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京兆尹指出了第二张织毯,叱罗那顿时瞳眸一震、面色微变。
他心中笃定没有天佑人能辨认出真正的双织毯,因此根本没有特意去管真正的双织毯会在谁手上。
可在接连指出两张织毯的那一刻,尽管他心中不愿如此想、却也控制不住地觉得,那两张织毯就是真正的双织毯!
本来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天佑人会在他的诱导之下步入陷阱、选出一张毯子。
届时他早就安排好的奴隶便会跪下请罪,言称自己在来的途中,因一时好奇双织毯与普通织毯的区别,便偷偷溜进了存放织毯的房间去查看。
却不想,他查看到一半时,正遇上有人前来库房。
惊慌之下,他便将两张双织毯、并其他所有织毯一股脑地丢入了大箱中,自己也躲入其中藏身。
当时他虽侥幸未被发现,但那两张真正的双织毯却自此全部混入了另外六张赝品之中、再无从分辨。
待到来人离开、他再从箱中爬出后,唯一还能确定的,就只有最后、他躲进大箱时抱在怀中的两张织毯具是赝品。
左右已经是无法从剩下六张织毯中分辨出哪两张是双织毯,他心中又害怕继续留下去会被发现,惊慌之下也就未曾再多想,直接将手中两张赝品、放入了原本收纳真品的长匣之中。
剩下分辨不出的两真四假、六张织毯,则被他放入了大箱。
碰巧,在之后的路途中,这其中一只长匣中的“真”双织毯又一次保管失当,这才有了如今拿到天佑的这一匣、一箱。
也就是说,有了叱罗那安排下奴隶的这一番“坦白”在,那长匣之中装着的就必然是一张赝品,而并非双织法织成的赝品,本就不存在所谓“一模一样”的另一张织毯!
……他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谋划是天衣无缝的!
叱罗那面色阴沉地望向自己带来的使臣,在时辰同样沉重的微微颔首中,确认了这京兆尹所指出的那两张,的确是他要求的、真正的答案。
他此次前来天佑,除了要带走一名公主、以和亲麻痹那天佑的皇帝老儿,同时也是为了北辰日后之计、探查这天佑朝堂上的情况、了解有资格让
他记下的敌人——
北辰素有重武轻文之风,是以叱罗那原本也觉得能引起他注意的,只会是那些武将、以及那些皇子。
即便是在刚刚那一场言语交锋之时,他还只是觉得这京兆尹是个碍眼的天佑羔羊、只会动动唇舌,在战场上甚至活不过他一刀之斩。
但此刻,即便他还不知晓尤文骥具体的姓名,但天佑的京兆尹,却成为了他第一个在心中记下的文官。
叱罗那说道:“这位……京兆尹,不知京兆尹是因何说、我手中这张乃是赝品,而真正的两张双织毯……都是存于大箱之中的?据本王所知,这不慎被混淆的双织毯、可是只有一张。”
叱罗那此言倒也并非是要嘴硬到底、死不承认。顶点小说
他心中已经清楚,这一场对弈、他已经输了,但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当场承认自己就是为了挑衅天佑、是以故意将两张真正的双织毯都放在了大箱内。
为今之计,也只能继续将这一场谋划失败的戏演完。
他也要知道……自己究竟输在了哪儿。
殿内众人中、精明之人不在少数,听得叱罗那这般回应,便知晓尤文骥这番定然是答对了,就连闵文益面上都松了一松,再看尤文骥时、也觉得这拎不清的京兆尹、终于是顺眼了许些。
他开口说道:“京兆尹,你此言可有凭据?三皇子可是一开始便说了,匣中的那张、就是其中一张双织毯!若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你便是在朕和三皇子面前信口雌黄,朕可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这拎不清的,还不赶紧把这具体的凭据尽数详尽地都说出来!这北辰小儿就没安个好心眼儿,毛都没长齐、也妄图敢挑衅他天佑国威,合该狠狠下下这北辰的脸!
尤文骥也知道圣上真正的意思,立时拱手答道。
“回陛下,微臣在陛下面前可绝不敢妄言半决,臣确是不知北辰三皇子为何认定他手中那张、匣中取出的织毯,乃是两张真品的其中一张,臣只知道,这总共八张织毯中,只有微臣指出的那两张,才是一模一样的两张!”
“何以见得?”叱罗那接口质问道,“京兆尹这意思,本王是不
是可以理解为,京兆尹是看出了其他六张织毯上的不同之处来?那就请京兆尹详述一二,让本王、也让殿上大家都明白明白!”顶点小说
这将双织毯混入其他织毯内本是他北辰自己做的局,自然也是早先便做了标记、确保己方能分辨。
只是这记号并非是做在织毯上,而是做在了毯边裱框的木料上——一道隐藏着的、极浅的暗痕,只有在触碰到那一处时、才能摸出分别。
比起这京兆尹当真是看出了织毯上存在的分别,叱罗那还是更相信,是他们不知何时、在查验那记号上露了破绽。
尤文骥听到叱罗那这番挑衅之语,却是神色从容、丝毫不怯。
“自是要与三皇子说明白的,毕竟是三皇子相求于我天佑,我又怎可疏忽怠慢?只是除了这两张双织法每处都一模一样外,其他六张、包括三皇子手中这一张织毯,可以说是各处都有差别,真要全部列举出来,怕是说到明日都说不完……”
尤文骥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就见叱罗那眸光一闪、欲要再开口逼问。
但他却再次先一步、又开口堵住了叱罗那的嘴:“——不过!既然三皇子求知若渴,那我便以右上角这林峰一处,与你细说一番。”
“先是三皇子你手中这一张织毯,林峰处最明显的两处差异、先是右上角这一条线、比双织毯向左偏了些许,而此处树尖处较双织毯又微阔了一分。同样的,这第二张织毯,这处山石比双织毯上的山石要窄上一点、这一颗松木,又长了一些……”
尤文骥就这样指着那六张赝品的织毯、一张张念了过去,天佑众人听着他的话,也渐渐觉得,自己似乎看出了些许分别来。
“哎,你别说,我原本是完全看不出这织毯上有什么区别,但听尤大人这么一讲,那一张的山石好像是比其他都要窄几分。”
“可不是呢,还有另一边的山松,那树尖宽得多明显!”
“真不愧是尤大人,这般观察入微!”
和天佑众人不同,叱罗那虽然之前一直追问着尤文骥、让他详述区别,但此时尤文骥真正一一说来,他又阴沉着一张脸,只觉得这京兆尹句句都是在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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