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手,段璃想起自己还未洗漱,起身对付瑜说:“你稍坐,我去洗漱。”
“你真是令人惊讶。”付瑜瞪大眼。
“还好。”段璃往外走,推开门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厚厚雪地往厨房走,点燃火,烧水,打水。
手背被铁锅边缘烫到,立刻红了一圈,又烫又疼,段璃忙集中注意力小心翼翼舀水,提水去洗浴室洗漱,心不在焉,水盆从冲洗漱架上落下,砰一声砸在地上,很吵。
段璃如梦初醒,忙蹲下身将盆重新放洗漱架上,幸好桶里还有半桶水,洗漱完全够,不用再烧水。
洗漱完,她又想起冬儿给她打的水已用完了,现又下雪,明日定更加寒冷,若是结冰打不到水才糟糕。
只好回厨房提起两只桶去到井边打水,转动辘轳提起小水桶,不小心没提稳,小水桶里水全洒了出来,裙角,鞋面,到处都被打湿。
白雪皑皑,天空还在下大雪,本就天寒地冻,这么一浸湿,脚覆着冰,温度一点点消失,脚冻成了冰。
段璃吸了一口冷气,强忍住寒冷,继续打水,这一次没有失误,她迅速打好两桶水,跑了两遍将两桶水用力提到厨房,放在灶头后面。
灶门口还有火星子,她不敢贸然烤火,怕脚又痒又疼,只好坐的稍微远一些。
她几乎忘记了付瑜。
如果不是付瑜突然出现,又说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煮点东西吃,你要不要吃。”段璃忙拿起火钳,掩饰性的夹木柴进灶窝,锅里热水不少,正好可以煮点粥或者面条。
“我不吃,我先走了,另外,关于赐婚一事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说到这儿付瑜说不下去了。
她其实挺难过,不管以前还是现在,萧墨怎么都轮不上她。
因为她父亲,成了手握实权的泉州刺史,她是泉州刺史的女儿,而萧墨,已被朝廷忌惮,只差撕破最后一层脸皮——揭竿而起。
“我是不是很废物?”付瑜说着,手指轻轻触碰着段璃厨房小门,“我从不敢跟王爷说我喜欢他,即使他跟我是朋友。”
她放下手指,心口一阵酸涩,眼眶通红,转身背对着门,看着厚厚积雪飞飞扬扬大雪,声音茫然又冷又苦又痛。
“你以为我跟随父亲走南闯北,不好好看风景,为什么耗尽心机那么努力背地名背地理位置啊,为的是什么,他知道,你知道,全部人都知道,我没有挑明,他便装不知道,只等我挑明拒绝我,让我好好生活,是吗?”
段璃一句话说不出来,她懂付瑜的痛,也懂她的委屈。
付瑜忍不住,与段璃隔着一道门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落。,
“我真的,好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可是他,好像只把我当成朋友,当成衷心的下属,他赏赐我很多银子,给我升官,让我成除了沈黎之外,军营里位置最高的女官,可是段璃,你懂吗?我不想要这些,哪怕他这些都不给我,把我当成他女人留我在他身边我也开心啊。”
听着暗恋自己前夫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哭诉痛苦委屈,段璃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她。
“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她听见自己这样说,茫茫然中,不自觉去思考这个问题自己内心的答案。
“大概是他长得好看,又非常强大,强大到认为女子也可以为国建功立业,成为像他母亲那样优秀的女子,又或许,是因为他走到今日这一步,不知道经历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次阴谋诡计,心疼他吧,呵~我竟不知道我最喜欢他什么,又好像他什么我都最喜欢。”
付瑜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段璃心上,一时叫她疼得狠了。www.
“他娶你我难过,现在她又要娶李云秀了,你知道李云秀吗?就你们在秋猎场上与那些郡主公主吵架,躲在她们人群中的女子,如果不是白霜横空出现,她作为宁国公府嫡女,只怕早已成了太子妃。”
所以那些人说白霜抢了别人男人,说得是李云秀吗?
现在,她又要嫁给萧墨了?
是她自愿的吗?
段璃不得而知,内心一片茫然,“是她啊。”
上
一世只是名字出现在她耳朵里的女子,这一世,要嫁给萧墨吗?
