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
时迁一身夜行衣在楼宇高树间飞速穿行,没一会就穿出了皇城,宫禁虽守卫森严,可竟没有一人察觉出丝毫异样。
跃下玄武门后,他不敢停留,辨明方向便立即投北而去,因为赵桓要他别的不要管,直接先去大名府找宗泽!
此时夜色沉沉,昏暗的月光映照着皑皑白雪,街道上静谧异常。
饱受惊骇的百姓早已入睡,享受这难得的安定。
街上偶有巡逻兵卒经过,却哪里能发现时迁的半点踪迹?
或飞跃,或急奔,屋顶的瓦砾在时迁经过后偶尔会发出细微声响,地面上的厚厚白雪却没有留下他的丝毫印记。
转眼穿行到了外城陈桥门,时迁如壁虎般轻松攀登而上,又伏在女墙下仔细观察远处金兵大营的巡逻规律。
判定清楚后,他便顺着城墙轻轻一跃而下,朝着金兵大营便是一阵急奔。
绝大部分金兵此刻都已熟睡。
时迁潜入后,身形变换更快,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察觉,转眼间,就来到金营中心区域一处大帐前。
“这应该是金兵主帅的营帐了吧?”时迁看着这造型颇大的营帐心想。
一时好奇心起,便想进去瞧瞧是什么样子。
他也想如果有机会趁其熟睡干掉金人主帅,岂不是大功一件?
可进去后却不禁令他大失所望。
只见这哪是什么主帅营帐,里面不外乎都是一些炉灶食材、锅碗瓢盆之类,原来是金兵的一处伙夫营。
“这帮狗金兵,吃的还这么好么?”
时迁瞧着砧板上、柜子里堆的满满的鸡鸭鱼肉甚至不乏山珍海味,撇嘴不屑道。
他不知道的是,这处营帐并非是兵卒的伙房,而是专为东路军主帅完颜宗望而设的贴身伙夫营!
完颜宗望好吃,每次行军打仗都要带着这么一个人数颇众的“厨子连”,里面竟还不乏有金主吴乞买御赐给他的两名御厨。
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时迁便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上一阵内急,急切间便需要找地挥洒。
可一时又不好找地方,这毕竟是在金兵大营,不论是在外面还是在这营帐内解决,难免都会留下印记。
如果被金人发现蛛丝马迹却是不好。
正焦急间,时迁忽然眼前一亮!
只见他目光落处,一个灶台上,正燃着微火,上面一口大锅似乎在熬着什么东西。
时迁暗自一笑,毫不犹豫,美滋滋的就跃上了灶台,而后掀开锅盖,再然后...
做完了这些,感觉身上一阵痛快!
时迁不敢忘记自己身上担负的重任,出了营帐便展开飞檐走壁的功夫,向着北方大名府方向一阵急奔。
当天清晨,完颜宗望照常早起饮用随军御厨为他精心熬制的“壮骨回阳汤”。
一口干了一大海碗,完颜宗望一抹嘴唇,微微皱眉:
“嘶!今天这汤味道有点怪啊?不过可真是够劲儿!再来一大碗!”
御厨看到主帅微皱眉头,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下得到表扬,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赶忙又给主帅盛了一大碗。
完颜宗望如此又连干三大碗,直到实在喝不下去了,才满足的拍了拍肚皮,倚靠在帅椅上微闭着双眼,美美回味着刚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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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迁经过一整夜的急奔,于当天正午时分抵达正在大名府屯扎的宗泽军大营。
之所以跑这么快,是因为他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趁机盗了一匹外围零散金兵的战马。
外围不时会有宋方小股勤王势力袭扰,所以丢失一匹战马并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与警觉。
见到宗泽后,时迁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一位年逾七旬,白发苍苍的老将!
这一下更加深了时迁对眼前这位老将军的敬仰。
“宗老将军!”时迁纳头便拜倒在地。
实则身负圣旨,反而应当是宗泽躬身接旨的,可绿林出身的时迁义气上头哪里会顾那么多?
宗泽慌忙把他扶起:
“听侍卫说你是从汴京城方向来传达陛下旨意的是吗?可万万行不得此礼。”
时迁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言,当即解开包袱,取出一道旨意:“宗帅,您自己看吧。”
宗泽恭敬接过圣旨并展开查看,只看了一会,便脸色大变,跟着就是老泪纵横。
只见他恍恍惚惚走
出营帐外,冲着汴京城的方向“扑通”一声拜倒下去。
“陛下!
