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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你放不下的是她,还是心中的不甘?”

听闻如此老赵发问,放在一侧压在斗笠之下的长剑,微微抖动了一下,这一刻仿佛像是替主人释放情愫。

花旦脸谱转头瞥向那被放置在地板上,却发生了位移了的斗笠,被花旦脸谱紧紧盯住,便没有再发出声响。

“换句话说,如果她遇到了危险,你还会有豁出性命的勇气吗?”就像上一世安南的紫衣道袍的赵玉真一般。

自明德帝登基以来,无论江湖庙堂,明里无人敢提及此事,毕竟皇室萧家的丑闻。

而后孤剑仙身处此凉州边疆孤城,为人孤僻,也不曾有人在孤剑仙面前将此事摆到台面来说。

此刻,老赵冒着被这第一剑仙一剑平削的风险,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如精铁所浇筑雕像的孤剑仙,眼皮不可察觉地微微抖动了一下,眼中坚毅并未衰减。

眼中不见迷茫,便是孤剑仙自己一直都拿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擅长交流的孤剑仙没说话,老赵剑仙也没有刻意去催他。

洛清阳仿佛在抉择,端坐了良久,仿佛一壶水都要烧干了,依旧不语。

是不屑回答,还是不愿回答。小赵剑仙没有那种他心通的功法,故而无法通过猜测得知孤剑仙心中所想。

等了很长时间,最终没等来枯坐着的洛清阳暴起抽出九歌的平削,同样也没等来回答,老赵剑仙偷偷呼了一口气,赌对了这孤剑仙心境坚若磐石,不会因为他一言一语而狂怒。

所以更加放心大胆,肆意妄为,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是后者。但你,老孤,你却固执地认为是前者。”

“道剑仙。”那疏远的声音第一次不依不饶了说道,“此问只关风月,并非生与义,不存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说法。也许。。。我会为她雕刻一柄剑,而并不会为她豁出性命了。”

老赵剑仙心暗骂了一句无赖。

这种境界了的老孤,面对这种问题或许只是内心起了些许涟漪罢了,并非老赵动动嘴皮子,用用嘴遁就可将其拿下。

大漠取水不易,孤剑仙话匣子仿佛忽而被打开了一丝,取下了还没被烧干的水壶放于桌上,一手按灭了红泥炉中的余火,之后又归于平静。

老赵只好继续说道:“鱼和熊掌是不可兼得,你却是心有不甘占比大于放不下她。”

四个字,没有被孤剑仙亲口承认了的四个字。

“心有不甘。”支撑了孤剑仙这独一无二的凄凉剑道。

仿佛刚刚泛起来了涟漪的氛围,立刻又变得犹如止水了一般。

孤剑仙就这般枯坐,如同驱赶了毒龙而禅定的老僧。

没得到回复。老赵剑仙也被弄沉默,道剑仙便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沉默之中,洛清阳已然是思绪万千。

“师兄你为什么要叫洛清阳?”

“不知。是师傅给的。”

“肯定我爹随意安排给你的名字。青阳青阳,都落下山去了,还怎么平步青云。对了师兄,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洛理。”

“这名字好,言简意赅。乃神龟所负,白泽所捧出洛河的洛书九宫八卦之理,比洛清阳强多了。不过影卫里我爹说一不二,那师兄你还是叫洛清阳好了。”

“师兄会护我一辈子吗?”

“师妹,你救了两个麻烦。”

“我乐意,师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洛清阳不是斤斤计较的悭吝人,在吃穿用度上他虽说保持清修枯用,不过一盅清茶,两个干硬的馒头。对于认可了的朋友如叶鼎之,也曾有过豁出性命的大方。

只不过于情之一字上,谁又能做到无私。

单了两辈子的老赵剑仙体会不了这种青梅竹马不敌从天而降的感情,只是问道:“只是老孤,你是何时看透了问题症结?”

