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分歧
庸国每一次国考,事先都要举行声势浩大的祭祀典礼。数万秀才们怀着对光明前途的向往,站在烈日下神情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祭师慢条斯理的一个个程序动作,仿佛这会给自己带来好运。
鹿先生同样如此,手心里紧紧拽着浣纱妹送给自己的香囊,每当疲惫之时,轻轻嗅嗅这个香囊,他立刻精神百倍。
繁杂的祭祀典礼结束,晒了大白天的秀才们这才松口气,各自回屋暂时休息,准备好下午决定命运的国考。
古云远离考场,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神识覆盖之下。秀才们国考,作为修士,他不会干预凡间生活规则,但不允许鹿先生受到其他修士的伤害。
前几天,古云有恃无恐地离开皇宫,算准青衣婆婆不敢出手。同时,他有种预感,对方心中一定有报复的打算。
“金榜题名,也不知鹿先生有几层把握!”
低矮的山坡上,古云坐在枝头,远眺紧张忙碌的国考考场。
实事求是来说,古云也是在赌博,赌鹿先生一定金榜题名,以他的圆满来激发自己的圆满。一旦鹿先生有误,对古云的打击也是很大。
时间还有三个时辰,下午时分的秋风如约而来,将地面绿的草齐齐征服,一个个弯腰摇摆。就连树枝上果实顶端留存的少数枯萎花瓣,也在风中脱离枝头,轻飘飘地落在地面。
又是一股秋风袭来,刚刚落地的枯萎花瓣再次身不由己地滚动,一直飘向更远的草丛。
考场内,鹿先生提笔挥毫一气呵成,等他抬起头,看着上方计时的沙漏,才发现自己仅用一个时辰。
扫视一眼前后左右,有的秀才刚刚提笔,最多的也是写了一小半,甚至还有人眉头紧皱,处于酝酿当中。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鹿先生微微有些得意,看着满满两大页纸的标准小楷,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还有两个时辰!”监考官是八位中年官吏,为首一人面色冰冷,目光落在鹿先生身上。
每隔一个时辰都要报时,像鹿先生这样一个时辰写完试卷,以往的国考中也不是没有,只是鹿先生满面春风的表情倒是别树一帜。
数万秀才国考,分为三十个考场,除了监考官之外,不定时地有其他官员巡视。鹿先生的一口长气,不仅吸引主考官的目光,就连巡视到这个考场的官员也正好看到。
“滴答,滴答!”
考场异常安静,官靴踩在地上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大声。声音落在鹿先生身边停住,顿时让他猛地一惊。
回头望去,是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年官员,他背负双手,微微眯眼,看到试卷顶首鹿先生的名字,日有所思地点头。
鹿先生正要站起来行礼,被老年巡视官员一把按住肩头。国考期间,任何人不得说话交流,就连监考官也不行。
老者随即缓缓离开,走到出口处对着主考官一点头,对方心领神会地快速走出考场。
几息过后,主考官返回考场,只是神色更加冰冷。再次落在鹿先生身上,轻轻摇头。
一点小插曲,让鹿先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偏偏猜不出为什么。第一个答完考题并没有罪,只是极为考官的神色与动作显得很是神秘,很明显是针对他。
想起还在家中苦苦等待好消息的浣纱妹,鹿先生呼吸越发加重。虽说国考三年一次,这次不行还有机会,但他已经四十不惑,经不起岁月的流失。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鹿先生艰难地熬过三个时辰,随着大家一起交卷。原本还想看看考官的脸色,却被身后的人潮推动,不得不走出考场。
考试完毕,众多秀才们纷纷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分析着考题与自己的答案,一个个显得兴奋而又激动,仿佛金榜题名就在眼前。
鹿先生没有这个心情,独自一人穿梭在考生人流之中,默默走向自己的木屋。他还要在皇城居住一段时日,等公榜之后才会决定去留。
等待的日子最是难熬,大多数秀才们经过几天激动之后,心情逐渐归于平静。老乡之间开始串门,并且轮流做东,游览庸国皇城的繁华。
他们中间,注定有人会留在皇城,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但更多的秀才们却要打道回府,将梦想留在下一个三年。
庸国皇城贡院,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内灯火通明,礼部侍郎正与几名副手商议,决定这次科举考试的最终名单。
“黄明大人,这状元之名可是丞相报请皇上暗定了,榜眼也是九千岁的义子志在必得之名。唯有第三名探花郎,才是由我们决定的!”
