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卷 关中谣 第四十节 长铩
邓艾看着冲着自己杀过来的西凉骑兵,嘴边掠过一丝冷笑,将军和贾先生他们对这个贪婪的马儿估计得太准了,他虽然明知道已经落入了陷阱,依然难以抗拒攻陷上城带来的强大诱惑,他中计了。他只看到左翼是最弱的,并不代表他看出了中军是最强的。
邓艾在亲卫和二百女卫的拱卫下,冷静的擎起了手中的令旗。
一百步,城头的守城弩、霹雳车开始轰鸣,伴随着一阵阵震颤,一阵阵长箭和巨石飞跃过邓艾的头顶,倾泻到正在冲锋的骑兵队伍中,将伏在马背上的骑兵射穿、砸成肉泥,它们虽然不能完全挡住这汹涌的洪滚,却起到了关键阻碍作用,一匹匹悲鸣的战马、一个个倒地的士卒无时不刻在影响着整体的进行度,骑兵虽然还在尽力冲锋,但他们的流畅的攻击受到了致命的影响。
八十步,阵中的强弓手开始威,他们在前排盾牌兵和长矛手的保护下,将手中的长箭尽情的放出去,在空中飞跃过八十步的距离,象一群噬血的幽灵,扑进骑兵队伍中,夺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强弓营的箭虽然没有守城弩射得那么远,也没有守城弩那样强劲的力道能一箭射穿人马,但是胜在数量多,近千人的强弓营一起射,数息之间就是上万支长箭,这样密集的箭阵对手持大盾的重甲步卒也许作用不大,便对于只穿着简陋的皮甲、举着轻巧的圆盾地骑兵以及根本有护甲的战马来说,强弓营的集射就是一场噩梦。
圆盾遮不住全身。皮甲也起不到太多的防护作用,骑兵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快的冲过去,冲过这段距离,冲到曹军的阵中去,利用骑兵强大的冲击力,撕开曹军布在最前面地长矛阵,然后就可以用手的长刀肆意的砍杀那些步卒了。在此之前,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极力催动**地战马,直到自己中箭身亡,或者战马中箭倒地,将他们抛出去。被随后的战马踩死。
可是,事情远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急冲锋的骑兵经过守城弩、霹雳车和强弓营的**之后,冲到曹军阵前地时候,并不能立刻杀入阵中。他们还要面对栽在地上的拒马。拒马因为是匆匆栽成的,所以并没有前后布成纵深,只是薄薄的一排,不少骑兵不愿意下马去拔,那样要面对曹军弓箭的肆虐,他们选择了跃马而起,跳过一人多高的拒马。直接攻入曹军的阵中。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又不是个好主意。
直接跳过拒马。需要在快地奔跑中极好的控制住战马起跳地位置,提前些。就无法跳过拒马,很可能落在拒马上。被巨大的尖木桩刺破战马地腹部,而拖后些。就可能还没有起跳,就直接撞在了拒马上。就算起跳及时,他们还要面对在空中时被人当成活靶子的危险。
很显然,即使这些羌人从小就骑在马背上,能做到这一点地还是少数,只有数十骑跃过了虞马,冲向了长矛阵,而更多的人不是撞在了拒马上,就是战马地后蹄被拒马勾到而摔倒,或者直接被拒马刺穿了马腹,挂在了拒马上。薄薄的拒马阵前后很快就堆起了一层尸骸,冲阵的骑兵在密集的弓弩杀伤下,死伤惨重,西凉人狂了,他们不管不顾,有的催动极的战马疯狂的撞击拒马,有的跳下马用手中的刀狂砍,用肩扛,用手刨,视头顶如雨的长箭而不见。他们用一条条人命,换来了十几架拒马的松动,在曹军阵前打开了一条通道。
后面的骑兵沿着这条通道一涌而入,就象是决了堤的洪水,肆意汪洋。不过因为前面损失惨重,现在虽然打开了通道,冲过去的人却不过千人,迎面撞上了以铁甲营为的步卒。骑兵们纵马冲击前面的长矛兵,一匹匹战马被锐利的长矛刺穿,倒在了战阵之前,马上的骑士有的被呼啸的长箭射死,有的被倒地的战马压住,还没来得起身就被曹军刺杀,有的从倒地的战马上飞身跃起,撞入曹军阵中,随即被乱刀砍死。