“入慕凉城之前,我已想通透。所以我便自己将自己锁入这塞北孤城。只不过的当时的剑意已经融入了凄凉,所以洛某必须刻意混着这股子劲,一鼓作气。”

不同于道剑仙因为一句谶言被拦于青城山上三十年,孤剑仙没有赵玉真那么幸运,能得李寒衣解思量,只能独自大口大口吞下这份凄凉。

“我一直明白自己的资质不如很多人,我的底气只能来自我的剑。”

“如果都年少有为,有足够的家底来支撑自己不必自卑。又怎会养成凄凉剑。”孤剑仙平淡地说道。

“资质不如很多人。”赵玉真听着这五大剑仙之首的洛清阳,所说仿佛谦虚得过分的话,并没有觉得不妥。

老孤不能说是天分最高,但确实最能吃苦的。因为能吃苦,所以走出了一条独一无二的剑道,世人不能模仿参考的剑道。

巴山楚水凄凉地,自家族没落后的本该钟鸣鼎食的洛理沦落为乞儿,在家乡四处游荡,被易卜捡来后,也没有重点培养倾斜资源,只是一直依靠自身资质保持枯修。清苦的修行持续了好多年。

就算在离国以北的塞外,过惯了风餐露宿的叶鼎之第一次见到老孤的生活环境,也觉得他过得苦了。

无他,与天启皇城不相配。

一个大内侍卫统领,身处在北离的中心之城,金碧辉煌的天启城,再怎么节约也不至于至此。

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知易行难。这是谁都懂得的大道理。可孤剑仙迎难而上。

穿越而来,以小赵剑仙识海为栖息地,赵御贞也明白自己的开局绝对不算差,比对面的孤剑仙好得多。

有着吕老头的宠爱,得幸这青城山上的赵玉真小师叔也算争气,凭借着剑心通明与道心澄明挣下来的青城山百年来道法第一,剑法第一的威望,断然没有让老赵遭受过短了吃穿用度的经历。

所以也没有让老赵剑仙犹如其他穿越者前辈一般,需要通过抄书抄诗或者发明肥皂玻璃之类的进行困难的原始积累。

索性少年歌行的世界与老赵原本的世界虽说略有不同,但也互为表里,很多老赵时空所拥有的名人名篇此地也能找到影子,所以老赵抄诗搏名气,会被天下人唾沫淹死。

抄小说?先不说少歌世界已经有《西行游记》《三国通俗》《红石梦》这些经典,抄后现代的玄幻,这玩意动则几百万字,老赵剑仙前世虽说跟在丁仪教授学习,也不是只懂实验不懂娱乐的,曾浅尝辄止过。但他不是高容量磁盘,记不住几个章节,故而没法搞这种勾当。

所以老赵也就没留下什么传世的佳句或者划时代的发明,所有带过来的文章,老赵都借口“长辈”所传,或许最出名的也就是安南那两句“今日的贫道,才是那天下第一。”以及“一剑,东风。”。

小赵剑仙天资聪颖,早早就道剑双绝,免去了老赵剑仙不能使用二维力量就无法练功之苦。

同样,有吕老头护着,有青城山为靠山,老赵剑仙坦然享受,案牍之劳也没有加在少年的赵玉真身上。

等到授予天师绶带,封为礼天司司正之后,麻烦虽然多了些,但由于小赵剑仙自身的原因,为了保持仙人姿态而清修,也是与清苦无缘。

雪月剑仙,仙女姐姐李寒衣,虽说经历过过天启皇祸,可自幼却是跟在上柱国雷梦杀的身边,是元帅府中的掌上明珠,又身兼剑心冢的真传,坎坷是上柱国战死南疆之后,因为赵道君的岳母要守住与琅琊王的诺言而引起的。

另外一位皇子白王的大师父,怒剑仙颜战天,老赵剑仙虽然从原著中找不到关于老颜家世的只言片语,但可以成为白王的师父,相信不会很差。

最后便是那,喜欢女装化名谢飞萱到处找人囧事写进言情小说里的儒剑仙谢宣,出身于大世家谢家,并且还是山前书院的弟子。

山前书院在太安帝时期,乃仅次于有李先生的学堂的地方,老赵剑仙左思右想都不觉

得学堂和书院会比青城山的社会地位差。

况且喜欢护短以理服人的不止有老赵剑仙,儒家弟子也是习惯于“以德服人”。故而谢宣能读万卷书之后,行万里路,到处与人结交做朋友,估计也是看在书院“德高望重”的面子上。

