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坐在黑诊所的手术房间里。
外头天色黑压压的,风雨压住了整座城市。
房间内只开了一点窗缝,风从外面呼啦啦地刮进来,吹翻了桌上纸张。
白色的诊断报告书如一片片仓惶不安的羽毛,满室凌乱。
“我说,小伙子,你是不是该进行手术了?”
一旁的大夫推门进来,对斯文开口。
“你的伤很重,伤势一直往外汩汩流血,你要是再不肯上手术台,待会儿说不定就要失血死在我这小诊所了!”
“小伙子,我可是把其他所有病人全都给推了,特意过来给你做手术的。结果你跟我说什么?你跟我说——你还要再等等?这种事情能等么?!这可是稍微等等就会出人命的事儿啊!”
“不行,你现在必须要赶紧手术!”
斯文静静坐在昏暗中的一把椅子上,捂住伤口,望着外面飘摇的风雨。
“请再稍等一会儿。”
风雨飘进了屋内,吹得斯文额前的碎发沙沙地摇摆着。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了外面的雨势。
整座城市都陷入了雾蒙蒙的色调中。
“我在等一个人的电话。”
“那个人对我很重要。”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上了手术台,很有可能就会错过她的电话。”
听着斯文这么平静的语调,大夫简直要气得炸翻了:“多重要的电话啊?比你的手术还重要?你现在要是不赶紧上手术台,等那边来电话的时候,你早就已经撒手人寰,连接都接不到了!”
大夫已经开始跳脚了,斯文却无动于衷。
“再等等吧。”斯文低头看了看,“血还够。”
黑暗的屋子里。
歌微听到x说。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个男人陪你睡觉。”
“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
“虽然横川一郎已经死了,但是研究室或许还在继续找你。他们不会放任实验室里的成品继续流落在外面。”
“所以你仍然会有被研究室捕获的风险。”
歌微:说得倒是轻松。我上哪儿找个男人?
找男人这件
事有这么简单么?
以前她还是公司的“陈总”的时候,公司会有新成员替她做储备,以应付不时之需。
但现在她是一个逃犯,是通缉令上的重额悬赏。
她每天在外面四处流亡,恨不得不让任何人认识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该去哪儿找男人?
原先通讯录上养着的那些“鱼”,恐怕也只能切断联系了。
歌微斟酌着开口:“……我做不到。”
而x显然理解成了另外一面意思。
x说:“是因为我的关系么?”
x:“如果是因为我,而让你产生了负担的情绪,那么——”
歌微立刻打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最近的生活变故很大,已经没空维系过去的关系了。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x沉默了一瞬。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而已。
对一个人工智能而言,他在0.01秒内能处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普通人会有喜怒哀乐,会对每件事情产生对应的情绪反应。可是对人工智能而言,他的一切情绪表达都只是模仿和学习得来的,他流露出对应的情绪只是为了让人类能够更加贴近他、理解他,是为了能够在沟通的时候讨好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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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自然地接下了下半句话:“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物色人选。”
衔接得很自然,速度的反应时长也刚好能表达出刚才他正在思考。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永远不让你窥探出他的真实的想法。
歌微抬起头:“真的么?你现在能替我物色到合适的人选?”
“是的。”
“哪怕是以我这个逃犯的身份?”
“是的。”
歌微的心里不由感到一阵松快。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她必须在短期内补足电量。如果她不充电,她脑子里无法抹除的定位始终是一个问题,像今天下午一样的那波“来历不明”的人或许会继续找上门来。
她很理性。比起其他的东西,她更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
“那么,就由你替我物
色吧。”
歌微盯住半空中的那个蓝色光球,表达了自己真心实意的感谢。
“谢谢你,x。”
“你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
斯文是在这个时候接到歌微的短消息的。
不是电话,而是短消息。
短消息语气平静,询问他今天晚上有空么,是否能见见面。
斯文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欣喜若狂!
“她给我发消息了!”斯文握着手机,抬头,看向对面百无聊赖叼着一根烟的大夫,“她给我发消息了!”
那个“陈总”,果然没有食言!
她说只要自己愿意帮她救出朋友,她就会让歌微主动联系他!
而现在,歌微真的联系了!
“我现在需要出门一趟!”
斯文披上衣服,风风火火要出门。
大夫赶紧把人给拦了下来:“你搞什么啊?!之前你始终不肯上手术台,是因为你说不想错过那个谁的电话!”
“现在短消息也到了,咱们是不是可以上手术台了?”
斯文侧过头,说:“她约我见面,我现在要出门去见她。”
大夫翻了一个白眼:“你是想活着见她,还是想让她见到你的一具尸体?”
说着,大夫强行夺过了斯文的手机:“你看到没?上面写着,‘晚上见面’,现在还不算晚上呢!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把手术做好了再出门!”
斯文却想也不想:“我见完她就回来做手术。”
说着,斯文想夺回手机。
大夫却说:“哈,你们这些小年轻的道道我都懂!老哥也是过来人!一般来说,小情侣约‘晚上见面’不就是那种意思么?”
斯文一时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你说什么?”
大夫:“就是……那种意思啊!”
斯文:“什么意思?”
大夫:“就是那种意思啊!”
屋子里的纸张被风吹得凌乱摇摆,而斯文安静地和大夫面对面站着,眼神里泛着一些困惑。
两人站着的时间太长了,连空气都凝滞了。
最终,斯文还是不确定地问:“到底是……哪种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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