但是顽强的西凉骑兵誓死不退,不依不挠的冲击着长矛阵,哪怕是面对死亡,他们依然要射出手中的箭,刺出手中的矛,扔出手中的刀,用战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一次次的撞击着曹军的战阵,长矛阵的伤亡急剧增加,慢慢的松动了,如巨浪冲击下的堤岸,终于承受不住,哗啦一声轰然倒塌。
骑兵们欢叫一声。吼声如雷。从缺口处纵马而入。肆意杀戮。努力地将缺口扩得更大。
邓艾冷笑一声。挥动手中地令旗:“命令铁甲营刘封上前堵截。刘磐、雷铜率强弓手支援。”
自从江东平定之后。刘封就跟着曹冲来了关中。在铁甲营担任郝昭地副将。铁甲营是曹冲地亲卫步卒营。训练任务很重。但实际战阵机会却并不多。他每天听着外面打得热火朝天。自己却无仗可打。早就手痒痒了。刚才曹军派女卫去救援城门口地邓艾。而没有派铁甲营。他还有些不解。但不解归不解。只能忍着。这次铁甲营被派来和邓艾部合作充当长铩军地左翼。他本来以为又是陪人家看戏。自己捞不着仗打。可是没想到天从人运。马居然选择了他所在地左翼作为突破点。这让刘封乐得美滋滋地。一直在摩拳擦掌地等着出击地机会。现在一听到邓艾地命令。他立刻带着人冲了上去。兴奋地大吼了一声。也许因为兴奋过度。他地声音有些走样。听起来怪模怪样地。不过他地刀却没有走样。面对着正在砍杀步卒地西凉骑兵。他一跃而起。长刀带着厉啸声。横斩而下。
一刀两段。
一股鲜血冲天而起。喷了刘封一头一脸。血腥味刺激得刘封狂意大。他再次大喝一声。左手盾牌架住一柄砍来地长刀。右手长刀反撩而起。将一名敌兵地手臂砍断。那名敌兵惨嗥着。飞身扑下战马。想要用身躯去撞翻刘封。刘封才没空理他呢。一闪而过。长刀将另一个敌兵斩杀。而他地身后。那名手臂已断地骑卒已经被三柄长戟挑起。远远地抛了开去。
铁甲军手中地长戟翻飞。根本无视西凉人射出地箭。他们结成攻势凌厉地小阵。相互掩护。稳步上前。手中地长戟勾、刺连连。骑卒们失去了度。手中地兵器又不及铁甲军地长戟。弓箭又无法奏效。立刻陷入了全面被动之中。好容易冲杀进来地士卒很快就倒在了铁甲军地长戟之下。铁甲军所到之处。只剩下一匹匹无主地战马。和失去了战斗力倒在地上呻吟地士卒。
刘磐和雷铜羡慕的看着刘封带着铁甲军大步前进,指挥着手下抬高箭矢。向前远处狂射。他们所部已经是伤兵累累,除了强弓手建制还算完整之外。其他的士卒已经所剩无已,不可能再象刘封那样冲上去厮杀。可是有着铁甲军在前面阻击,又有了关凤带领的女卫在一旁看着,这些士卒象是吃了兴奋剂似地,象疯了一般死战不退,看他们那样子,恨不得赶到铁甲军前面去杀个痛快,也好在这些女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绝不是孬种,而是一个真正的汉子。他们要用自己的悍勇,来洗涮要女卫来救援自己的耻辱,要不然他们以后就再也无法在其他士兵面前抬起头来。
五千骑卒虽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打开了曹军左翼,却因为后继无力,又被杀了出去。小半个时辰的战斗,五千骑卒只逃回去百十人,曹军也损失两千多人,他们面前一百多步的战阵上,堆着一层层地尸体,插在尸体上的长箭如同密密麻麻地杂草,霹雳车抛出来的石块已经看不清原色,上面沾附着一片片血肉,浓烈地血腥味凝聚不散,让人欲呕。
“曹军的弓弩实在太强,我军虽然冲过了箭阵,打开了拒马,冲破了长矛阵,但是前面地损失太大,兵力不足,所以……”一名逃回来的将领跪在马地马前,牙齿打颤的说道。
马凝视着前面的战阵,面沉如水,他忽然笑了一声说道:“曹军的箭阵是猛,可是他们这么不惜代价的放箭,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我看了一下,刚才他们的箭阵已经稀了不少,霹雳车也没有再放石块,如果再冲一次,我们一定能轻松的破阵。你,有没有信心?”