其他熟人,类似青帝,酒仙百里东君这种,老靖边侯的孙子,靖边侯府三代单传的独苗。

何谓靖边?靖者,肃清敌寇而保平安。边者,边疆。靖边侯乃为北离镇守西方的长城廷柱。

所以青帝是妥妥的名门贵胄,黔东城那边可是有靖边侯的重兵,大大的纨绔出身。

大概也就枪仙与孤剑仙身世相差无几,可是有一点必须承认的是,司空长风自幼无父无母,来也空空去也空空的海客浪人,成名之前无牵无挂。而孤剑仙是追随天武帝的开国大将,虓虎将军洛泽之后,封地在楚。

享受过荣华富贵,也当过锦衣华服的公子,之后才家破人亡,流落天启,之后失去了师妹易文君,失去了认可的朋友叶鼎之。尽管这两人,一位是景玉王的妃子同时也是老孤自己所怀情愫之人,一个是叶家余孽。

老孤得不到易文君的爱情。易卜对他如工具要求他守护影卫,同样没存多少师徒感情最后二人刀兵相向。叶鼎之当着他的面与易文君卿卿我我。

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更没有爱情,这是何等凄凉。

按照难度来说,老孤的难度系数才是最大的,毕竟见过了光明还能忍受黑暗,所以老孤自己在那事后便离开了天启,独守孤城,想用凄凉意磨尽自己的感情。

新一轮的主角团更甚:萧瑟,北离明德帝的六子,永安王萧楚河,雪月城三城主面子果实能力者当代药王传人枪仙司空长风的弟子,为青城山担过运算得上老赵的半个学生的萧泯,百晓堂堂主,天启四守护所守护之人。

小雷爷,雪月剑仙之胞弟,道剑仙的小舅子,梦帅独子,外公乃剑心冢李素王,还是雷家堡的新秀惊雷。

千落大小姐,司空枪仙之女,雪月城的明珠。

也就无心和尚,大魔头叶鼎之的儿子,天外天少宗主,赤王萧羽的母异父的弟弟,没收获到家庭呵护,但也有忘忧老和尚关爱着。

叶若依姑娘,人屠叶啸鹰的女儿,钦天监监正齐天尘的关门弟子。

好像就是连唐莲的背景也不弱,雪月城的大师兄,酒仙百里东君的弟子,也是唐门当下老太爷唐怜月的弟子,三顾城美人庄庄主天女蕊的老相好。

老赵心思电转,心头掠过了自己所熟悉的两代主角,计算了一番之后,发现赤条条来世上,靠自己的好像只有雪月城三城主和这牧凉城的孤剑仙了。

旋即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世道,多的是为几两碎银奔波,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终归是世家子弟的特权。”

洛清阳好似充耳不闻,依旧古井无波,坚持他的待客之道,给老赵剑仙面前空了的茶杯续上茶水。

“够了够了,喝饱了。”老赵剑仙急忙挥手拦断这“凄凉城”里凄凉孤剑仙的“热情”。

估计也就他老赵有这老孤凄凉深处“热情”的待遇。

也得亏是小赵剑仙天生道体,不惹尘埃,否则再让老孤这般续下去,非得憋尿闹笑话不可。

孤剑仙很听劝,将手中的茶壶放一边,继续静坐。

“我在青城山之时,心中给你临摹了一副画像。”老赵剑仙又一次打破了沉默说道。

见老孤不出声,只好又自顾自地补充:“人终究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被凉州风沙吹得粗砺的脸庞不为所动,不阻止,也不给信号老赵可否继续讲下去。

犹如幽深的枯井,深不可测,老赵投了一块石子下去,却没能等来那触底的声音。

“你喜欢的师妹,是皇帝的媳妇,尽管她不喜欢皇帝,后来又选择了一次,可选择的却不是你。”老赵剑仙毫不客气地说道,也不怕九歌剑突然暴起横削了,毕竟过来此方天地之时,小赵便说过打不过但跑得过。

