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叔,他是在说仙女姑姑有当皇后的命格吗?”小飞轩扯了扯李凡松的衣角问道。
因为与小赵剑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小飞轩不敢算李寒衣,怕一个不慎,被百年武运所反噬。
李凡松点点头,偷偷瞥了一眼师父。在场只有赵师娘一位女性,能当皇后的命格,自然只有赵师娘能具有。
这人竟然能一口说出赵师娘的命格,却如此轻描淡写,好似不怕天道反噬一般。
那位公子左右瞅了好久小赵剑仙,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叹了一口气,道:“罢了。”
风扫竹叶,沙沙作响,这位岛主飞身御空。
焦尾琴自谢宣怀抱中翻飞而出,横悬于这位岛主面前。
飞轩的埙也像是被夺取,停在空中,与萧凌尘的金鞘玉剑一起并列。
“什么!”李凡松惊得无以伦比,“能从谢师傅手上抢东西!”
“虽然你们随意闯入我这岛上,甚是无礼。”那位岛主一手握笛,一手放在悬浮他面前的焦尾琴上。
“但是凭你们请我听了如此美妙的一曲。”天空泄下一线飞瀑,仿佛嫌弃李凡松吹过一般,将笛子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
指在焦尾琴上,弹出残影,极具侠气的琴声铿然响彻整座岛屿。
同时,笛声也悠扬传来。
一手抚琴,一手奏笛!而且笛声配合琴音,比李凡松的半吊子更加完美。
完美复制了谢宣引领众人所弹奏的曲子,虽然缺乏谢宣的浩然,却更加体现出来了乐器的原汁原味。
岛上风起,稍稍掠过埙口,埙乐就此加入。
需要击节而和之时,便会有两株懂事的竹子相互交击,打出节奏感。
李凡松正在担忧,那位岛主如何奏出南海神王弹剑所得的剑鸣,却看到弹奏焦尾琴的手拨弄出的音波撞击在金鞘玉剑上,剑鸣加入乐曲中。
“李师叔,你看?”飞轩举起肉乎乎的小手,薄薄的大黄庭在掌中萦绕。
“飞轩,你。。。”李凡松不知道自己这位师侄运起大黄庭为何。
“不,不是。”小飞轩说道,“它自己流动运转的!小师叔,我好像破入自在了!”
“什么!”李凡松差点喊出声,“自在?”
十岁的自在!还讲不讲道理!
“不止这样!”飞轩收回手掌。
“别告诉我你还要破境。”李凡松无语道。
“不是我,李师叔!”小飞轩无奈说道,“你仔细体会一下!”
李凡松遵从小飞轩的意见,从惊讶中脱离出来,如同入定一般,耳中到了窍穴中沉如水银的大黄庭,四肢百骸也流过那比日常还要温热一些的离火阵心诀。
“这是。。。”似乎在这位岛主的演奏下,李凡松加强了一个小境界,附近的环境在李凡松的感应之下纤毫毕现。
一曲之下,李凡松觉醒了神识蔓延的雏形。
除了几位师父前辈混沌不可查,这岛上的蛇虫鼠蚁,毛羽鳞鬣,还有一些巨大的物种都循着这演奏的音乐而来,仿佛朝拜。
甚至连植物,都不顾夜间,嫩芽嫩枝都扭往如今传出乐音的位置。
一心多用,演奏还如此完美,其奏出来的乐章,能让天地万物皆受裨益。
李凡松看向比他大了些的萧凌尘,这位南海神王仿佛也享受了这番益处,同样乐在其中。
借着这曲乐提上的小境界越多,心就越惊,师父和谢师傅都做不到的神仙手段,这位岛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曲锵然收尾,这座岛的岛主缓缓从空中落下。
焦尾琴,埙,那柄复刻昊阙的金鞘玉剑一一归还原持有者手中,将沉迷乐音之中的各人唤醒。
那岛主也不见得愿意把笛子还给李凡松,用笛子蹭了蹭头皮,懊恼说道:“好久没有演奏了,都生疏了。”顶点小说
听听,人言否!
老赵轻轻拍开停落肩头的雀儿,雀儿振翅飞翔,众人才发现周围聚集了无数动物。
“宁采臣,他的演奏好像比你。。。”老赵轻轻对谢宣说道。
“有过之而无不及。”谢宣没有任何恼意,甚至还有些开心说道。
“诶,儒家的小娃娃,你这曲子有词不?”翻奏薄纱了原演奏者,还不尽兴,还要问他有歌词吗。
“李师叔,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飞轩哭丧着脸,“他。。。他居然敢喊谢先生小娃娃!”