“是啊,就是她。”付瑜说着,目光空洞苦痛,声音沉下来,变得很慢,“我总不能把对付你的招数,再次用在她身上。”
说到最后一句,付瑜声音几乎消失在雪中。
段璃往灶窝里扔了两节干柴,坐得靠火又近了一步,裙角已在慢慢烤干。
付瑜发丝落了雪花,变得湿润,鼻子被冻得微红,平日里略带英气普普通通一张小脸,此刻多了些破碎悲痛感。
“段璃,对不起啊。”她看看门,好似透过门看里头煮面条的段璃,脖子硬着,忍不住哭出声。
“道歉有用,要律法干什么?”段璃盯着火光,眼眸清冷。
付瑜怔住,旋即点点头,“你说得对。”可她真的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自己喜欢的人,又要再一次属于别人。
她原想装得若无其事,不想被人看到这么没出息的一面,可她真的忍不住了。
付瑜眼泪一颗一颗滑落,小脸冻得通红,哽咽哭出了声。
段璃面无表情坐在火堆边,偶尔丢根柴火在火堆里,许久,裙角全部烤干了,她脱下鞋子,举在火边烤,潮湿鞋面冒出烟雾。
冻得乌青的小脚踩在地上小心搓着,好久段璃才能感觉到一阵暖意。
付瑜哭了好一阵,哭完了,雪还没停,没跟段璃说话,迎着风雪提步一步一步艰难走在雪地里离开了。
她走了好久,段璃才穿上湿漉漉鞋子,把柴火撤出来,一步一步走回房间。
她的脸因为火光烤着,变得又干又刺疼,进入房间先换了鞋子,找到面脂忙擦在脸上,擦完脸才又找鞋子穿上,湿润鞋子放火盆边烤着。
揉了揉不舒服的肚子坐在火边,段璃拿起一旁桂花糕吃了一口,火盆边水壶里冷水也变成温水,倒一杯喝下,感觉整个身体终于舒服了一点点。
可小腹的胀酸痛实在难受,段璃忍不住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空洞,听不见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嘴里桂花糕甜香味那么鲜活。
她喜欢吃甜口,辣食,这让她感觉自己鲜活着,不是整个世界满目疮痍荒芜。
可不管曾经还是现在,萧墨是最初给她桂花糕辣食,也是给她最多的人。
许久,她才起身,打开屋子里私密衣物其中一个箱子,从里拿出一条月事带,躲在帐帘里戴好。
回到椅子上坐下,段璃小脸苍白满是冷汗,整个人恹恹的毫无精气神。
怕饿得肚子疼,又吃了一块桂花糕。
桂花糕还没吃完,林婉来了,幸得付瑜开的路还在,林婉很快进来,她是一个不多话的女子,简单跟段璃打了一个招呼,便说正事。
“现在最需要的是识字,识字了,姑娘教她们简单医术基础会比较好,至于简单擒拿武艺与射箭,是可以同步进行的。”
“……”
简言之,段璃想教她们还得等一段时间,对此,段璃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以后这些事,你可以找仕风跟他说,他有意见,你就说是我让他忙一点。”段璃无力疲倦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林婉点点头,起身跟段璃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m.
林婉一走,段璃痛苦脸色便藏不住了,疼得蜷缩在椅子上抽气。
萧墨处理完了所有事,总算抽出大半天时间,提着食盒来找段璃,敲门听到有气无力声音,心里一慌,立刻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推开门进来。
也正因此,看到了来不及隐藏,满脸煞白满是冷汗小腹疼得虚弱不堪小手紧紧放在小腹上的段璃。
萧墨看到了她这般模样。
等段璃看到萧墨,她脸色硬生生从痛苦不堪变得清冷苍白,除了眉目微微隐忍,你几乎看不出来她在痛,只以为她身子虚弱,可能是被冷到了。
萧墨不出声,将手里食盒放在桌上,走过来一把拉起段璃,自己坐下,将段璃抱着仰靠在自己怀里,手心运运起内力贴着段璃冰凉小腹缓缓往下。
段璃闷哼出声,一把握着他手,“不要碰我。”
“你不要动,你乖。”萧墨声音在发抖,“是月事让你疼吗?”