丝毫不记得了如今的赵道君已经是实打实的神游。

“于是你不开心了,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花草虫鱼,你当然会不开心。”老赵剑仙抽丝剥茧地说道,“可是你修的剑道,要改变了你的性子,要你灭人欲,使你不能自然地发泄,于是你将这一份不开心埋下,以至于越积压越沉重。”

“我说了,老孤,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你在感情上自卑了,最后你将这困实质化,化成了这北离最西之地的方寸,这凉州的慕凉城,将自己困在其间。”

年少的老孤,年少的洛清阳,或许天资很强,放在江湖上或许可以意气风发。

可是对上北离最大的门阀——萧氏皇族的景玉王萧若瑾,天资便不够看了,身世这种东西不是天资可以弥补得来的。可知穷苦二字,束缚了多少东西。

当今的北离皇帝,用权力的威力,将以尊师忠君的他在武道上闯出来的骄傲轻易碾碎,他的年少有为在皇帝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就算冠绝于天下,一如二十年前的叶鼎之,或者八年前的李寒衣,都是身怀绝世武功,一样打不穿天启城,就算威胁得一时三刻,最终也是被解决的下场,只不过解决手段有硬有软,对应的下场便有好有坏。

一己之力对抗国家机器,是很不理智的行为,更何况是北离这种气数未尽的国家。

洛清阳也察觉到了师妹的叛逆,不愿嫁到皇家,可随之而来就是叶鼎之的破入,少年草莽江湖意气夺走了不曾离开过影宗,被陛下赐婚的师妹易文君的注意。

彼时的易文君似一张白纸,纯洁素雅,且美艳不可方物。哪里接触过那叶鼎之从草原带来的狂野之息,越缺什么,越渴望得到什么,尝到叛逆的那种禁忌新鲜感,被突如其来的草原少年感染勾出。

洛清阳只能生吞苦涩,这份凄凉的感情强压入剑中,挥剑九歌,对着易卜说出:“但,师妹,不应该成为影宗的牺牲品。”

可他洛清阳怎就甘愿成为易文君爱情的牺牲品。

孤剑仙少言寡语,就像风化了的巨石,横亘与老赵对面,被他桌面茶盅的热气蒸着,却看不出来丝毫的波动。

老赵剑仙不懂怎么评论这种行为,是深情?像,又不像。是无私?是,又不是。

对宣妃的感情,一直存在,且为其在慕凉城“守身如玉”。但老赵知道这不过是老孤不甘的执念。

对易文君的无私?可凄凉凄凉,分明凄凉剑意处处都透露着不开心,有不开心,便是有私心。

老赵剑仙很想当着老孤的面问问这是爱吗?但又想到,如果这都不算爱,那只能算是老孤自己一个人的悲哀。

即便就算是这样,老赵剑仙依旧不愿意用“舔狗”二字来形容老孤,以赵御贞他一个外人的视角,洛清阳对感情是很伟大的,只不过努力错了方向,伟大也就一文不值了。

所以老孤才会隐隐羡慕,道剑仙与雪月剑仙这样,没有那种狗血的曲折,第一眼便看对眼了的,便定了终生。

“寂寞寒窗空守寡,凄凉沙漠渐涨潮。”老赵剑仙继续对着如浇筑雕塑的老孤说道,“宣妃如今在天启城,也许也算得上是寂寞寒窗空守寡。”

“能配得上寂寞二字的,兴许也就只有凄凉二字。”老赵剑仙叹了口气,说道。

也只有凄凉,能与寂寞登对。

(注:因为上联“寂寞寒窗空守寡”中,“窗”的部首不是严格的宝盖头,而是穴字头。故而下联小吴也放宽了“凄凉”二字的偏旁不是严格的三点水,而是两点水。)

沙漠凄凉渐涨潮,沙漠缺水,与涨潮本应该毫无关联,可凉州沙漠因为一人的牧凄凉如水,日渐起伏

涨潮弥漫萦绕慕凉城。www.