在场
本该只有飞轩才有资格被称为小娃娃,却被当着小娃娃的面喊谢宣小娃娃。
谢宣对其拱手,再转头看了看老赵剑仙。
“哦?”岛主饶有兴趣地看向老赵,“我正诧异,这曲,风格迥异,一些片段既有漠北大汉铿锵高歌之感,一些片段又有江南少女吟唱之感。似又不似中原之曲。原来是出自我看不真切的你之手,那就说得通了。”
“你怎知不是当今中原曲风?”老赵剑仙无奈反问道。
硬是把岛主问愣了,喃喃自语:“是啊,山中无甲子,寒岁不知年。”
之后便略带复杂地问道:“今夕何夕。”
谢宣想了想,拱手回应道:“唐后,裂为五代十国,又宋一统,至今北离。”
“原来如此。”那岛主心情复杂说道,“我是不知有宋,遑论北离。”
李凡松心中更是巨石落成巨响,未曾停过,不知有宋,遑论北离,这。。。这家伙活了多久,还是人吗?
“所以,这曲子有词吗?”稍微感慨过后,那岛主瞬移到了老赵剑仙面前问道,“若是没有。。。那我便为之填词了。”
“有的。”老赵剑仙无奈说道。
“轰”一声,鸟兽散去,竹林震动,各色大小竹子完美分解成竹篾,编织合成竹桌竹椅,落到各人面前。
“坐,且与我仔细说。”老赵剑仙被一把捉住,坐到了桌前。
被钳制住手腕,赵道君发现自己神游的境界却是挣扎不开。
只好与之探讨这首曲子。
一番讨论过后,岛主松开赵玉真的手笑道,“哈。这歌词果然有趣。这首歌曲可有名字?”
“有的。”老赵剑仙说道,“名为《刀剑如梦》。”
“《刀剑如梦》?”这位岛主皱眉,仿佛记忆中没有一个词牌名曲牌名能与之对应,片刻又欢然大笑道,“好一个《刀剑如梦》,以刀剑的角度来叙说江湖。”
“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颇有钱塘某些文章的滋味。”那岛主笑道,“不过那句:谁与我生死与共。忒不利索,生死还需要他人与共?不如仰天大笑出门去来得爽利。”
老赵剑仙正欲反驳,却听到李凡松鼓起勇气问道:“前辈,你所指的钱塘篇章,是否是指。。诗仙,李玄,李鹤时?”顶点小说
“哦?这李鹤时,你也有所耳闻?”岛主有些欣慰问道。
“那是自然!”李凡松好像得到了鼓励说道,“诗仙一生雄伟玄奇,名流千古,何人不知?”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岛主好奇问道。
“在下,在下青城山李凡松。”李凡松说道。
“还是本家。”岛主欣喜,只听得“李凡松”这个名字,仿佛青城山在他耳中多么微不足道。
“敢问前辈是?”李凡松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年少之时不是说,若是得李玄的诗经,带回他作诗之前发表出来会不会让他着急吗?”谢宣笑道。
“哟,居然有如此想法。不愧年少有为。”岛主像是被逗乐,笑道,“勇气可嘉。”
“啊?莫非你就是诗仙李鹤时!”李凡松心跳如擂鼓,砰砰之声让人听得真切。
“怎么?摆出这副叶公好龙的姿态?”岛主笑道,“有这番志气,还害怕见到李鹤时本人?”
“那。。那。。”要剽窃别人的作品,见到本人自然会心虚。
“幸好我不是李玄。”岛主笑道。
“我就说嘛,哪有人能从钱唐活到北离。”李凡松心头大石落下。
“我叫李墨。”李墨笑容不减,对李凡松说道。
“李墨?好熟悉。就是记不起来。”李凡松思考了一下,又大呼小叫了起来,“你是。。。你是。。。诗仙的胞弟!乐圣,李墨,李龟年。”
李墨笑意盎然地点了点头。
“你这不太行啊,小凡松,我们钱唐那会,可是敢让贵妃捧砚,大监脱靴。”李墨笑道,“你这样胆小,怎么拿诗怼他。”
“啊?你真的从钱唐活到了北离啊!”李凡松欲哭无泪,心中说道:“我又不是你们,我要是真那么做,怕不是得被李玄一剑攮死。”
被李龟年说胆小,李凡松胆怯过后,又壮起胆子,作大死地问道:“乐圣前辈,在历史上,你处处被诗仙压一头,光芒被诗仙所掩盖,就
没有些许不满的情绪吗?”
