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玲玲回到大李庄进了家门。
刘忠娘一见她进来,将怀里乔丽丽的孩子狠拍了一巴掌,孩子哇一声哭叫起来,她朝屋里的刘红红喊道:“红红你去大门口生堆火,让她从火堆上跳进来!”
然后冲到了姬玲玲的面前,推搡着她,一脸的冰冷。
“先别进来,不干不净的,别脏了我们刘家的门!”
姬玲玲杵在门道里,眼里的泪花在打转,她知道婆婆的意思,这分明是在嫌弃她。
刘红红闻声而出,看到姬玲玲叫了声嫂子,上前扶住了她,转头对娘说道:“生火干嘛,你又没买头猪仔回来,嫂子也不是新娶的媳妇,就你疯颠颠地爱做闲事!”
说着拉起姬玲玲进了院子向西厢房走去。
刘忠娘一看自己的闺女不服贴,张口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她是你哪门子的嫂子,一只烂破鞋,还有脸进我家的门,咋不去死了呢!”
姬玲玲的眼泪从脸颊上滑了下来,刘红红拿出手绢替她擦拭,眼睛瞪着娘说道:“你再敢胡说,我就不认你这个娘,不进你家的门!”
刘忠娘这才闭嘴,刘红红从小说一不二,平素最恨欺软怕硬,刘忠娘心里怕着这个闺女。
姑嫂二人进屋,刘红红端来一杯红糖水递给嫂子,问道:“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嫂子,吃完了你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姬玲玲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口说道:“我吃过了,和乔婶在镇子上吃的......红红,我没事,你替我照顾好我爹,别让他饿着......”
“嫂子放心,你爹就是我爹,你别胡思乱想,以后谁要敢说三道四,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刘红红一脸关切,满眼正气。
姬玲玲的心在疼痛中感伤着——刘红红有多大,哪能体会她心底的痛楚。
婆婆的辱骂再难听也得忍受,要是刘忠听到自己失身的消息,还不疯掉!
喝了一口红糖水,还没放下杯子,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却是隔壁婶娘张凤女和大嫂乔丽丽。
“看不出的木匠会修楼——可真是看不出的人才啊,难怪刘忠痰迷心窍娶她到咱刘家,为的是和男人勾搭方便!”张凤女的声音尖酸无比,高
声大嗓对刘忠娘抱怨着。
“娘,你小声点,别让她听到了骂你。”乔丽丽乖巧说道。
“骂我?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啥东西,大李庄的母猪也比不过她骚,关进圈里也抵过她的骚味,我说怎么会去红星厂上班,能和你姑妈那样的人天天在一起,能有好事吗?臭味相投罢了!”
张凤女肆无忌惮地在院中羞辱着姬玲玲,丝毫不顾情面。
她已忘记了自己的儿媳妇乔丽丽是什么样的德行——靠着心机嫁给了刘光明,婚后勾引刘明喜闹得沸沸扬扬,就连生下的儿子也是刘忠的!
要是她知道乔丽丽和崔长耿早已暗通款曲,不知她有没有心情这样趾高气扬批驳一番。
刘红红的胸脯起伏着,小脸涨得通红。
姬玲玲一看小姑子的脸色,没来得及劝阻,刘红红已冲出了西厢房的门。
“管好你们自己的家事,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咋的,我嫂子是你家儿媳妇不成?你有那份闲心,管好我丽丽嫂子,她才是你们家的人!”
刘红红的话像一记耳光,响亮地扇在了张凤女婆媳二人的脸上。
张凤女的脸露出难堪和不悦,盯着刘红红冷笑道:
“红红这是吃错药了,好的不学,倒学了你嫂子的坏处,你哥这媳妇是我花钱娶的,出了差错我说她几句你就受不了啦,有本事你掏钱给我,我还懒得管这样的丑事!”
刘红红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索性豁了出去,大声顶撞道:“哎吆婶子,说句难听的话,你拿钱给我哥娶亲那也是我大伯的钱、是我们刘家的钱,你拿我们刘家的钱养着姓崔的外人,我大哥刘光明为啥离家出走,只有你和乔丽丽最清楚——明喜叔为啥哑巴说不了话?我哥为啥让人打发去了水电站?婶子你应当好好检讨一下,别疯子一样来我家撒泼使野说一些难听的话!”
张凤女惊呆了。
怒气从她的脚底下窜上来,让她的每一根头发都濒临爆发。
“红红,你给我进屋去,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刘忠娘一看形势不妙,赶紧骂自己的闺女。
然而晚了。
张凤女冲到刘红红面前,伸手撕住了她的头发,扬手就是两记耳光。
直打得刘红红晕头转向,差
点就倒在了院子中。
姬玲玲跑出房门,抱住了小姑子。
“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才吃了几年饱饭就撑成了这个样子,跟着娼妇不学好的专学坏的,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长辈!”
张凤女骂着还要动手,姬玲玲拖着刘红红在身后,挺胸护住了她。
“婶子,消停些吧,你要打就打我吧,红红有什么错?她还是个孩子!”
姬玲玲的眼睛有着悲愤,也有着坚定。
张凤女的胳膊滑下来,嘴角挤出古怪阴冷的笑。
“呵——你还有脸出来啊,你听听外面人们都在说什么!人家胡小军早对东风厂的人大讲特讲,说你如何勾引了人家,姬玲玲啊姬玲玲,人活脸树活皮,我要换成你,早一头撞死在村口大柳树上了!”
姬玲玲没有再说话。
她的眼睛盯着张凤女那张嘴巴,脑海里便呈现出胡小军那张肥硕的丑脸。
她的目光投向一旁,乔丽丽正抱着膀子脸上挂着鄙视,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天空旋转起来,周围的人都旋转起来,像一张飞舞的大网,旋转着罩了下来......
张凤女的嘴还在动着,还在说着更难听的言语。
姬玲玲闭上了眼睛,松开了身后的小姑子。
她知道,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可以保护得了刘红红。
她一步步回到了自己的房中。www.
锁上门,放下了窗帘。
她在洗脸盆里倒满水,暖瓶中的水是热的,她的手是凉的,毛巾丢进去,捞出来发出滴滴嗒嗒的水声。
洗完脸,姬玲玲抬着凳子趴上了门头,伸手一摸,种田时剩下的半瓶农药握在了手中。
她的全身抖了一下。
然则容不得她迟疑。
她跳下凳子,站在炕头望着窗外——窗帘阴沉沉地遮住了一切,隐约的光照不亮她的世界。
“爹,你要保重啊,闺女先走一步了,我走了,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才能让他们不戳你的脊梁骨......”
泪水滴落,冰冷如雪融。
姬玲玲想起活过的二十多载春秋,唯独和王大强在冬夜的姬家河畔让她感受到了生命的热烈和温暖。
“永别了——大强,你要和梅英......好好的.....”
她举起了农药瓶子,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