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萧羽,用唱腔称孤道寡,唱戏,戏耳,算不上僭越,就算是好捕风捉影的御史大夫这上面能做文章的空间也不多。何况是一向严谨的大理寺卿沈希夺乎。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知道,那青儿侍女与白王郎骑竹马。那时候赤王才多大?哪里会有这种心思。更何况孩童长大必须经历换牙,这青儿的后槽牙,约摸是换牙之后才掏空嵌入毒囊的。
想到如此,沈希夺只好说一句:“下官不敢。”便离开了赤王府。
而白王这边,瑾玉公公去请了太医,对太医私下说:“殿下的情况不要如实跟他讲,你跟我讲便可。。”
明德帝也来探望过萧崇,萧崇风姿与仪态都不再,虽然素衣依旧,但不再精致打理。胡须拉碴显得甚为颓废,被告知皇帝驾临,只是颓然说一句:“请恕孩儿身体不便行礼。”
至于青儿,在仵作验完之后。最终白王还是让瑾玉收敛了其遗体,随便找块地方葬了。
瑾玉口头应允,出了天启城之后便随意找了一片乱葬岗,用怀虚功里的一招化骨绵掌,将青儿捣散,随意丢弃在了乱葬岗上。
深夜。
白王颓废地问向瑾玉:“二师傅,青儿处理好了吗?”
瑾玉回复道:“殿下念旧,但下边的人有怨气,不置棺椁,只是垫了一片草席,草草了事。”
萧崇沉默了一下,又问:“二师傅,我是不是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瑾玉不知如何作答,他自持武功独步天下,年轻一辈唯独这个二皇子可入他眼中。
“这历史上哪有瞎子当皇帝的说法。”萧崇嗤笑自嘲道。
“二皇子莫要自惭形秽。”瑾玉道,“可知那钱唐武后,也曾以女子之身登极。何况二殿下雄姿英发。这一辈子那么长,怎会找不到双目复明的良方?”
萧崇沉默,虽然几日下来勉强接受了自己的眼睛,稍减颓然,但往日风采不再,瑾玉以那钱唐周武女皇鼓励之后,不再缩在房内,而是以一条素锦罩眼随左右出行。妥妥的一个蝙蝠公子原随云的白色版。
发生了诸多变故,虽说宵衣旰食,可还是要亲自跑一趟钦天监,问一下那齐天师,最终得到的回复,前面还是那句“白可守土,赤可开疆,或龙在野,天下难安。”齐天尘说完这句正欲低下头继续闭目养神。
突然又惊醒,道:“陛下,此番有了新的暧昧变化。画龙在壁,不可点睛,可要小心又龙子折损身体。”顶点小说
说完又眯起眼睛养神去了,明德帝不语良久,还是起身离开了钦天监。
青州与天启路途遥远,此时的六皇子萧楚河,自那日瑾宣出现在酒楼之后,便日夜兼程,赶回天启。
花了数日后,在夜里堪堪奔到天启外城之外。
天启外城之外群山环绕,乃天子田猎的好居所。
黑云压城,这片山林之内更是水气沉重。萧楚河快马加鞭,在林荫道内疾骋。
忽而一道霸道的剑气,连着斩了十多根几人环抱都箍不住的参天大树,直斩那一骑萧瑟。
天雷轰轰,六皇子自知救不下了座下的马儿,只好一拍马背,持棍翻身飞跃。那可怜的马儿驼了六皇子三日三夜,在这霸道剑气之下,被切成了两份。
山雨终归是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一身朝服的萧楚河,在这残树断马之间站起,在雷光之下,看着山林内阴影中走出来的身影,一脸淡漠地问道:“你是何人?”
那身影极其伟岸,戴着斗笠蓑衣,雷光之下看到那蒸屉一般的斗笠下,人脸沧桑,有着唏嘘的胡碴以及可怖的刀疤。
“来杀你的人”,那身影声音低沉而嘶哑。
“哼。”萧楚河那萧瑟单薄的嘴角往上一提,世人都道,嘴唇薄者生性薄凉,可这薄薄的嘴唇,挂在这少年皇子的脸上却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萧楚河一提齐身等长的棍棒,十几年如一日,用三丈余长的竹竿挑十斤的秤砣撞靶心锣,将他的腕力训练得如臻化境。
六皇子高高跃起,以棍做枪,一棍击出,隐隐约约有虎啸山林之声。那一身蓑衣的身影,从背后越出流光溢彩的几十柄巨剑,忽而光华巨剑像是被巨力拗弯,剑尖汇聚到蓑衣人的面前,形成一个有弧度的防护罩。
萧楚河一棍捅在了这个防护罩之上,暗中使劲,却不能再入分毫。
那人却神态轻
松,游刃有余道:“据说你年纪轻轻,就已经踏入了逍遥天境?”
