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冥洗完手,接过帖子。
帖子非常简朴,封面还是手书。
对于如今的忠义侯,已经很少会接到这种帖子。
基本都是大户人家雕版印刷的门贴,个别有身份地位之人,甚至封面还会烫金。
细细看去,那笔法雄浑非常,笔走龙蛇,绝对是浸淫书法几十年才有的成就。
等打开之后,直接愣住。
帖子末尾一丝不苟地写着端木宏三个字。
“怪了,老祖宗怎么想起现在送帖子?”
看完内容才明白,端木宏请他参加端木家的家宴。
端木家轻易不会宴请别人,更何况是端木宏亲自写的帖子。
这份荣耀简直了不得。
若是有哪个读书人拿到帖子,恐怕要高兴疯了,那可比科举考中状元,还值得炫耀!
别人问他一句吃了吗?
他恐怕都要回复一句:怎么,你也知道我收到端木老祖家宴帖子了?
陈北冥无奈的笑笑,没办法,看来今年是不能在家里过节了。
“那啥,我收到一份帖子,请我去赴家宴。”
“谁的家宴,咱不去,老爷,今日可是中秋佳节,团圆的日子!”
“是啊,谁那么不懂事?哪有中秋请人的。”
“不管是谁,一律推了,老爷,您可是答应我们的!”
众女可没有好脸色,她们绝不希望陈北冥前往!
也就是辛玉婵知礼,小声问道:
“老爷,是何许人?”
“端木家的老祖——端木宏!”陈北冥低声道。
“啊?”
“呀……”
“天爷……”
众女惊呼一声。
辛玉婵更是捂着小嘴,吃惊道:
“那是求不来的荣耀啊,老爷您该去啊。”
此言一出,原本气鼓鼓的众女,俏脸拉得老长,没声响地走了个一干二净。
辛玉婵明白端木宏的地位,有人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知道那是个响当当的响当当。
只能无可奈何地委屈自己。
陈北冥也不好劝,只能回来带些礼物,哄她们开心了。
厅中安静下来,吴阿蛮偷偷摸摸走进来,拿起几个月饼就跑。
“嘿,你想拿说一声就是,在自己家怎么跟做贼一样?”
“呸,谁是你家人,想得美!”
吴阿蛮抛下一句,一溜烟没影了。
可是在走出去很远之后,她俏脸忽然变得泪花闪烁。
“家人,他叫我家人!呜呜呜……”
吴阿蛮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之前,她虽然身份和地位不差,但终究只是个高级乐姬,和真正富贵人家的小姐有很大差别。
就算是人家说得好听,可骨子里只当她是个奴婢。
什么人会说奴婢是家人?
只有随园!
只有忠义侯府!
只有陈北冥啊!
或许,这个人,真的不错?
吴阿蛮想了一番,脑海中浮现陈北冥高大英俊的想象。
“嗯?我为什么会想他,几个月饼就想收买我?哼,休想!”
吴阿蛮小声嘀咕一番,重重地咬了一口月饼。
“嗯……真好吃啊……”
……
……
等到天色渐黑,陈北冥上了马车,去往端木家。
一路上,很多人陆陆续续上街,开始游玩。
中秋灯会,可是能和元宵灯会有一拼,年轻的男男女女,都出来碰碰运气。
有些人甚至在角
落里,上下摸索起来。
这和后世在街边啃来啃去的年轻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看见那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庞,陈北冥呵呵一笑。
“古往今来,未曾改变啊……”
到了地方,端木家中门大开,端木诚亲自出门迎接。
那可是超规格接待!
上一次如此礼遇,还是皇帝亲至!
陈北冥不敢托大,紧走几步,与端木诚相互一礼。
“忠义侯光临寒舍,端木诚特来恭迎。”
“不敢不敢,怎敢劳端木家主亲自迎接,这不折煞本侯!”
端木诚古板的脸上露出笑容。www.
“侯爷望江楼击败西秦,可谓功劳卓著,老夫佩服。”
两人说笑着进了端木家。
端木家门口常年蹲着一大帮书生。
他们蹲在这里,就是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得到端木家认可,期望着能够一飞冲天。
“是不是我幻听幻视了?”
“你们看清那是谁了?”
“难道是陛下?上一次能让端木家如此对待的好像还是先帝。”
“我看好像是忠义侯!”
其他人闻言,顿时惊了!
“我天,不是吧,忠义侯都能让端木家开中门?”
“我当是谁呢,若是忠义侯,那岂不是很正常!”
“对对对,忠义侯那么多传世之作,当得起如此礼遇。”
“忠义侯果然厉害!”
