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锁这么多天,张家在食物方面确实很紧张了。
米粮倒还好说,但不耐存储的肉菜食材都需要每日采购补充。
暂时不至于饿肚子,却食之无味。
所以要留释利诃梨宴饮什么的,也只是钱隆嘴上说说而已。
近百宋军都是大肚汉,到了燕王麾下后伙食一向不错,却多少都有过苦日子,因此只要能吃饱就没啥意见。
然而张家富贵太久,就连仆役佣人都吃不惯粗茶淡饭,更别说主子们了。
于是乎,看门的狗,驾车的驴,池子里的观赏鱼,花园中的孔雀鸟,但凡能有二两肉,统统祭了五脏庙。
便是那些盆栽绿树奇花异草也都遭了殃,实在不能吃的,也拿去当成薪柴烧。
这几日里,张杨帆等人没事就聚在钱隆住的院子里,饭也是一起吃的。
捏着手里的饭团,张杨帆深感难以下咽,望见院中坑坑洼洼满目疮痍,心头更是惆怅。
“若有将来,定然不再弄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种点瓜果菜蔬,养些鸡鸭豚犬,方是正道啊……”www.
钱隆听了顺口调侃,“何不干脆养大象?”
张杨帆啼笑皆非,“象肉粗糙,味如嚼蜡,而且大象食量巨大,成长极缓,便是占城人也只用于役使,很少去吃。”
一头成年象至少也有五六千斤,不过体型越大的动物往往肌肉纤维越粗,一般人都不会觉得好吃,也就象鼻和舌头稍微柔软鲜嫩些。
“是么?本来还想尝尝呢……”
钱隆耸耸肩,端起一大碗白饭,再挖了半勺猪油,淋上些许盐水,搅合均匀,随即三两口就都扒进了嘴里。
狼吞虎咽完,又把茶水添进空碗中,用筷子划拉了几下,然后一口喝干,最后放下的碗干干净净,看不见半点油星饭粒。
钱隆这会的吃相,和之前筵席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气,完全判若两人。
虽然已经看过好几次,张杨帆依旧感觉有些恍惚,忍不住感慨,“没想到以钱统领之显赫家世,却能对这么粗粝的吃食甘之若饴,令老朽万分敬佩。”
“人嘛,能享
福也要能受罪,苦与甜多是心态决定,并没有那么绝对……张员外只管放宽心,你家肯定会有将来的,而且愈发富贵……”
钱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站起身,走出凉亭望了望天空,“阳光明媚,正好入梦。”
随后又转过身,对着亭内众人带了一句,“大家吃完饭,最好能睡就都睡上一会。”
见钱隆漫步走回卧房,张杨帆眼中有些迷茫,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让大家去睡觉,难道是靠白日做梦来摆脱现实困境么?
摇头笑了笑,张扬帆捏着鼻子把饭团喂进了嘴里。
其实张宅外面呼号不断,喧闹声刺得人脑门疼,就算想睡也没几个人真的能睡得着。
不过钱隆或许是有体型加持,吃完便能睡,靠着高枕架起腿,美美一觉就是一个多时辰。
从凉榻上起来,倍感神清气爽,随即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安静下来了?那些占城刁民闹累了?
出了房门,院子里也没有人,走到院子外,才看到一些张家仆役,正喜气洋洋的抬着箩筐经过。
望见筐中满满的新鲜肉菜,钱隆心里犯了嘀咕,还以为释利诃梨会过河拆桥呢,居然还真的送了食材来?www.
恰在这时候,蒲师文匆匆小跑而来,笑逐颜开的,仿佛捡了钱一般。
“统领,大喜啊!天大之喜啊!”
钱隆抽抽鼻子,瞥着蒲师文腹部,“难不成,你怀上了?”
蒲师文笑容尬住,赶忙躬身而立,“下官一时忘形,请统领恕罪……是占城右上卿前来拜见,还送上许多重礼,这是礼单,请您过目。”
“保脱秃花来了?呵,终于憋不住了!?”
钱隆嗤笑着接过礼单,略略扫了一眼,鄙夷道,“拿抢劫咱们而来赃物反手送给咱们,这厮也真够不要脸的。”
蒲师文还真没注意到这点,而且他也不在乎,“统领,些许小节无伤大雅,重要的是保脱秃花在向咱们示好,并且他派兵压制了那些刁民,还送来了粮食……统领,这占城两大权臣先后前来,是不是意味着时局有变,而咱们即将解除困
境转危为安?”m.
钱隆合上礼单,随手往蒲师文怀里一丢,撇撇嘴,“变是有变,但咱们的处境会如何还难说得很。”
这话让蒲师文有些摸不着头脑,“下官愚钝,没明白统领的意思。”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对了,保脱秃花现在何处?”
见钱隆无意解释,蒲师文也没敢多问,“他来了有好一会,不过下官想着不打扰统领休息,也顺便晾一晾他,就让他在正堂候着。”
“到了现在才开窍,确实该熬熬他……算了,眼看他就要泥菩萨过江,倒也无所谓了,早见早打发。”
钱隆说完,便独自向张家正堂走去。
张家正堂中,保脱秃花板着脸,手指不停叩击着椅子扶手,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坐在一旁的王先生见此,便作忿忿不平状,“释利诃梨来时,宋使正门相迎,礼数周到,可上卿屈尊拜访,他们却故意冷落,将上卿丢在这里不闻不问,连杯茶水都没有,实在是欺人太甚啊,我看啊,宋人已经认准了释利诃梨,双方狼狈为奸已成定局,既然如此,上卿即便热脸贴冷屁股也于事无补啊。”
保脱秃花被挑起心火,的确有立刻甩袖走人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耐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且再等等。”
王先生却继续说,“上卿,就算燕王陈兵琼州,也不过只能虚张声势罢了,以宋朝制度,他无权干涉藩国事务,更不敢擅启边衅对外用兵,否则大宋朝堂上下皆难容他。”
“唉…这些我也知道,但是一头猛虎蹲在家门口,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足以牵动人心变化,我也不是想要宋朝提供什么助力,只求他们不要公然偏向释利诃梨便行,等我拿回王位稳定局面之后,也就无需再看他们眼色,到时再做计较也不迟。”
保脱秃花似乎打定主意忍辱负重,王先生也只好暂时收起作梗的心思,沉默下来思索其它对策。
没过多久,堂外响起脚步,保脱秃花精神一振。
钱隆迈入正堂,不冷不热道,“右上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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