段璃不说话,嘶嘶地抽着冷气,她不
知道这一次为什么会这样疼,她感觉她要被疼死了。
“你给我弄一点麻沸散来,我受不住了。”段璃再也支撑不住,整个柔弱身子软在萧墨怀里动不了。
感觉有人拿着小锤子在锤她肚子,将她腹腔都锤烂了,好疼,好疼。
萧墨心疼得受不了,只好听她吩咐,解下黑色大氅将她整个包着,就放在炭火旁边,起身按她所言给她找麻沸散服下。
喝完了,将碗放在一旁,萧墨又抱起段璃,灼热手心依然贴着冰凉小腹,偶尔给她擦擦额头冷汗,发现汗水都是冰凉的。
萧墨只好将她整个圈在怀里,仔细温柔抱着。
太温暖了,段璃忍不住昏昏欲睡,她就这么窝在萧墨怀里睡着了。
等她睡醒,一切已变得不一样。
她还在萧墨怀里,不同的是,他们不在她的小院子里,她在萧墨秦王府里,还在萧墨院子的一个房间里。
她挣扎着动了动,“放我下来。”
萧墨将她放下,朝外吩咐了一声,“杨齐,吩咐摆饭。”
“是,爷。”杨齐爽朗干净的声音传来,旋即便是利落离开的脚步声。
屋子不大,密封很好,虽然开着窗看雪花梅花,却并不冷。
段璃裹着萧墨黑色大氅,窝在软榻上,萧墨坐在她旁边,手边一大摞折子,他端严雅正坐着,一本接着一本看,并不打扰段璃。
这让段璃感到舒服,懒懒窝在大氅里趴在软榻小几上,“你怎么把我搬过来了。”
“你那小院子太冷清,朔方城冬日严寒,比不得小溪村,你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你就在这儿住下,冬儿回来我便帮你搬回去,如此,你意下如何?”
他说到最后,放下折子看着段璃,“阿璃,我很担心你,我也想问你意见,尊重你,可我……”
萧墨说不下去了,他想学着尊重她,凡事先问过她意见再做决定,如此,让她对他少一些戒备心,他也好重新将她带回身边。
可瞧着她虚弱疲倦痛苦模样,他真的做不到。
“等你月事了了,你若执意搬回去,我也不勉强。”半响,萧墨到底妥协,又拿起折子看,这次,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整个注意力落在段璃身上,忍不住倾听她每一道呼吸的不同。
“你不是要娶妻了吗?”段璃垂眸,幽幽说了句。
“她是陛下赐来的棋子,不是我的妻子,若她懂事一些,明白自己身份,我便给她准备嫁妆,将她嫁给她喜欢的人,若她执意招惹我,这便是她的选择,她的下场就不能怪我心狠。”
他放下折子,眸子深沉凝视着段璃,“阿璃不懂吗?我的妻子只会有一个。”
段璃不看他,岔开话题,“听说被赐来的是宁国公府嫡女李云秀,就不知道这场赐婚有没有温晴的推波助澜?”
“不管是什么嫡女,都不能改变我的办法,我萧墨的天下,不需要用女人来交易。”
他伸手,将段璃脸颊上发丝挽到耳后,“据探子来报,确实是温晴的提议,让我惊讶的是,柔妃反对了,却被陛下禁了足。”
段璃往旁边坐了坐,拉开与萧墨距离,“看来,林向柔到底不是温晴对手,她帮我这个忙,我记住她了。”
“嗯,林向柔,皇后,后宫所有女人现在都不是温晴对手,阿璃,我很担心太后,我怕她……”
虽然有空城在,但温晴是个狠角色,他依然担忧。
那是殚精竭虑,几乎付出一条命将他养大的皇祖母啊。
这一刻的萧墨很脆弱,段璃看向他,“太后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药王谷那些人,不会丧心病狂到对老人下手。
“阿璃,我昨晚做梦了,梦到我牵着你的手,一同走进金銮大殿,我当着若兰,杨峥,熊禄,范仕风,沈黎他们好多人的面,封你为皇后,你不高兴,当日就离开了京城,我派人找你,找不到,我亲自带兵找你,也找不到……”
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找不到她。
段璃不说话,因为这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萧墨却很不安,更用力将她段璃抱紧,“阿璃,我不求你永远在我身边,但我希望你在哪儿可以告诉我,好让我刻意随时找到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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