一名满脸皱纹的老者缓缓站起,伸手扶正自己的官帽,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同时,他扫视一眼其他同僚,示意大家一起劝导。
“老夫辅佐三代帝王,从未听说状元与榜眼是内定之人!夏登校,你口中的皇钦点恐怕言过其实,是丞相与九千岁的意思吧!”
礼部侍郎黄明年过七旬,为人刚正不阿,很是看不起手下趋炎附势的作风。他手中拿着一份考卷,不等其他人发表意见,径直朗读起来。
其他几名礼部官吏面面相视,同时将眼光扫向夏登校,显然众人以他马首是瞻。
黄明虽说年迈,朗读声却是中气十足,字字如雷,清晰地响彻礼部大堂。
夏登校微微一笑,满脸的皱纹更加堆积,如同一道道沟渠刻在脸上。他伸手摸出一块黄色绸缎,好似心肝宝贝地捧在怀里。
“你们说,这样的文章难道不配状元之名么!”
黄明一口气读完,脸部涨得通红。适才赌气强撑,此刻已是气喘吁吁。他左手叉腰,右手按在文案之上,虎吼一声。
“黄大人,你请看!”
夏登校走上前,神神秘秘地将手中之物递给黄明,然后缓步退开,抬头时一脸轻松。他知道,黄明只要看过黄色绸缎内的字迹,就会哑口无言。
摊开绸缎,黄明顿时一惊,随即低下头逐字细看。突然间,他一屁股坐在木椅之上,双手频频颤抖,眼神充满无奈。
“既如此,状元与榜眼就按先前的安排上报,但这探花郎之位非他莫属!”
良久,黄明再度站起,指着刚才阅读的文章,狠狠地说道。说话间,他不忘瞪了夏登校一眼。
“黄大人,大家都知道你是爱才之人,我也承认这名叫做鹿先生的秀才文笔很好。只是不巧,皇太后身边的红人李公公前几天差人发下话,此人不可重用,打发他回家即可。探花郎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鹿先生!”
夏登校嘿嘿一笑,作出一副极为惋惜的模样,落在黄明眼里显得越发充满嘲弄之意。
“啪!”黄明怒了,一巴掌拍在文案上,转身绕过文案走到夏登校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他这一动,顿时吓得其他手下面容失色,纷纷上前劝导。
夏登校有后台不能得罪,黄明乃是礼部侍郎,服侍三代帝王的老臣,在皇帝心中分量很重,同样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老子身为礼部侍郎,皇上钦点主持国考的主考官。状元、榜眼有皇上的亲笔信也就算了,这探花之位你又搬出个李公公,想要气死我啊!难不成你是故意的,等着我一命呜呼,好接替我的位置吗?”
黄明怒不可休,额头青筋暴露,嘴唇乌红,嘴角甚至翻出一丝丝白沫。
“黄大人息怒!我可没有说谎,说不定李公公正在赶来的路上!”
夏登校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黄明年老脾气大,而且手头劲儿十足,捏得他喉咙发干,颈部刺痛。
黄明更加暴怒,冲着夏登校喘息半天,硬是说不出话来。此刻,大堂外侍卫通报,李公公驾到。
李公公好歹也是皇太后身边红人,而且皇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亲娘皇太后,黄明唯有松开夏登校衣襟,拍拍皱褶的官府,转身迎接。
李公公白皮细肉,面色红润,看上去很是年轻,在他身后,有一名头戴粉红纱巾的女子紧紧跟随,好似贴身保镖。
“哟!礼部侍郎黄大人,夜深了,还在商量国家大事啊!杂家奉皇太后懿旨,特来看看大家,这不,送来了莲子羹,为你们解乏!”
李公公尖细的嗓门宛如未成熟的公鸡打鸣,听起来让人鸡皮疙瘩大起,他倒是不以为意,挥挥手之后,几名太监提着食盒走进来。
“李公公深夜到访,恐怕不仅仅是看看我们大家吧?”黄明勉强行礼,语气略显生硬。
“知我者莫如黄大人,我来想知道这次金榜前三名定了没有”李公公话音未落,就看见黄明冷冷一挥手。
“宦官不得参政,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李公公想要知道金榜前三名,明天早朝之时便可知晓!在下公务繁忙,恕不远送!”
黄明好不容易压着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完全不顾及李公公的感受,甚至端起桌上茶杯,示意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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