您如此托重任于老臣,可叫老臣如何报答啊!”
跟着又泪流满面的恭恭敬敬朝帝阕方向叩了三个响头!
这一幕把时迁和周围卫兵都给看懵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说激动就激动呢?
就算是要你发兵勤王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们哪里知道,圣旨上写明着:
“凡各路勤王兵马,不论王公贵族,普通百姓,一律归属宗泽将军节度,听其一人全权指挥!
勤王将士凡积极进兵或杀贼有功者,加官进爵,即行封赏;若有名为勤王却怯懦不进、畏敌溃散者,一律革职查办,兵卒下狱,严重者,杀无赦!
日常军情处置,着宗泽将军可相机施行生杀予夺之权。”
简单说,这就等于是把全天下所有兵马,暂时全部交付于宗泽一人管辖了!
而如今,天下所有勤王兵,合计当不下百万!
这百万兵卒虽多是临时拼凑之师,战力普遍不高,可单这声势,也足够骇人。
事实上历史上的靖康之难之所以会发生,与各路勤王兵各自为战,没有一个统一的调度指挥干系很大。
宗泽抹干净眼泪,又望了望汴京城方向,起身便回到营帐。
“小兄弟,多谢你冒着斧钺之危将陛下这道旨意传出来,还请你回去告知陛下,老臣就是拼死在汴京城下,也定会领着天下兵马勤王护驾,不死不退,以报答君义国恩!”
说罢,竟不顾年龄尊长,脸色肃然的又冲时迁恭行一礼。
这一礼,在他心里是代替天下百姓与所有将士行的!
这却把时迁给吓坏了,于是慌忙扶住他。
你这么大年纪我可担当不起。
待宗泽情绪稍微稳定后,时迁又道:
“宗老将军,陛下吩咐还要将这剩余九道旨意也全部传达于各处勤王兵马知道。
您可在营中选取二十七名好手锐卒,与我一道,分头投送。”
宗泽听了点点头:“好,老夫这就传令。”
不消片刻,二十七名锐卒集齐。
时迁本想自己带着一道敕命继续往别处传达,却被宗泽拦住了。
“小兄弟,至此,你的任务已圆满完成,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老夫自会派人处置。
现今汴梁被围,你可速速回京,将外围情况详尽告知陛下,以安官家与臣民百姓之心。
况且,你有如此身手,想来陛下还另有重用,还是尽快回去吧。”
时迁犹豫,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要尽量到各路传达完旨意后再回去。
而对于圣旨的内容,他是一概不知的。
见他瘦小的身板立在原地不动,神情颇显犹疑,宗泽便笑着取过圣旨交与他道:“你自己看看吧。”
时迁接过圣旨,仔细看了片刻,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当即向宗泽一抱拳:
“宗帅,那俺就不耽搁,这就去了!”
宗泽刚想说些什么道别的话,可还没张口,眼前之人早已没了踪影...
汴梁城。
从早晨开始,金军又陆续开始了新一轮猛烈攻势,整个京都宛若巨浪中的小舟,飘飘荡荡,好似随时会被潮水淹没。
皇城紫宸殿里,赵桓端坐朝堂,正在进行早朝。
虽隔着外城很远,但那嘶吼拼杀声仍会隐隐传来。
殿下伫立的文武大臣,脸上也多浮现出惊惧之色。
赵桓注视着他们,心中无奈的摇摇头,开口道:
“各京师主管臣僚,速速将各自负责区域情况简要说明一下。”
“启禀陛下,外城防御力量目前已严重不足,据昨夜统计,可战之兵已仅有堪堪万人!”
“陛下,这万人里精壮之卒也已不多,另外将士连续三月征战,早已困乏不堪,军心只怕,只怕处在崩溃的边缘。”
“陛下,城内粮食短缺,物价飞涨,有部分百姓甚至聚众哄抢粮食,更有盗贼在趁机作乱。”
“陛下,经探查得知,目前已有不少金国细作混入城中,不仅窃取军情,更伺机煽动百姓闹事。”
“陛下...”
听着一道道奏报,赵桓眉头渐渐紧锁。
但他唯独看向那位主管抓捕奸细的臣僚问道:
“你说城内有大量细作混入,可有抓捕到的?”
“有!连日来已抓捕三十余人。”
“现在何处?”