“我……”那名将领想起刚才曹军如急风骤雨一般的长箭,心存疑虑,一时没敢答应。
“哼”马冷笑一声:“身为偏将,全军覆没却独身而还,岂能留你。”他催马上前,手中的长矛如灵蛇般的一抖,那名将领还没有回过神来,已经被挑在了矛尖。马单臂举着长矛,轻松自如的挑着那名已经气绝依然双眼圆睁的将领,在阵前来回走了几步,厉声大喝:“贪生怕死,畏敌不进者,杀无赦。”
士兵们鸦雀无声,暗自心凛。
“曹军的石块快用完了,霹雳车就成了废物一堆,长箭也消耗一空,现在你们的眼前,就只有那一排匆匆埋下的拒马。冲过这些拒马,曹军就是你们的猎物,象羊群遇到狼一样,任你们宰杀。拿下上城,生擒曹冲,你们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马纵声大喝,抬了抬手中的长矛,再次宣布:“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他转过头,冷森森的目光看着那百十个体若筛糠的残卒,大声喝道:“你们是愿意象个男人似的再冲一次,还是要窝窝囊囊的被砍头?”
“我们……”那些士兵犹豫了一下,马根本不给他们考虑的机会,一挥手,如狼似虎的亲卫立刻冲上前去,手起刀落,眨眼之间就将这百十个人斩杀在阵前。
所有的士兵都惊呆了,马杀人是正常的,可是这样屠杀自己地士兵却让人震惊。这些人并不是临阵脱逃,他们是拼光了几乎所有的人马之后,破阵无望,才从阵前退了下来。可是却被马以临阵退缩的罪名斩杀一尽,大家都感受到了马的杀意,不破上城,大家都没有活路。
“大盾上前,先拆了那些拒马。中军骑兵随后跟上。”马恶狠狠的下令。
“将军,曹军变阵了。”一名副将提醒道。
马举目望去,只见曹军左翼慢慢向后退去,退到了重甲步卒的身后。马笑了。看来曹军刚才损失也不少,左翼无法再经受一次攻击,所以提前退下去了。不过,没有了守城弩、霹雳车的支援,就算这些重甲步卒也挡不住上万骑兵的冲击。
“他要顾着左翼。中军必然薄弱,这次我们不冲左翼了,直接冲击他地中军。”马传令下去,命令城东的马种回援,留下五千骑兵防备曹军的右翼骑兵,用一万骑兵冲击曹军的中阵,力求一战破阵。斩杀曹冲,以竟全功。
曹冲看着跪在马前地传令兵。和声问道:“朱将军和帅校尉什么时候到的何家山?”
传令兵大声回道:“今天凌晨,郝将军与姜将军已经在何家山布下了阻击阵势。再有朱将军和帅校尉增援,郝将军说。他可以保证,无一兵一卒可以通过何家山南逃。”
曹冲呵呵的笑了。朱铄的转身在他的意料之中,既然这一战不能让他大败,曹丕交给他地任务反正已经失败了,再不投降连他自己都保不住。张辽解除了吴质的兵权,朱铄又转了风向,曹丕留在关中的三根钉子,只剩下司马懿一人,可惜这厮实在太精明了,关键的时候居然做起了缩头乌龟,不给自己一点机会要他的狗命。
有郝昭等人带着七八千人马在何家山埋伏,马想要轻松通过何家山南逃,显然有些不现实了。既然如此,这里就没有必要再和马拖延时间。他思考了片刻,大声对城墙上的贾诩说道:“贾先生,按计行事。”
“喏。”贾诩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挥手下令,不久,城中一股狼烟冲天而起,在大风中久久不散,直冲云霄。紧接着,几个精赤着上身地壮汉抖着浑身的犍子肉,用力捶动了城头地十几面庞大的战鼓。浑厚地鼓声在上城上空回响,敲击在每一名士卒的心头,伴随着越来越急地鼓声,将士们热血沸腾,兴奋难抑,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热切地等候着上官的命令。
马的前锋军在盾牌的掩护下上前搬动拒马,让他们奇怪的是,曹军并没有放箭干扰,也没有人上来阻拦,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们心惊胆战的完成了任务,庆幸不已的回到了自己的阵中。
马看着眼前十几步宽的通路,仰天大笑,手中长矛直指,动了最后的进攻。