书生们没那么多幺蛾子,他们都知道陈北冥的大作。
听说是他之后,不但没有嫉妒,反而拍手叫好。
毕竟,那些作品,可都是实打实的传世佳作,谁若是不服,自己弄一首去比试啊?
……
陈北冥进到端木家,目之所及,郁郁葱葱。
没有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有的只是茂盛桃花包围着的普通房屋。
在京城里,眼前的宅子,称得上寒酸。
“怎么如此多桃花,我还以为进了到了哪位仙人的洞府。”
“哈哈,侯爷客气,家父酷爱侍弄花木,这些都是老人家自己种的。”
端木诚抚须大笑,陈北冥的夸赞,若是父亲听到,指不定多高兴。
父亲经常以书中仙人自居。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陈北冥吟诵完这两句,端木诚作倾听状。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哈哈,好一个又折花枝换酒钱,忠义侯不愧诗词大家,老朽佩服。”
桃林里走出一位老者,不是端木宏是谁。
“晚辈见过老祖。”
陈北冥一揖到地。
“免礼,你这诗恐怕没写完吧,快快吟来,别吊老夫的胃口。”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
世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世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也只有你能写出如此振聋发聩的诗句了。”
端木宏闭目欣赏完,叹息道。
“走走走,老夫带你认识一下我端木家的子弟,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天才,省得他们自命不凡。”
嗯?
端木宏这是知道王家的事情了?
前几天,老王头才找陈北冥去“教育”了一波家中子侄。
现在端木宏又来一波,很难说没有借鉴的意思。
不过这样也好,和端木家的人打个照面,省得他们以
后装逼的时候,不知道对面是陈北冥……
他落后端木宏一个身位,不徐不疾地跟在后面。
穿过桃林,空地上摆着桌椅,坐着十五六人。
端木宏一到,他们立刻站起来,下跪行礼。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今日给你们请来一位诗词大家,别整日里做几首酸词就觉得了不起。”
众人闻言,好奇地打量着陈北冥,想看看这位连端木老祖宗都夸赞的诗词大家,长什么样。
但看到不过就是一位年轻的俊朗少年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陈北冥扫视一眼,在座的最大的能有四十,最小的不过七八岁。
端木家还是家教好,不跟王家那帮自命不凡的子弟似的,上来就考自己,或者面露不屑表情。
“好了,你们一个一个来,今天是中秋,每人以月为题,赋诗一首。”
端木宏出题道。
此时,桃林里出现不少端木家的女眷。
端木家规矩大,男女不能同席,所以只能远远看着。
当然也有例外,端木家的小公主端木蓉,蹦跳着走到祖父身侧,揽住祖父胳膊。
“祖父,我也要参加,您这不公平。”
“好好,算你一个,你若赢了,祖父许给你一个承诺。”
端木蓉得了承诺,走到一位年纪差不多的少年身旁,抬手一个爆栗。
“臭小子,还不给我让位子。”
那少年撇了撇嘴,委屈得站起来,坐到后面。
“母夜叉,看将来谁敢娶你!”
“你说什么?”
端木蓉凶巴巴转过头。
少年吓得立即跑了,端木蓉则追打不停。
此举,引得端木家一阵哄笑。
也只有端木蓉胡闹,老祖宗才不会生气。
陈北冥却被这景象弄得有些黯然。
他想起了原时空的父母家人……
好在,很快有人赋诗,将他拉回现实。
第一个站起来之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帅哥。
他敢站首位出场,自然是对自己实力有信心。
明月何皎洁,
夜半挂西山。
独有高楼上,
徘徊未肯还。
端木宏吟诵了一番,转头看向陈北冥。
“忠义侯觉得如何?”m.
此话一出,端木家的子弟坐不住了。
“什么?他就是忠义侯?”
“那首春江花月夜和明月几时有的作者?”
“我不信,怎么如此年轻!”
便连女眷群里都起了骚动,纷纷打量。
陈北冥站起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好诗,好诗,端木家果然是卧虎藏龙。”
那青年听陈北冥夸赞,高兴得脸都涨红了。
“哎,你听不出忠义侯是在客气,你的诗只能算工整,念你还算有进步,就不罚你了,下一个。”
接下来,就没什么亮点了,作的诗虽然比不少读书人出色,但却失了灵动。
干巴巴的没有灵魂。
轮到端木蓉时,少女揪住祖父的袖子。
“祖父刚才说的可是真的?您许给孙女一个承诺?”
“自然,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你个捣蛋鬼!”
“那孙女可就作诗了,咳咳,你们听好了!”
端木蓉装着几位兄长的样子,在场中来回踱步。
样子模仿得惟妙惟肖,逗笑了不少女眷。
不过,等端木蓉念出诗句,所有人都傻了,包括陈北冥都惊讶得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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