“全部关押在开封府监
牢。”臣僚奏道。
“好!”赵桓厉声道:“现在即刻于闹市,将这三十余人问斩,另将其头颅悬挂于城门外!悬给那些金国人看!”
他一下子想起了昨夜黄有德通报的金国人斩杀信使并悬挂头颅的事。
“你斩我二十精卒,我便还你三十,日后,还会更多!”
赵桓牙齿微咬,心想。
“陛下,不可啊!”
赵桓向殿下一望,却见是之前的宰相李邦彦。
和历史上一样,李邦彦是个彻头彻尾的主和派,对最终北宋灭亡起到了直接作用。
赵桓穿越过来后,立即将他贬官,只是京城被围,就要他暂时仍在朝中任职,可也从来没大想起过他。
只见李邦彦颤巍着出班奏道:
“陛下,此举大大不妥。若如此,只怕会更深一步激怒金国人,到时候,只怕会有全城被屠之祸啊!”
他哭哭啼啼,声调极是惨然。
“大胆李邦彦!”
他话音刚落,就听旁边另一位大臣出班呵斥,正是李纲。
只听李纲义正言辞道:
“你以为你不激怒金国人,他们就会放过你了吗?他们就会退兵?”
这话一出,朝堂上众人又是小声引论纷纷,有人认同,也有人反对不以为然。
赵桓笑吟吟看向李邦彦:
“李大人。
依你之见,我们不去激怒金国人,那应该怎么办呢?”
“矢志抱定求和啊!陛下!”
李邦彦仿佛看到了希望,声泪俱下:
“只要我们给出足够丰富的条件,那金国人一定不会再攻打我们,就像之前一样,他们就会退兵,他们一定会退兵的!”
众人很是有些惊愕的看着他,因为他此时的声调与神态颇显怪异,就好似正处在崩溃的边缘一样。
“哦?”
赵桓笑着,“那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吗?”
“在所不惜!陛下。
我们要为江山社稷和城内百姓考虑!”
“大胆!”
赵桓脸上陡然变色,瞬间便是阴霾满布!
这一喝,立时令朝堂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隐隐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厮杀声。
“朕两月前就早已说过,誓与金兵抗战到底,有敢言议和者,立斩!你忘了?”
李邦彦浑身一颤,好像赵桓之前确实说过。
“你说你是为朕的江山社稷和百姓考虑。”赵桓说着不由站起身,上前几步指着大殿外道:
“那你给朕听听,这大殿外是什么?是什么?
那是前线的将士在流血拼命!
他们流血拼命的时候,去跟金人求和,去和金人摇尾乞怜了吗?
有没有?你告诉朕!”
这一声喝问,立时吓的李邦彦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本是久已紧张的神经此刻再也绷不住,竟然直接在大殿上抱头嚎啕大哭起来。
那些本来同样抱定求和之心的人一看这一幕也不禁感觉自己腿下有些软。
只有为数不多的坚定主战派大臣却一个个听的心中激动不已,仿佛打了鸡血!
“前线将士没有说打开城门放金贼进来,而你,作为前任宰相,竟然在这里大放厥词,扰我君臣之心?你该当何罪?
侍卫何在!
把他给朕拉下去,斩了!”
赵桓一挥手,立时便有两名精壮侍卫亲军自殿外奔进,二话不说,拖着李邦彦就朝殿外走。
其他一些大臣见状,慌忙出班跪倒奏道:
“陛下!太祖祖训,不可杀士大夫啊!”
“是啊,陛下,不可杀士大夫!”
“祖训不可违啊!”
赵桓又笑了,只是冷冷看着他们:
“祖训不可违?
金兵都已快攻进大内,连朕,都快要死在金兵的刀枪之下,你们现在竟然还敢跟朕说祖训不可违?
何况,遭逢危难,一味只想求和,算什么士大夫!”
听着这番有如雷霆的呵斥,那些求情臣僚仿佛遭受电击一般,一个个吓得赶紧俯伏在地,再也不敢抬头。
“啊!”殿外远处传来一声惨呼。
众人知道,李邦彦,真的被斩了!
一时主战派大臣无不感觉扬眉吐气,大快人心!
而那些主和派大臣此刻也都是暗自心惊不已。
大感这三个多月以来,自己的皇帝陛下似乎性情发生了很大转变,不由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再胡言乱语,免的触他楣头。
将处斩并悬挂奸细头颅之事交由开封府尹办理后,赵桓重新坐回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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