儿喝多了!喝多了!”

武士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沉默了片刻,才轻声感叹道:

“想我武士彟一生经历过无数次艰难险阻,以一介行商的身份,殚精竭力,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却不想到头来才发现,某的精力都放在名利之上,你娘亲过世得早,某也疏于对你的管教,这才把你养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是某的错!”

“阿耶,孩儿真的知错了,知错了!”武元庆这才真正感到害怕,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明日一早,你就会并州守祖宅去吧,从今往后,不得离开并州半步!”武士彟轻声说道。

武士彟话语虽轻,却如一道惊雷到武元庆耳边炸响,回并州守祖宅意味着什么他再明白不过,现在守着祖宅的便是他的堂叔,不仅腿脚不灵便,半张脸还被烧伤!

到长安的这半年,他已经习惯别人面色恭敬的称呼他为小国公而不是武家大郎,回了并州,别人对他的称呼将再次变为武家大郎,脸上也不会再带着恭敬,而是鄙夷,就像他当初看他的堂叔一样。

所有的荣华富贵将离他而去,想到这些,武元庆眼中的泪如决堤一样,哀声喊道:

“阿耶,孩儿真的知道错了,阿娘过世前可是拉着阿耶的手请阿耶善待孩儿的,阿耶,你就饶孩子这次,孩儿一定改,阿耶!孩儿一定改!”

在武元庆提到相里氏的时候,武士彟的心思有些动摇,早年他经商的时候,和相里氏相濡以沫,相里氏不止为他生了几个孩子,更是把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无后顾之忧。

李世民称帝后,他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爵封国公,官至工部尚书,妻子也被封了二品的诰命。

只是他当时忙着公事,连儿子病重夭折都无暇回家,在相里氏病重之时也很少回去,不到两年,相里氏就因病离逝。

相里氏病逝后,李渊便赐婚杨氏于他,只是每每深夜梦想之时,相里氏的身影无数次在脑海中浮现。

也就在这时候,他才惊觉,自己亏欠相里氏实在太多!

脑海中常常想起相里氏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善待两个儿子,不免就对两个儿子娇惯了一些,却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见武士彟沉默不语,武元庆的哀嚎声又大了不少,连声说道:

“阿耶,孩儿真的知错了,孩儿去向王宁赔罪,孩儿给王宁磕头认错,阿耶,您饶了孩儿这次,阿耶,阿娘在天之灵,要是看到孩儿回并州去守祖宅,阿娘的心不安啊……”

武士彟目光中的决然渐渐变成了无奈,语气萧索的吩咐道:

“让他在这里跪十日!陈羽,你让人守着!”

出了祠堂,别杨氏扶到卧房,服侍着喝了些稀饭,又服了药,武士彟靠坐在床榻上思考了许久,这

才轻声对杨氏说道:

“某记得顺儿今年十二了吧?”

“虚岁十二了!”杨氏轻声回道。

“应山公几次与某提起,想让某把顺儿许给他家大郎,依某看,倒也门当户对,夫人觉得呢?”武士彟轻声问道。

“应山公之子可是唤作贺兰越石的?”杨氏轻声问道。

“好像是,夫人是如何得知的?”武士彟疑声问道。

“老爷,顺儿和照儿与三原侯夫人独孤氏有交情,此前妾身让她们姐妹去找三原侯夫人求情,才知道此前大郎唆使御史弹劾三原侯,还找了贺兰越石帮忙!

大郎被陛下关进了大理寺的时候,贺兰越石也被关了进去,不过只关了几天便放出去了!”杨氏迟疑着说道。

武士彟沉默了片刻,便轻声说道:

“应山公与某几十年的交情,这许些小事倒也无碍,再说贺兰越石能如此帮这个畜生,想来也是个重情的,此事就这么定了吧,这两日某让人去请应山公回长安,尽快把此事办了!”

“老爷做主便是!”杨氏只能无奈的答应。

王宁是在朝会的时候听说武士彟染病的事情的,他还让瞿平在家等着,要是武家来人,就让瞿平派人带着武家的人去三原侯请孙思邈来一趟长安。

只是一直没等到武家来人,人家不登门,他也不至于上赶着去帮忙,而是每日在户部值房里当值。

在他去了工部和国子监后,戴胄便把他的请调文书送到了尚书省。

房玄龄看过他请调文书后,直接让人把文书送到了李世民的御案上,李世民看后都没考虑就用朱笔在上面写了个准字。

就像王宁想的那样,李世民这个皇帝的性格就是如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还会给予最大的支持。

王宁只要能理顺户部,别说才从工部和国子监些人,就是从六部之外调人他也会支持!

而这件事情也很快在朝堂上传开,而后工部尚书在工部抽调人选的消息也很快传开,户部的一众主事吏员这才着了急,纷纷找自己身后的人商议对策。

王宁倒是不急,去了程家和程咬金谈了大半晚,便一直窝在户部看文书和账册,熟悉户部的事务。

傍晚下了职,才从朱雀门出来,刚要招呼程七,就见程七边上站着独孤府的管家。

还没等王宁开口想问,独孤府的管家已经快步上前,躬身说道:

“拜见姑爷,老爷让老奴来请姑爷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走吧!”王宁点点头,轻声说道。

到了独孤府,跟着管家到了前院客厅,就见独孤庆已经站在门口等着,连忙上前两步,躬身说道:

“见过岳父!”

“进去说!”

独孤庆拍拍他的肩膀,说完又对管家吩咐道:

“让人守着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见独孤庆如此郑重,王宁的心里也有些发毛,还以为是独孤家的人犯了什么诛九族的大事,进门后就轻声对独孤庆说道:

“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岳父如此郑重其事?”

“小宁你先看看这个!”独孤庆从桌子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王宁。

王宁接过册子,默默的打开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一头雾水的抬起头,苦笑着说道:

“岳父,我看这账目还算清楚,其中应该没什么猫腻才是……”

“你再仔细看看,要不是家中的管事提醒,老夫也没看出什么猫腻!”独孤庆语气莫名的说道。

王宁只得又低头看了起来,看的时候也仔细了不少。

足足看了四五页,这才看出些许不对,粗略的继续翻了十多页,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疑声问道:

“这账册中结算除了少数以金银记,其中大部分是以绢帛记,还有就是以物易物,岳父,只是京畿道如此,还是其他州县也如此?”

“不止京畿道,关中诸道、江南诸道亦是如此!”独孤庆沉声说道。

“岳父,我这就去见卢国公,您尽快让人把账册抄一份送到我家里来!”王宁脸色凝重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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