使其变成了一处禁地,若不是没了选择,商队们更喜欢绕过这慕凉,走三顾城那边。

身畔的仙女姐姐听了老赵剑仙这番如话本小说一般的描述宣妃、叶鼎之、萧若瑾与洛清阳的故事,有些回味,小赵剑仙从握住的手感觉到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只好在识海内苦笑。

孤剑仙依旧不发话,场面很是尴尬,老赵剑仙不曾碰到过如此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老孤硬如磐石,老赵剑仙自认为没有那种让顽石点头的能力。

只好侧了侧头,视线扫过了洛清阳背后的那一架编钟,用手指了指好奇出声道:“老孤,那个,我可以看看吗?”

“道剑仙可自便。”终于,老孤搭理了一下老赵剑仙,艰涩机械地说道。

老赵剑仙如负释重,也不知道说了那么一大通,老孤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便让小赵剑仙放下仙女姐姐的手,起身走近那编钟前。

很熟悉,犹如上一辈子,老赵在博物馆所见到的,曾乙侯墓所出土的战国编钟。而曾乙侯墓,就是位于楚地。

“想不到,两个世界还是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识海内,老赵剑仙感慨了一句,“老孤居然是动音律的,我还以为他僵硬得如岩石,没有一点兴趣爱好呢。”

祖籍楚地的洛清阳,会有一架楚地特有的乐器编钟,也说得过去。

老赵剑仙看着一个个铜钟,手痒得像过年到亲戚家拜年的熊孩子,不翻箱倒柜一通就不舒服。

弹指扣向最大的那一个钟,“当”一声古朴苍凉的声音,响彻慕凉城,那跪坐着的花旦脸谱转向道剑仙的方向,可编钟的主人却不曾被这声音引回头。

一声突兀的钟声,老赵也自知一时的手痒搞得失礼了,一脸歉意地回过身,抱歉地对着老孤的背影,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道:“哈。。哈哈,老孤你还有此雅兴,喜欢弹奏编钟。”

李寒衣,看着被老赵控制的自家夫君如此失礼,光看面具看不出喜怒。

终于,慕凉城寒舍的主人举起茶盅,啜饮了一口,那被茶水所润过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少了几分疏离感,说道:“道剑仙,可知我楚国的文圣,大夫屈原流传的绝唱。”

“无韵之离骚。”老赵剑仙接过话茬说道。

茶盅被轻轻放下,老孤又是一阵沉默。

屈平原所著的《离骚》确实没有韵脚。

沉默了一下之后,老孤继续说道:“屈子《楚辞》,九歌篇章,有一首国殇。”

“楚地乐音,铿锵悲壮,非大力打击之乐器,不可有此等音效。”孤剑仙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感情。

“所以,这编钟,是老孤你弹奏国殇所用。”老赵剑仙手抚过这些大小编钟,轻声问道。

背对着他的洛清阳,对着李剑仙微微颔首,道:“李剑仙,道剑仙,可知慕凉城的历史?”

花旦面具微微摇动。

“不知。”道剑仙温润的声音回复道。

“作为离国西面雄关,为天武帝雄踞于此,守国门的,是虓虎将军,我先祖,洛泽。”洛清阳说道,“为何慕凉城不住人,因为城中留着当年守官的将士,八万楚军孤魂。”

“日夜为报君恩,虓虎将军麾下的八万楚军。”

“无棺椁,无墓穴,还在其不曾有人收敛的尸骨之上建成一城。”老赵剑仙沉默了片刻,敬重佩服地说道,“乃守国之殇魂。”

孤剑仙沉默点点头。

“有什么凄凉,敌得过国之殇。”李寒衣也颇有感触地说道。

“道剑仙,以你望气之发,远观整座慕凉城,是否有晦明盘旋?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便是此等国殇凄凉,外人踏入此间,多有不适。”