“看来确实如此,就这样死了,我这以后几十年会无趣了许多。”那人好像突然起来了谈兴。
一挥手,弧形剑气罩爆开,将萧楚河弹出几十米外,萧楚河以棍杵地,棍没入泥地半截,堪堪在一足踏在河岸边上的时候止住了身形。www.
“好大的威风?你怎知就能杀得了我?”萧楚河站起,将棍一甩,在河岸边上意气风发,持棍而立。
那人蓑衣下的手伸出,一柄巨剑横空递出,剑气磅礴,居然将这倾盆大雨划开了道!萧楚河急忙挽起棍花,抵挡那磅礴一剑。
剑气将萧楚河撞入了河面,萧楚河凌波微步,站在河面上,棍面倾斜,将那一剑引到了对岸,那剑气在密林之中如割草一般,把将层层树木撞断,开辟出一道“路径”来。
那魁梧的身影提着巨剑,缓缓走过来,仿佛这天上的乌云随他而往一般。那人踏入河面,处于萧楚河之下游。
大概是由于下雨,水中溶氧稀薄,尽管二人气势威压之下,水面还是时不时有扑腾出来呼吸的鱼儿,可见此河鱼虾丰美。
“你可知道这道河叫什么名?”下游处声音传来。
萧楚河看着这些频频越出水面的鱼,回答道:“天子田猎之时,御林军怕那些被追逐得筋疲力尽的猎物跑出各位皇子的打猎范围,便以此处为界限,戏称楚河,那边还有一个汉界。”
那魁梧的身影又问道:“那你可知,汉末之时,庞统是如何殒命的?”
“凤雏殆于落凤坡?”萧楚河道,“所以。。。”
“萧楚河,销于楚河。”那魁梧似乎带了点玩梗的笑意道,“待你不薄吧,如何?”
“《三国通俗》里捏造的故事,岂会框住我萧楚河?”萧楚河道。
魁梧的身影一抖斗笠,将雨水弹射而出,萧楚河手腕翻飞,将那直射过来雨水拦下。隐约之中看见了,那雨水似是溅射出来的铁砂,击穿了几条跃涌出来的鱼。
“你想怎么死。”那个魁梧的身影道。
“反正你怎么都要杀我,可否给我一点时间?”萧楚河身影忽然一矮,盘腿坐在河面上。水流湍急,两人却在这河面上不动如山。
魁梧的身影将那极为霸道的巨剑撤回,似乎也想看看萧楚河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楚河盘腿坐定,那根棒子横卧于膝前。忽而一群鱼在二人之间跃出水面,拦住了那魁梧身影的视线。
这顺应自然的鱼群,被一剑劈开。
“嗯?”魁梧身影疑惑地看到,被劈开的鱼幕之后,萧楚河的身影消失。
鱼群失去了一部分,在水面之下惊慌失措,很快又顺流而下。
“障眼法?”魁梧的身影自顾自道,这种小把戏想要调戏剑仙,还是不太够格的。
那极其伟岸的身影,将那霸道至极的巨剑掉了个头,剑尖朝下,对着脚下顺流而过鱼群。
萧楚河企图隐匿气息在鱼群之下,想顺流而下绕到那人背后。
河面蓬勃炸开,水花以及鱼花纷飞而起,萦绕了那个身影一大圈。
鱼雨漱漱而落,雷霆划过,楚河之上,传来了猛虎的咆哮,河面上,一只白虎巨影威风凌凌地站在水面,巨影之下,萧楚河衣袍猎猎。白虎前爪高高扬起,就如同萧楚河高高举起的棍棒。
身影转身,正对那白虎巨影嗤笑,道:“就这种程度而已吗?连取悦我都做不到。”
魁梧身影如山岳,白虎跃到水面之上,同时萧楚河也高高跃起,簸箩般的利刃巨爪已经袭向对方。
巨爪向下一压,落下在那魁梧的肩头是萧楚河那千钧一棒。
“嗯!!”萧楚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体会到,自己与剑仙的差距。白虎势的千钧一棒,居然没能让眼前山岳一般的人肩头沉一下,甚至连他脚下那水面都波澜不惊。
魁梧的身影动了,没有给在空中的萧楚河继续惊叹的时间,霸道的剑刃光华迭起,横手一扫,像是要将六皇子拦腰斩断。
萧楚河赶忙撤棍回防,挡住那腰斩一剑,却不料此剑力道之沉硬生生地将他砍到了河岸对面,整个人陷入了那雨下泥泞的河岸。
萧楚河仿佛筋骨断裂,脑海中仅剩的意识让他回忆起,那他那师父跟他讲过的:“现在谁打架还看境界。”
自嘲地笑了一句:“看来姜
还是老的辣。你是对的。”
泥泞之中,萧楚河想奋力昂起头,看看那踏浪而来的魁梧身影。可惜那一剑的伤势并不支持他的身体这样做,机能消耗殆尽,头一歪,沉沉地昏了过去。
那铁塔一般的剑仙,缓缓踏上河岸,看着那远处被打晕了的萧楚河,御剑而起,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已经失去战斗力了的萧楚河。
巨剑翻飞,一道剑气直切那块被砸出人形的地面。忽然,一个罗刹鬼面,一头白发的人物出现,招手一挥,将萧楚河晕倒了仍旧紧紧握住的棍棒招了过来。
顿时棍花纷飞,充斥了整个视野。棍花一出无边无际,不知那一朵是起,也看不到那一朵是终。
纷繁的棍花,耗尽了那一道剑气。
“百晓堂?无极棍?”那魁梧的汉子问道,“原来他是你的弟子。”
“怒剑仙一剑破军,怎么还跟毛没长齐的娃娃动怒?”姬若风出现,搅混了残局。
原来,截杀六皇子的,竟然是这五大剑仙与四大魔头的交集之一,怒剑仙颜战天。
怒剑仙将那排名第五的巨剑破军,剑尖朝下,拄于地上,道:“你也配来游说我?”
