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些事的发生,原由大同小异,情节大同小异。
就连结果也不过如此。
渭东市渭河南大桥的修建从开始就受世人瞩目,但世人瞩目的只是大桥工程的进展情况,盼着大桥早日完工,天堑变为通途,如此可以节省出行的时间。
没有人去深究大桥施工的具体操作者是谁,很多人都认定大桥工程由郭经理的建筑公司承揽修建,郭经理的公司和郭经理本人一样名声显赫,资质雄厚,这么大的工程理所应当由郭经理负责,而没有人关心郭经理凭着圆滑的手腕将工程转包给了乔荞。
并且,答应在大桥竣工后结算工程资金。
这是关键的一步,是郭经理发财的秘密,大多像乔荞一样急功近利的包工头以为自己会支撑到工程结束,他们往往自不量力,自以为是,直到陷入债务和资金断流才发现自己一无是处,悔之晚矣!
赫思远和贾经理曾是这样的受害者,所不同的是,他们凭着精明的头脑、天生经商的狡猾伎俩躲开一劫,又凭着对郭经理死心塌地的忠诚赢得了他的赏识,郭经理需要得力帮手,赫思远和贾经理需要更大的庇护和优待,在利益为先的商业圈里,郭经理接纳了二人,他们紧密配合,相辅相佐,为了谋求新的利益团结一致。www.
说穿了是一丘之貉,说白了是一个变相的投资集团。
赫思远领会郭经理的指示之后迅速行动,他要做的事和姚麻子同出一辙——策划一场看似意外的事故,制造一场意义非凡的麻烦,对赫思远这样的人来说游刃有余。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比姚麻子聪慧通透。
相较于同达煤矿井下复杂的安全应急设备,让瓦斯触发燃点爆炸,在渭河大桥的工地上制造一场事故要容易很多。
秋来雨多。
夜来风紧。
大桥已进入桥面的铺设阶段。
马小国身为大桥施工方的总监工,他以身作则,从不偷懒拖延,以前他闲时爱喝几杯薄酒,爱搓几圈麻将,来到渭东后这些爱好都戒了,除了嘴上叼着烟,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的双手从没有闲着的时候,农民出身,又闯荡江湖多年,马小国似乎会很多行当,无论是砖瓦水泥、电路接通、机械操作,他一学就会,一学就通,他在工地上是万精油。m.
他日夜坚守在工地上,深知大桥工程对乔荞和自己意味着什么。
已不是单纯的包工,是倾其所有的投资,已经举债,还拉上了尹向荣动用何家的资金做了投资。
乔荞在拿到金玉秀交给的钱时沉默良久,最后抱住了金玉秀说:“姐啊,你们一家的恩情我一定要报答,等大桥完工后我会帮你们一把......”
马小国知道乔荞的许诺包含几层意思:一是按照投资合同约定付给尹向荣收益,二是做为尹向荣的干娘,在何家遭遇危难之际拉他们一把!
今晚,风雨欲来,许久未见的赫思远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工地,他声明路过,正好作东请乔荞两口子吃顿便饭。
“怎么好意思让赫经理破费,我们请你就是了,用不着这样客气。”乔荞起身相迎,笑容亲切,能和郭经理相交离不开赫思远的热心牵线,去年的办公楼项目、今年的大桥工程,都有赫经理的功劳。
“看你说的,乔厂长,每次都是你请客,今天你和马经理一定赏脸,咱们谈谈心喝几杯。”
盛情难却,乔荞打发人叫来工地上的马小国,让他洗脸更衣,随后乘赫思远的车来到酒楼,加上司机只有四人,点了四荤四素八个菜,酒要了两斤高粱特曲,赫思远斟满酒杯,马小国赶紧推辞,说晚上还要在桥上加班,赫经理一听唬了脸说道:“分明瞧不起兄弟,成了工程大老板,连我的酒都不喝了。”
乔荞一听觉得不妥,给马小国使眼色,马小国心想今晚这酒不喝不行,看看窗外夜雨淅沥,工地上也只能做一些不能淋雨的活,只好和赫思远碰杯——一杯下肚赫思远喜笑颜开,拍着马小国的肩膀道:“难得咱们聚一次,眼看着大桥主体即将完成,再熬上一年,你和乔厂长的好日
子就到了。”
乔荞端着酒杯敬赫思远,说着感谢的话,心里五味杂陈,费尽心思揽下大桥工程,几乎耗干了马小国的全部积蓄,连累乔荞挪用红星砖瓦厂的大量资金,而这只是杯水车薪,要不是尹向荣出手援助,不敢想象到了何种田地——只怕工程都停工了!
一顿饭吃吃喝喝到夜里十点多还没结束,第二瓶酒见底,赫思远吩咐司机去拿酒,乔荞赶忙拦下。
“实在不能喝了,你看马小国脸像猪肝,他最近困得很,多喝不得的。”
乔荞的话不顶用,这回要喝酒的不是赫思远,而是已经喝醉的马小国。
又拿来一瓶,加了两个菜,中间乔荞出去了一下,站在酒楼外看秋雨蒙蒙,湿了的街道上泛着万紫千红的灯光,心里莫名纷乱,
强打精神回到包厢,替马小国喝了几杯,心里突突直跳,乔荞有些坐不住,正要劝赫思远少喝点,听到楼道里有人吵嚷,声音很大,叫着马小国和她的名字,以为是熟人找来,开了包厢门去看,却见来者是工地上的两个年轻人,满身满脸都是泥,冲着乔荞喊道:
“乔经理,不好啦,工地上出事了!电工小陈不小心触了电——当场死了!”
乔荞的头像被闪电劈开,眩晕让她险些跌倒。
她张着嘴想要问详情,马小国和赫思远闻声而出,年轻人又将刚才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声音夹着哭腔。
“还等什么,快回去!”马小国的酒被吓醒一半,他倒冷静,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乔荞回包厢去拿衣服,全身抖得如同筛糠,穿上衣服又忘了拿包,返回去站在餐桌上愣了好半天。
“这是出大事了!算不算工程事故?”
她问自己,心里划过惊惧和惶恐。
“怕是不好了。”她回答自己,盯着桌上的一杯残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酒如刺刀划破喉咙,在她的胸膛里燃烧起来,借着酒颈她冲出酒楼,才知雨如瓢泼,万紫千红的街上,呈现着碎裂的魅影。
她感觉到了冷,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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