“国殇的凄凉。所以,洛某于此,除了以凄凉磨剑,每日也敲奏一曲国殇,慰藉楚地将士。”孤剑仙好像与二位剑仙交谈之下,找回了语言功能,不再如一开始一般艰涩。

老赵剑仙不语,手指离开了编钟,目光忽而停在了编钟之上交叉挂着的双剑,又失礼地摘下一柄,拔出鞘。

“这是?!”剑出鞘,无铁器铿鸣声,剑出三寸,是斑驳陆离的竹器,不是一般的竹子,青翠上,有暗红如血的斑点。

“湘妃竹。”老赵剑仙手抚摸过竹剑,入手滑润,暗红的斑点没有让竹剑显得丑陋,却是犹如美人眼角的泪痣一般更添一抹风情。

“也难为你从湘楚之地带到这孤寂的凉州。”老赵剑仙把玩手中那一把湘妃竹所雕刻的竹剑。

“不为难。”背对着老赵剑仙,洛清阳声音平淡道,“我的义子萧羽,待我还算尊敬敬。”

老赵哑然,倒是忘了这茬了。还真以为叫了孤剑仙,老孤与外界断绝来往。

老赵剑仙带着尴尬,挥动着手中的竹剑,轻轻扫过那编钟。

被湘妃竹剑扫过,

大钟,声沉如闷雷。小钟,声脆如裂帛。

叮叮咚咚,似乎山泉流水。

“相传,舜帝南巡,崩于湘江畔,舜之妃子娥皇女英得知帝崩,赶到九嶷山,搂住帝躯落泪。泪飘红,血染山竹,擦拭不去,泪尽而亡。故而才有了这泪洒斑竹。”和着这竹剑扫编钟之声,娓娓道来这潇湘竹的传说,“这便是楚文圣,屈平原的《湘夫人》中所记载故事。”

“洛某的这两柄。”背对着赵御贞的孤剑仙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确实借用了二贤妃之名,一为娥皇,一为女英。”

端坐着的李寒衣,面具不可查地轻点了一下,是为动容。

独守孤城,孤剑仙竟以娥皇女英自比,如此忠贞。

老赵剑仙仿佛气愤这般“一座城锁住一个人”的举动,话锋一转,说道:“湘妃竹神话虽美,但李鹤时的《远别离》中有“尧幽囚,舜野死。。九疑联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

舜帝之死到底是不是禹王逼宫。你老孤犹如尧幽囚一般,被困囚于一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小赵剑仙无奈,这位老赵剑仙思维天马行空,根本阻拦不及,他便顶着他赵道君顶级的脸皮脱口而出了此番不敬之语。

可那顽石一般的孤剑仙依旧置若罔闻地枯坐。

“自然,湘楚之地有极具浪漫的先秦儒圣屈平原。而其弟子宋玉,与楚襄王同游巫山,也写出了一极具浪漫色彩的《神女荒唐赋》。”老赵剑仙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里《笠翁对韵》有提过:

巫峡浪传,云雨荒唐神女庙。

岱宗遥望,儿孙罗列丈人峰。)

既然“尧幽囚”撩拨不动这孤剑仙,便再以老孤家乡楚地的神话故事借题发挥。

“楚襄王游览巫山,夜寝,一女入梦,自称巫山神女。襄王便推枕席以求爱,欲云雨一番。却被神女拒绝。”

老赵剑仙继续以竹剑拨弄编钟,说出一番诛心言论:“而后,共赴巫山,巫山云雨指代此事。只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若有重来!望襄王不同神女赋荒唐!”手中不知是娥皇还是女英的竹剑重重敲打在一枚编钟上,洪钟大吕,声音激荡在空荡荡的慕凉城,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回音,仿佛要对谁当头棒喝。

老赵刚来到此处世界,因为不知其性子,便害怕碰到这沉默寡言的孤剑仙,故曾问小赵是否能打得过这孤剑仙。

如今直面老孤,犹如面对一枯井顽石点头却是无端生出来一股气,忍不住想要将其从这凄凉泥潭中拔出来。

大好男儿,怎为一女子蹉跎至此,非要大力击钟,大声唤醒这本就绝世的孤剑仙不可。

钟声停止,赵道君盯着那孤剑仙的背影。

终于动了,孤剑仙抬起茶盅,饮了一口,罢了缓缓说道:“道剑仙,你既然认为情即自然,那么,何谓自然?”

老赵剑仙的一顿脱离原题,一味地胡搅蛮缠,并没有将孤剑仙嘴遁成功,孤剑仙依旧坚如磐石地问他,何为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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