十列骑兵率先冲出了战阵,他们左手紧握着缰绳,右手手中的长刀,身子伏在马背上,几乎与战马合成了一体,很快就将度加到了极限。战马四蹄腾空,急促的马蹄声如同城头的战鼓,密集得数不清楚。
大地颤抖起来,清晰可闻的震颤沿着紧实的大地,飞的传到了长铩军选锋将周奔的脚下。周奔从面甲里冷冷的看着冲上前来的骑兵,双手握着长铩,蓦然大呼:
“杀----”
三百选锋营随即大呼:“杀----”
三千长铩军同声大呼:“杀----”
前面三排近千柄长铩舞动起来,霍霍的长刃反射出的寒光象是死神的光圈,带着眩目冷森的光芒,带着无坚不摧的杀气,无畏的迎上了猛冲过来的骑兵。
八十步,城头的守城弩、阵后的强弓营几乎同时咆哮起来,密集的箭雨撕裂了空气,倾泻到了快冲来的骑兵阵中,将骑兵们冲锋的势头打得滞,无数的骑兵被长箭射中,栽倒马下,战马中箭,却无法停住脚步,依旧被裹胁着向前飞奔,直到栽倒在地。一匹战马倒地,往往带动着后面十几匹收不脚的战马一起倒地,乱成一团,直到后面的骑兵来得及转过方向。
“举盾”领头地骑将大声高呼。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同时用右手的战马狠狠的扎在了战马的臀部,战马吃痛狂嘶,再次加,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向曹军。在骑兵的眼里,只要冲过了战阵,不管这些曹军舞得多么好看,都挡不住飞的战马。
大局已定。
领头地数十人侥幸的逃过了箭阵的屠杀。他们冲到了曹军阵前,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战
“杀”周奔一声大喝,借助腰力抡圆地长铩霍然斩下,领头骑将的长刀也砍到了他的肩上。在铁甲上划出一溜火星,却没有伤周奔分毫,他还没来及得惊讶,长铩已经电然而至。
连人带马,一斩两断。
骑将睁圆了眼睛。他的半边身子飞起到半空中,惊讶的看到自已地另半边身子和战马的前半段依然带着强劲的冲力向前冲去,不过,他这次清晰的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一柄飞旋的长铩再次将半截战马斩为两段,轻松得如同切纸一般。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锋利的武器?
那名骑将没有时间想这些,他这半片身子飞入了一个旋转地光圈中。随即被斩成了碎片,在空中飞了几步远。扑通一声栽倒在一个持铩而立的铁甲战士面前,睁圆地双眼敬畏的盯着那名战士手中雪亮地长铩。似乎要牢牢将它记在心里一般。
奔腾的骑兵遭到箭阵地迎头痛击,攻势顿时受挫。阵势稀疏了不少,再被长铩军迎住痛杀。度很快就消失殆尽,后面的骑兵却还在不断地来,象汹涌的江流遇到了稳固的长堤,渐渐的在长铩军阵前铺开。骑兵没有了足够的度,手中的长刀根本不是长铩的对手,在飞舞的长铩面前他们根本无任何还手之力,就算是砍在对方身上,也不过是擦着一溜火星而起,根本伤不着他们分毫,而两米多长的长铩舞动起来的威力却非同凡想,真正是挨着死,擦着亡,所到之处人马俱碎,绝无活口。
前面的骑兵被人痛宰,后面的骑兵够不着敌人,只得拉弓放箭,但是他们手中的弓箭离不仅比不上守城弩,就是和曹军的强弓相比也差出太远,射在长铩军的铁甲上根本一点作用也没有,一心挥舞着长铩斩杀对手的曹军根本不理会他们,视而不见。
骑兵们叫苦不迭,对手刀枪不入,手中的武器却是见人杀人,见神杀神,占尽了上风,这个仗根本就是不公平的一仗,已方完全处于被屠杀的局面,根本看不到胜利的一点希望。
“吹号,求援。”前军骑将胆战心寒,不敢再战,一边举着盾牌遮挡不断扑来的箭雨,一边命令传令兵吹响了求援的号角。可惜号角虽然能传递求援的信号,却无法传递阵前的惨状。后阵的马见前面的度减了下来,不明其意,现在又听前军在求援,更是大惑不解,一万骑兵冲击三千多人的步卒,没有立刻破阵已经是意外之极了,居然还要求援?
