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户部左侍郎的值房里,王宁一只手拿着户部度支司最近一个月的账册,一只手用笔在一张纸上记录着。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金部之前送来的账册。
“侍郎,兵部郎中在外求见!”沈二从值房外进来,躬身对王宁说道。
“恩?请他进来!”王宁愣了一下,随口吩咐道。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青袍的官员走进值房,朝着王宁躬身行礼,说道:
“下官兵部郎中吴昂见过王侍郎!”www.
“不用多礼,不知吴郎中来找本官所为何事?”王宁放下手中的账册和笔,疑惑的问道。
“下官奉韦侍郎之命前来问问,左右监门卫武器甲胄的修缮费用拨款文书兵部多日前就已经送到户部,不知何时能拨付?”吴昂恭声说道。
“还请吴郎中转告韦侍郎一声,本官初到户部,对户部的事务暂时还没有熟悉,等本官对户部事务熟悉后,马上就处理此事!”王宁笑着对吴昂说道。
“王侍郎,这件事已经拖了许多天了,您能不能给下官一个准确的时间,下官回去也有個交代……”吴昂一脸为难的说道。
“回去告诉韦侍郎,要交代的话完全可以直接问本官要,没必要为难你!”王宁笑着说道。
吴昂的脸色陡然变得有些难看,身子也变得直了些,沉声说道:
“王侍郎,这不合规矩……”
“吴郎中想教教本官规矩?”王宁的脸色一沉,轻声问道。
吴昂的脸色更加难看,只得无奈的说道:
“下官不敢!”
“本官还有事,就不送吴郎中了!”王宁挥挥手。
吴昂敷衍的行行礼,这才转身出了大门。
看着吴昂的身体消失在门口,王宁所有所思,户部地位虽然没有吏部高,毕竟吏部管着官帽子,可户部管着大唐的钱袋子,一个兵部郎中敢跑到户部左侍郎的值房里说不合规矩?
而且这个吴昂就算是世家的人,应该也没这么大胆子才是。
正想着兵部是谁又来试探,就听见敲门声,抬头见崔庆正抱着一摞册子站在门口。
“是崔主事啊,快请进!”王宁笑着说道。
“见过侍郎!”崔庆恭声说道。
“不用多礼,崔主事来找我可是有事?”王宁问道。
“确实有件事,河东道晋州、绛州两地今年的赋税已经运到了,这是详细账目,还请侍郎过目!”崔庆把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到了王宁面前的案桌上。
“派人清点过了吗?”王宁问道。
“金部的人已经清点过了,与账目相符!”崔庆躬身说道。
“我晚些时候再看!崔主事快请坐,我正有事想找崔主事呢”王宁招呼崔庆坐下,笑着说道。
“不知道侍郎有何吩咐?”崔庆问道。
“刚刚户部的吴郎中来见我,说是兵部送来的拨款文书拖了很长时间,上次我不是让崔主事拿回去重新做嘛,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了?”王宁问道。
“还有些没有做完,下官这就回去抓紧做”崔庆尴尬的说道。
“倒也不急,这兵部郎中还以为这里是兵部,一个小小的兵部郎中竟敢对户部的事指手画脚,别惯着他们,再拖些日子也无妨!”王宁笑着说道。
“下官明白了!”崔庆点点头。
王宁便拿起一本账册看了起来,不出所料,账目上除了粮食,只有很少一部分是铜钱,大部分竟然是金银。
这可是赋税,缴纳的赋税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他们去哪里弄这么金银来缴税?
翻了半册,抬头才发现崔庆还坐在自己面前,意外的问道:
“崔主事还有事?”