“他已经失去威胁能力了。”姬若风道。
“我若出剑,还没留下过活口。”怒剑仙挺起巨剑道。
“此处离天启城城防军驻地,不过二十里。”姬若风说道,“我已经给天启城城防驻军飞石投书,去了一封内容为有人欲在田猎之处刺杀皇子。”
“那又如何?”怒剑仙又近前一步,“你打算拖延时间?”
“当年,就算是四大魔头之首叶鼎之,在国家面前一样不堪一击。”姬若风道,“怒剑仙与那叶鼎之比,如何。”
怒剑仙听闻此,胸中怒意喷薄而出,压制住了瓢泼的雨势,正要一剑将姬若风斩灭。怒剑仙意气风发之时,曾折戟在那叶鼎之手里,排四大魔头之时屈居叶鼎之身后。
“剑仙,此刻已经不止一个皇子遭遇刺杀了。”姬若风道,“白王殿下,被毒渺双目。”
姬若风不敢直接说毒瞎了,毕竟怒剑仙此刻怒意正盛。
“哗啦啦!”一声,姬若风及时蹲下,方圆十里,树皆被腰斩。
“你最好不要骗我!”颜战天怒不可遏道。
“还请信任百晓堂的招牌。”姬若风持棍行礼。
颜战天看了一眼倒地的萧楚河,提起来巨剑,扬长而去。
姬若风松了一口气,立马跑过去想要将萧楚河扶起。
人总是会在大难不死之后的那一刻,最为松懈。姬若风刚走过去蹲下打算扶起那泥泞中的人形。一股阴冷绵长的掌力,直接命中姬若风的背心,将这位天启白虎打出了六七米。
随后,又给地上的萧楚河补了一掌。
姬若风被偷袭,体内五脏六腑仿佛被腐蚀,自行融化了一般,一想到自己徒弟还在危险之中,强行提起内力,从地面上挣扎起来。
“哟呵,还挺耐打。”那声音跟它的掌力一般,阴冷连绵。
姬若风强行使用无极棍法,万千棍花打出,因为状态不佳,被对手一一化解。
一着不慎,又被一掌命中胸膛,透过罗刹鬼面,姬若风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上一代大监——浊清!
浊清的虚怀功已有九成,是闻名朝野,震惊内外的大魔头,此刻他右掌盈盈紫气倒不像道家那紫气东来的紫气,反而像中毒一般的紫。
浊清不再多言语,强攻过来,被偷袭得逞的姬若风左支右绌,最终,一十六掌打在了他的身上,筋脉尽断。
地面已经出现了震感,仿佛万马奔腾。
“倒是让你的拖延之计得逞了。”浊清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师徒好生命长。”
说完便消失在夜雨中。
身中十六掌,姬若风仿佛油尽灯枯,在此之际艰难背起萧楚河,强提一口气,离开这一处田猎之地。
天启城城防军,过了三四十息,来到现场。只剩下一地断枝残树。
几日后,白王府一马车出了城,怒剑仙驾车,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楚河畔,二皇子被扶下了车。
“崇儿。”颜战天正打算问为何要来此处。
“大师父,我没事。”萧崇双目上遮盖了一条素锦。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箫,对着楚河悠悠地吹起了一曲《折柳》,箫声喑哑萧瑟。
“六弟,下次再见,我想必已经清扫天启,待你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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