马勃然大怒,亲自带着亲卫营赶了上来,等他冒着箭雨到了阵前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阵前已经成了屠宰场,拥挤在一起的骑兵面对着重甲长铩的曹军束手无策,就是想拼命都拼不起来,他们被拦在阵前,无法加,想去冲撞曹军也做不到,手中的刀,弓上的箭,根本对曹军起不了什么作用,而对手手中那奇形怪状的武器却犀利无比,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这是什么武器,居然有这么骇人听闻的杀伤力?马目瞪口呆。
长铩军主将牛金看到了马的战旗,立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年关中一战,曹泰初经战阵,就是被马带着骑兵透阵而过,一败涂地。他在汉中训练长铩军时每每以马为假想敌,一想到马,他就会不由自主的狂,如今见到了真人,他当然更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命令,进入攻击阵形,交替掩护前进。”牛金一边说着,一边从亲卫的手上接过了头盔:“亲卫营,随我上前,击杀马。”
鼓声一变。后排一直心痒痒观战的长铩军精神一振,从前军的空隙中穿插上前,手中长铩起处,又将堵在阵前地骑卒狠狠的削去一层,他们大步齐喝着,奋勇上前,手中的长铩如伐木的利斧一般,一下接一下的狠狠斫在厚实的骑兵战阵上。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斫起的可不是纷飞地木屑,而是一条条人命。
牛金带着最强悍的亲卫营杀到了最前面,他手中的长铩所到之处更无一合之将。每一次舞动,都将眼前所见的任何活物斩为两半,他身边地亲卫更是长铩军中精选出的精锐,身高臂长,两米两长的长铩在他们的手中轻若无物。冰冷的面甲挡住了他们地面容,只有两道噬血的眼神透出来,让所有接待到这样目光的人都不由得为之胆寒。
这支令人胆寒的长铩军以牛金为前锋排成一个锥形阵,如狂飚,如怒涛,将眼前的一切都卷走,以马不敢置信的度硬生生在骑兵中间杀开一条血路。直向他扑去。
马大惊失色,他不由自主的想向后退去。刚退了一步,又忽然惊醒过来。他大喝一声,用力投出了手中地长矛。长矛带着尖厉的风声。向领头地牛金扑去。牛金一直在看着马,看到飞来的长矛。冷冷一笑,手中长铩横扫,一铩将长矛拍偏,顺势将一名拦在他面前地马亲卫斜斜劈成两截。那个亲卫惨叫着,半截身子被血冲得飞起在半空中,下半截身子还立在原地,被随后赶到的牛金一脚踢倒,踩在地下。
马面色煞白,本来想上前一战地勇气顿时消失殆尽,他怆惶而退,连声急呼:“退退”掉转马头,一马当先的向后退去。兵败如山倒,早就被长铩军吓破了胆地西凉军一听到撤退的消息,如逢大赦,立刻争先恐后的向后退去。
牛金一见马要跑,心中大急,他一把推起面甲,纵声大吼,手中长铩接连斩杀数人,拔腿向马追去。可是他面前倒处都是逃跑的败兵,长铩虽利,也不可能一次斩杀一尽。他长叹了一声,止住了脚步,喝令长铩军上前掩杀。三千长铩军展开了阵型,由三百列转变成了六百列,排成五排,象是五道连续不断的波涛,层层叠叠的向前涌去,一次接一次向前扑击。
城头的贾诩见西凉军开始败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在京城担任过郎官,见过禁军所用的长铩,也见过牛金带领的这只长铩军演练,知道长铩的威力大,但没有想到长铩军的威力会大到这个地步,有重甲保护的长铩军几乎成了没有天敌的猛兽,所向披靡,硬是将一万多骑兵挡在面前,肆意屠杀,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马军杀得血流成河,节节败退,并以马败退为契机,形成了不可抑制的大溃败。而他所见到的长铩军伤亡,不过是骑兵度犹存时以战马的血肉之躯撞倒的十几个士卒,骑兵没有了度之后,对长铩军就彻底失去了威胁,沦落为待宰的羔羊。
“难怪将军战前就让辎重营准备大锅煮马肉,原来真有这么多马肉要煮。”庞统忽然笑了一声,转过头对身边的法正和张松笑道。法正和张松笑逐颜开,连连点头,他们也没有想到曹冲以三千运粮民夫为掩护的长铩军居然勇悍如厮,一战而定西凉这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战略目标在他们的运筹帷幄下,居然真的成了现实。马军已经溃败,身后有三千意犹未尽的长铩军和四千跃跃欲试的龙骑,他的败亡已经成了定局。