听到如此大胆的发问,李龟年捧腹,道:“那我有啥招啊?碰上这样一个兄长,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只能受着呗。不然还能学太宗皇帝,与隐太子反目成仇不成?”
此刻李龟年所说的太宗自然是钱塘的太宗,不愧是世外高人,到了一定的境界,可以把自家的丑闻以调笑的方式说出来。
小赵剑仙听到乐圣如此说法,深以为然,“嗯”地附和了一句。
“不是,小赵剑仙,你嗯啥?”老赵剑仙心生不满,识海里问道。
“各位来这海上,是寻访我那诗仙兄长的吧。”李墨笑道,“不凑巧家兄有事出门,不在岛上。”
“果然,这些超一线的高手都嗅觉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吗?”老赵剑仙下意识将小赵列为一流高手。
前面终南不见李长生,如今海上不见李鹤时,如果不是他们串通好了一起躲着老赵,那就是意味着有什么关乎天人的大事情发生,大到需要他们去处理。
“看来,诗仙真的,还存在人间。牛头矶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罢了。”谢宣说道。
“让你们失望了。”乐圣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没有失望。”谢宣摇头,无多大不满地说道,“这一趟出海,解决了一个历史悬案,还有幸得见乐圣前辈,已经是莫大荣幸。”m.
“哈哈。”样貌依旧年轻,仿佛唐画上走下来的李龟年笑道,“你这儒家的小子,深得我心,这样吧,你们还有没有其他曲子,倒腾出来给我鉴赏一番。我若开心,兴许带你们去看一眼诗仙在岛上逗留过的地方。虽不能见其人,也可浏览其居住过的地方聊以慰藉。”
谢宣摇摇头,道:“今时之曲,远弱于钱塘之时。若要有破格而出的曲子。。。”
宁采臣点了点老赵剑仙,顿时就把老赵剑仙给卖了。
“都看我干啥?”老赵剑仙无语。
连乐圣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他看不真切的道士。
“那就献丑了。”老赵剑仙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演奏一下,想必就下不来台。。
小赵剑仙伸手,撷一片细长的竹叶,放在唇间。
“又是另一种风格?”李龟年诧异。
竹叶作为乐器,确实不太“顺嘴”,并且小赵剑仙音乐上并无太高的造诣,顶多比普通人高一线罢了。
不过李龟年是何人,钱唐乐圣,绝对音准与乐理,瞬间便可删减一些因为乐器和演奏者不行而引入的不和谐杂音,把这一段新乐谱出来。
一曲毕,小赵剑仙为了演奏出不同的音色,换了几片竹叶,李龟年拨弄琴弦,看向老赵,琴上泄出的,正是老赵与小赵刚刚用竹叶演奏的,不过圆润饱满了许多,不似用竹叶吹的那般滞涩。
“这首也同样有歌词。”被李龟年一眼看破,老赵也不藏着掖着。
叙说完歌词,李龟年信手又谈了几下,道:“这首平铺直叙了许多,我猜,这曲子,名叫《江湖笑》对吧。”
“前辈慧耳。”老赵剑仙阿谀了一下。
“心太高,到不了。爱不到,放不掉。忘不了。这些都在把江湖上的恩怨纠缠掰开来叙说。”
“仰天笑,全忘了。潇洒如风轻飘飘。倒是有些像翻译我那诗仙兄长的仰天大笑出门去了。”李龟年貌似很满意。
“看似花非花雾非雾,滔滔江水留不住,一生豪情壮志铁傲骨,原来英雄是孤独。这几句又转雅,一种壮志难酬的滋味涌上。”李龟年点评道,“这首曲子,应该要有老中青三个不同年龄段的江湖侠客来演唱,青年热血一往无前,中年碰壁有所感悟,老年顿悟壮志难酬。最为妙哉。不失为一首好曲子。”
听闻李龟年这番说,李凡松又好奇,问道:“乐圣前辈,什么才是好的音乐。”
海天一线,大日冒出一轮弧顶,乐圣捧起一只早起的鸟儿说道:“大乐必易,简单得无论王公贵族或者寻常百姓,甚至花草虫鸟都听得懂的,都喜欢听的,那就算是好音乐。”
“那如果有人说,阳春白雪就是比下里巴人好呢?”李凡松在江湖上听过这种说法。
“那你就问问他,老百姓喜欢听的你不喜欢,你算老几?”乐圣说道,“管得了别人爱听什么?连我这个钱唐古人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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