“下官确实还有件事,也不知当问不当问!”崔庆迟疑着问道。
“有什么事尽管说!”王宁笑着说道。
“是这样的,按照惯例,去年各州府的赋税这段时间陆陆续续都会送到,只是度支司人手不足,怕是忙不过来……”崔庆苦笑着说道。
“前两天我已经去找过戴尚书,送了调人的文书到三省,陛下也同意从工部和国子监调些人过来,正式的文书应该很快就到了!放心吧,
耽搁不了正事!”王宁笑着说道。
“下官知道了!侍郎要是没什么吩咐,下官就先告退了!”崔庆躬身说道。
“没事了,你去忙吧!”王宁点点头。
从王宁的值房出来,崔庆脸上顿时阴沉下来,心里更是泛起惊涛骇浪,从工部传出来的消息竟然是真的,王宁竟然真的从工部和国子监调人到户部!
到了度支司值房,也顾不得避嫌了,叫来心腹吩咐了几句,心腹就快步出了户部。
而王宁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吃了沈二送来的午饭后,就去了百骑司。
百骑司对朝廷的文武百官来说一直比较神秘,有资格接触百骑司的高官不少,像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一众大佬更是经常和百骑司接触。
但除了政务上的接触,大家都下意识的和百骑司保持着距离,更不敢去探查和百骑司有关的事情。
王宁对百骑司也不怎么了解,虽然在军中的时候没少接触百骑司的探子,但到如今除了接触的几个探子,也只认识百骑司的大统领郭雄。m.
百骑司作为李世民在黑暗中的眼睛和爪牙,办公的地方自然不会像六部一样在大门外竖个牌子,王宁也不知道在哪,只能去找何林。
跟着何林派来的内侍,王宁这才在玄武门边上找到了百骑司的驻地,和火药局仅仅隔着两条巷子。
百骑司的驻地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院子里,大门连牌匾都没有,只有一个须发花白,还瞎了一只眼的门房在守着。
内侍带着王宁来到大门口,上前在门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门房点点头便转身进了院子。
不一忽儿,穿着一身黑色常服的郭雄从里面大步走出来,隔着老远就大笑道:
“三原侯可算是来了,某可是等了半天来了!”
“见过大统领!大统领这么说,倒是让下官有些惶恐啊!”王宁对着郭雄拱拱手,笑着说道。
“唤某老郭就是,三原侯这声下官,某可当不起!”郭雄笑着说道。
郭雄虽然是百骑司大统领,但百骑司不是朝廷的衙门,而是李世民的私人武装,郭雄只能算是李世民的家臣,爵位也只是子爵,地位和王宁差了不少。
但偏偏李世民为了方便王宁调用百骑司的人手,让他做了副统领,郭雄这个大统领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
好在郭雄也知道以王宁的身份,断然不会成为李世民的家臣,这个副统领也不会做多长时间。
而且算起来,以王宁和李丽质的关系,算是李世民的女婿,郭雄的态度放得低些倒也正常。
花花轿子众人抬,王宁也就笑着说道:
“都是为陛下办事,如今下官是百骑司副统领,本就是郭统领的下属,没什么当不起的!”
“哈哈,三原侯说的是,都是为陛下做事,就不计较这些了,里面请!”郭雄笑着说道。
一边引着王宁往里面走,一边指着两边的院子对王宁介绍道:
“这是密谍司,这是行动司,这是联络司……”
最后才来到一处宽敞的值房,笑着对王宁说道:
“这是某的值房,三原侯的值房某也让人收拾出来了,就在隔壁!咱们百骑司一共有五个副统领和十五个主事,副统领今天就只有熊林在,某已经让人去叫了,他统领着密谍司,某让他全力配合三原侯!”
不一会儿,百骑司副统领熊林就到了值房里,躬身行礼,说道:
“下官熊林见过大统领,见过三原侯!不知道大统领和三原侯有何吩咐?”
“三原侯尽管吩咐!”郭雄笑着说道。
王宁点点头,沉声说道:
“前段时间户部发生的事情相信两位比我更清楚,如今世家大族不甘心在此事上栽了跟头,又躲在暗处兴风作浪!