马腾冷汗涔涔,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面的惨状,马再如何不孝,那也是他的儿子。他虽然在曹冲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和马断绝父子关系,但他的心里,未尝不是希望马有成功的机会的,甚至一直到他看到三千长铩军在城下布阵之前,他都认为马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他仰起了头,强自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他的身子抖得很利害,同样惊惧不已的马休、马铁扶住了他,生怕他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城墙上。马腾虽然没有睁眼睛,可是他的耳朵却在聆听着。他听到,贾诩下达了龙骑追击的命令。
这是最后一击,四千装备了长戟、马镫地龙骑追杀已成败兵的西凉骑兵,那将又是一副什么样的惨状?马腾不敢睁眼去看,他太老了,实在经不起更大的打击。
隆隆的鼓声响起,耐着性子等候了半天的陈到、庞德远远的相视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戟:“出击----”
“出击----”四千龙骑兴奋地吼叫起来。
陈到催动战马。一马当先的向前杀去,他摆动手中的长戟左右一**,传出了第二道命令:“两列纵队。”
副将赵广心领神会,带着一千骑兵与陈到分开了近十步的距离。两千骑兵在奔驰中分了开来,与此同时,庞德也同样将两千骑兵分成了两个纵队,四个千人队,各举长戟。如同四只强弩射出地长箭,离弦而去,一头扎进了溃逃的大军之中,深深的犁出了四条越来越长的血路。
追亡逐北,所向披靡。
马种接到了马要他前来支援的命令,带着五千人马还没回到西门,半路上就接到了惊慌失措地斥候传来的消息。渭水以北的魏延、韩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冀城下的夏侯渊却已经在行动了。他派阎行带着一万五千骑兵正在往上赶,如今已经越过望垣城。望垣城的守兵见一万五千骑浩浩他妈的*的奔腾而来。望风而逃,如今已经不知去向。
马种大惊。望垣城离这里太近了,骑兵最多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城下两万五千骑兵正在和曹军对攻,打成了一团,如果阎行突然出现在城下,那将是毁灭性打击,马种不敢怠慢,一面派出斥候继续打探消息,一面火赶往西门。
到了西门,马种立刻傻了。眼前与他想象中的激烈对战场面大相径庭,当然更没有已方占上风地一点迹象,战场上一片混乱,喊杀声震天,他看到了马的战旗,不过马地战旗正在急的向后撤,而曹军地龙骑已经分成四列纵队杀了过来。
败了?马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看来,以马地实力击溃上城的曹冲只是时间问题,而不是胜负问题,在援军没有赶到城下地时候,马应该是稳操胜的,怎么可能输呢?
马种虽然疑惑,但他知道阎行的大军很快就能到,已方既然已经败了,那么就只有尽快撤退一条路,就算是投降,也要在援军到达之前,收拢了队伍再降,人马越多,所能换得的利益当然越大,如果你只是一些残兵败将,就只有听人赏的份了。他不再犹豫,带着五千人马迎着马就冲了过去。马的骑兵们向前冲击长铩军没有成功,可是逃跑起来还是做得到了,他们和长铩军渐渐的拉开了一定的距离,马种一头就扎进了这个空隙之中,他正准备回军冲击长铩军,先是被长铩军大杀四方的凶残给吓了一跳,又转眼看到四千龙骑军气势汹汹的冲杀过来,立刻吓得额头冒汗,稍一愣神的功夫,龙骑已经冲到跟前,呼啸而过,将马种惊魂未定的五千骑兵一下子截为数段,每段之间都是血肉铺成的一条道路,真正的血路。
马种大骇,不敢再耽搁,杀气腾腾的长铩军已经追了过来,如同一道钢铁形成的洪流,淹没他们所遇到的一切,马种肝胆俱裂,掉头就走,带着残余的几百亲兵追上了马。
马正闷着头狂奔,根本顾不上其他人,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千余亲卫营,其他的人只顾自己逃命去了,大批大批的士兵在凶悍的曹军无情的杀戮面前,已经丧失了斗志,开始跪在投降。马也顾不得了,只是他妈的*的战马,玩命的向南跑。
“兄长”马种追上了马,大叫了一声。
“小弟,你来了?”马脸上的表情很怪异,青红参半。
“嗯。”马种大声叫道:“望垣已经失守了,阎行带着一万五千骑兵赶来了。”
“哦。”马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他转过头看着马种。眼睛里全是恐惧:“阎行来了?一万五千人?”还没等马种说话,他用力连抽战马,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马种惊讶的看着象是被踩了尾巴地兔子的马,连连摇头,也猛抽战马,紧紧的跟了上去。
随着马和马种的逃离,上城下的杀戮渐渐接近了尾声,曹冲命令龙骑去追击马。其他人马出城收拢降兵,打扫战场,这一战双方战死的士卒接近两万,如果不收拾干净。很容易引起瘟疫。特别是那些被长铩军**过的地盘,所到之处几乎找不到一具全尸,人的尸骨和马地尸骨混在一起,让出来捡马肉的辎重营大费周章。
何家山,郝昭陪着双目红肿的姜叙坐在山坡上。静静的看着北面地山谷。对面的山坡上是帅增和朱铄,朱铄如今对帅增是言听计从,几乎连手里的兵权都交出去。
山谷里静悄悄的,除了开始时曹军那齐声怒吼,这里几乎听不到二十里外的战场上地声音,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二十里并不是个多远的距离。可是那里正杀得血流成河,这里却安静得如世外桃源。
如果不是有八千大军埋伏在这里而带来一丝沉重杀气的话。这里真可以算上是个休闲胜地。
郝昭轻声的叹息了一声,回头安慰的拍了拍姜叙的肩膀。姜叙骨瘦如材。他已经有几天滴水未进了,天天抱着他的刀坐在这里向北看。要不是郝昭拦着,他早就跑到上城下和马拼命去了。是郝昭信心十足地告诉他。车骑将军一定能击败马,马只有南逃的一条路,你在这里守着,反而更有可能亲手报仇,去了上城,你可能连马地面都见不着,他才勉强留在了这里。
“来了。”一个亲卫忽然指着北面大声叫起来。
郝昭回过头,看到山谷尽头一缕烟尘,连忙抬起望远望仔细的看了看,在圆形地视野里他看到了一只约在两千人的败兵正狂奔而来,没有旗帜,看不清是谁,不过他相信,一定是马到了。
“伯奕,快准备,马来了。”郝昭一边说一边对姜叙说道,却现根本没人应他,他放下望远镜,这才现姜叙已经带着他地人站到了山谷中间,横刀而立,死死的盯着来路。
“这个姜伯奕。”郝昭一拍大腿,无奈地说道:“准备齐射,不能让马接近姜将军。”姜叙已经是风中残烛了,这个时候对上一心要夺路而逃的马,他恐怕经不住一击,仇报不成,反而要把命送到。郝昭又看了一眼冲进来谷来的骑兵,这时候再把姜叙叫上来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带着人冲了下去,不顾姜叙的反对,护在姜叙身前,匆匆的布起了堵截阵型。
豕突狼奔的马冲进了谷,一眼就看到在谷中立阵的郝昭和姜叙,他淡淡的笑了一声,对身边的马种说道:“不要停,冲过去。”
“喏”马种应了一声,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几十名亲卫立刻冲上来护在两旁。
“举盾”马种一声大喝。
一阵急促的鼓声,两边的山坡上射出一阵长箭,落入后面数百骑兵的人群之中,撂倒数十名士兵,后面的骑兵大乱,纷纷大喝着,有的勒住了战马想要后退,有的却猛催战马,加快了度想要跟着马一起冲过去。
因为怕误伤郝昭等人,两边山坡上射下来的箭向前移动了二十步,被早有准备的马冲了过来。马纵马上前,毫不迟疑的向郝昭和姜叙冲去。
“杀”郝昭侧身让开了疯狂的战马,手中长戟奋力横扫,锋利的戟刃狠狠的从马坐骑腹部下面扫过,两只后蹄应声而断,他也被强大的反冲力撞得胸口一甜,险些吐出血来。
马一矛挑杀一名曹军,却没想到避让的郝昭会对他的战马下手,战马轰隆一声倒地,险些将他压在下面。他翻身跃起,手中的长矛连抖,格开刺来的两柄长戟,击杀一名曹军,随后又是三名曹军杀了过来,逼得他只得向后退了一步,以避其锋,手中长矛再抖,**开两柄长戟,从两名曹军的胸前划过。锋利的矛尖划破了他们地胸甲,鲜血迸射。
马的头盔摔掉了,头散了开来,被强劲的山风吹得乱糟糟的,衬得他的面容越的疯狂,他连声长啸,手中的长矛接连挑杀数名曹军,面对数十名曹军的联手攻击。依然奋力向前。
“杀”郝昭喘了口气,舞动手中地长戟,又杀了过来,他长戟一刺一勾。将一名企图将马重新拉上马背的亲卫手臂斩断,手臂勾回,压住了马手中有如灵蛇一般的长矛。马奋力回挣,却没有挣动,这一愣神的时间里。姜叙手舞战刀疯狂地杀到,搂头就剁。