这些世家大族在州府势力盘根错节,这次我非得让世家脱层皮不可。
他们想通过操纵铜钱来达到目的,这些人的手段我倒是不惧,只是有些担心走漏了消息让他们有所警惕,所以才去求陛下,想调些百骑司的人手帮忙。
程家、独孤家的人开始秘密
行动,天和商号的人手也马上要动手。
熊统领,这次世家大族在明处,咱们的人手在暗处,万万不能消息泄露出去!”
“三原侯放心,下官保证一丝消息都不会泄露出去!”熊林躬身应道。
“还有一件事,刚刚我看了河东晋州、绛州送来的赋税账册,发现其中有些问题,你派人去盯紧五姓七望这些大族还有当地的官员,看看能不能发现些线索!”王宁又接着说道。
“诺!”
“这些世家大族最近肯定在大量囤积铜钱,派人去探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存放铜钱的地方!”
“诺!”
“还有……”
王宁在百骑司和郭雄、熊林商议事情的时候,兵部左侍郎韦叙正在自己的值房里发火,兵部郎中吴昂低眉顺眼的低着头站在他面前。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不过是拿师门的东西换了个爵位,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他户部不拨钱,老夫拿什么去给左右监门卫的将士修缮武器甲胄?
到时候数万将士闹将起来,他一个侯爵背得起这责任?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走,跟本官去见侯尚书!”韦叙黑着脸骂了一通,便带着吴昂去见侯君集。
侯君集出身名门,如今更是爵封国公,高居尚书之位,按理来说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但此时心中却窝着一团火发不出去。
在李世民的授意下,他终于如愿以偿的跟着李靖学习兵法,为此他连公务都耽搁了,全心全意的跟在李靖身边。
只是在李靖身边呆了快两个月,他发现李靖压根没有认真传授他兵法的意思,传授给他的都是一些皮毛。
就这些简单的排兵布阵,他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需要厚着脸皮、费尽心思拜师去学?
跑到李世民面前去告状,李世民倒是也把李靖叫去了皇宫一趟,结果他再次去向李靖讨教兵法时,李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以足疾犯了要养病为由,直接不教了!
李靖如今不参与朝政,军伍上的事情也是能不参与就参与,以他的地位,只要没有沾染权力的心思,李世民根本不会因为这点事情怪罪于他!
侯君集更不可能对李靖怎么样,有气都出不了,只能窝在心里。
坐在值房里喝着茶,等着韦叙带着吴昂规规矩矩的行过礼后,才面无表情的问道:
“见某所为何事?”
“尚书,户部左侍郎三原侯欺人太甚,……”韦叙便躬身把事情和侯君集说了一遍,当然少不了添油加醋,说王宁一点都不把兵部放在眼里云云。
侯君集听到王宁的名字,火气更是一阵阵的往外冒,在李靖府中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听李靖提起王宁,而且大都是夸奖。
夸王宁有奇思妙想,贞观弩、火药让大唐的将士如虎添翼。
夸王宁有勇有谋,在征讨突厥时年仅十六就献策轻松擒获颉利,在面对吐蕃和吐谷浑时更是比大多数朝臣都有远见。
李靖说的不经意,听在侯君集耳中就是拐弯抹角的说自己无能!
越听越气,侯君集突然一拍桌子,起身说道:
“走,随某去看看!”
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到了户部左侍郎的值房,却没找到王宁,听沈二说王宁吃完饭就出去了,侯君集便毫不留情的大声呵斥道:
“当值时不在值房,玩忽职守,他王宁还以为这户部左侍郎的位置是过家家呢?
他不是说要交代就让人来找他嘛,赶紧让人去把他找回来,某倒是要看看他怎么给某交代!”
侯君集的话音刚落,戴胄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
“侯尚书,这里是户部,不是兵部!老夫倒是不记得什么侯尚书变成了户部的尚书了,三原侯是户部左侍郎,做什么用不着和侯尚书交代吧?”
侯君集转身盯着戴胄,脸如寒冷,沉声问道:
“戴尚书这是何意?”
“老夫还想问问侯尚书是何意呢!”戴胄耷拉着眼皮子,嘲讽道。
“哼!”
侯君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是对上戴胄也无可奈何,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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