马无奈,只得松手弃矛,向后让了一步,姜叙一刀劈空,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就在他极力稳住自己的时候,马欺身而入。一拳击在他的胸口,左手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长刀。倒持刀柄,拧身下劈。
郝昭大急。手中长戟再翻,戟援猛的向前推去。击在马手中地长刀上,喀哧一声长响,两件兵器一触即分。姜叙被亲卫向后拉去,堪堪避开了被马一刀拖杀的厄运。
马先是被郝昭斩伤了战马,丧失了纵马而去的机会,接着又被郝昭救走了姜叙,心中大怒,长刀架开一柄长戟,劈手夺过一柄,反手就刺。郝昭摆戟相迎,叮叮当当的一阵响,两人接连交手十几次,不分胜负。
马种见马和郝昭纠缠到了一起,心中大急,带着残余的百十个人冲上前就要相救,骑兵们纵马践踏,死战不退的曹军持戟相迎。骑兵们一心想要冲出阻击,逃回家乡,豁出性命厮杀,纵马直冲,战马倒了,就下马步战,刀劈盾砸,不死不休,曹军伤亡猛增。
山坡上的帅增看到山谷里地曹军渐渐挡不住凶悍的骑兵,郝昭和马战成一团,身边地亲卫虽然不断的倒下去,倒还能勉强支持住,而姜叙却挡不住马种地冲杀,他虽然大声吼叫着,可是体力不支,被马种杀得步步倒退,要不是亲卫死命护着,早就被马种一刀枭了。
“朱将军,你带着人继续用箭阵堵截后面的骑兵,我下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帅增对朱铄说了一声,拔出长刀,带着部下几百人冲下了山坡,加入了战团,向岌岌可危地姜叙那边冲去。朱铄应了一声,带着士兵向北冲去。
马种正把姜叙杀得狼狈不堪,快意非常,准备大步上前一刀斩杀姜叙,然后和马一起合战郝昭,冲破曹军的堵截,逃之夭夭,忽然间见一个长相秀气地曹军小将杀到,不免笑了一声,抡刀就劈。
帅增举盾轻松的连接三刀,趁着马种收刀换气的间隙,一刀横斩,马种措手不及,抬刀招架,连刀带手被帅增斩落,他惨叫一声,弃了盾牌,捂着右臂直跳,姜叙一见机会难得,冲上来就是一刀,劈在马种的脖子上,死命一拖。马种哀嚎了一声,抬手捂住喷出血箭的脖子,急步后退。亲卫们上前拼命拦截,被帅增举手投足之间,斩杀一尽。马种不敢相信的看着杀人也是那么利落的帅增,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萎然倒地。
帅增带着人护住了姜叙,挡住了骑兵们疯狂的进攻,这才转过身向激战正酣的马连劈三刀,马对付郝昭和他的亲卫已经很吃力,再被帅增劈了三刀,顿时手忙脚乱,他手中的长戟一滞的时间,一直在瞄着他的姜叙和身扑了过来,冲进了他的身边,长刀深深刺进了他的腹部,从后腰透出。马剧痛,他长嚎一声,想要击杀姜叙,手中的长戟却被郝昭勾住,无法抽回。他脱手弃戟,猛的卡住了姜叙的脖子,将他扯离自己,瞠目大喝:“竖子,你敢杀我?”
姜叙面色胀得通红,眼中却全是大仇得报的快意,他牙齿咬得嘎嘎响,奋力拧动了手中的长刀。马痛得大叫一声,单手用力,“喀”的一声捏碎了姜叙的喉骨。
“你?”马连退几步,反手拔出腹中的长刀,直指姜叙。姜叙喉咙里出呼呼的声音,却屹立不倒,恶狠狠的钉着马。马低头看了看喷涌的血泉,忽然吐出一口气,手中的长刀当啷落地,仰面栽倒。
姜叙看着马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他嘴角边露了一丝惨笑,晃了晃身子,也缓缓的倒了下去。旁边的郝昭连忙上前扶住他,慢慢的将他放平在地上。姜叙口不能言,他紧紧的拉住郝昭的手,瞳孔在急剧放大,眼睛却没有闭上。
“你放心,你侄儿在将军面前,一定不会受委屈的。”郝昭轻声说道。
“呼----”一口气若有若无的吐出,姜叙的双眼,轻轻的闭上了。
得到姜叙斩杀马的消息,曹冲喟然长叹,姜维痛哭失声,马腾却是老泪纵横,倒地不起,马休、马铁兄弟含着泪相劝,却无可奈何。曹冲将战况通报给夏侯渊,同时派马铁去见马云璐。马云璐听说了战况以后,也是失声痛哭,然后举城投降,抛下一切事务,陪伴在病倒的马腾的身边,寸步不离。
十天后,马腾病死,临死前,他将曹冲请到他的病榻前,将马家托付给他。曹冲拉着马腾的手,连连点头。他当然留马腾一条命本是为了招降马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落空了,马家的情况正好和历史上相反,马和马种死了,其他人却活了下来,真是天意。
(第八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