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现在就去拟定合同,顺便把清单拉出来,”徐瑞麟虽然有些书生意气,却也是个敢说敢做的,“要公示吗?”
“公示,区政斧公示,下面乡镇也公示,”陈太忠点点头,犹豫一下,他又吩咐一句,“找两个靠得住的人来搞,具体公示时间,到时候再协商。”
“核对数目也要几天的,”徐瑞麟点点头,大部分养殖户的现场,已经勘测过了,但终究还是有在建的,还有些数目没有敲定的,这种事情,再认真都不为过,“不过也不能太晚了。”
“先等两天看看风声,”陈区长叹口气,“过两天有首长视察,咱不要乱。”
“首长视察?”徐瑞麟听得一皱眉,“是谁,什么时候来?”
“你心里有数就行了,”陈太忠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却是让人生不出任何质疑的心思,真是越来越有大区长的范儿了。
看着徐区长离开,陈区长又抬手给谭胜利打个电话,“谭区长,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蒙晓艳和任娇的到来,让陈太忠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区里的师资力量有点落后,北崇想发展,教育问题不解决也不行。
所以他就问蒙校长,是否能从凤凰划拉点教师过来,实在不行我亲自去跟王伟新说——就当是支边了,北崇这边给双倍工资,还有冬夏的补助和福利。
这个不可能,蒙晓艳很明确地告诉他,凤凰好歹也是天南第二大城市,有点水平的教师多在市区,而其他县区发展得也不错——金乌和阴平有矿,曲阳有酒,童山有旅游区。
这些老师就算去最落后的红山支教,也不可能抛下一家老小,大老远地跑到北崇来,事实上,这两年红山发展得也不错——你出五倍工资还差不多,要我说,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本地挖潜上吧。
陈区长把谭胜利叫过来,问的也是此事,“你跟市教委关系怎么样?”
“还行,”谭区长点点头,“不过那帮人也不是很好说话,官僚得很。”
待他听陈区长说完,就很坚决地摇摇头,“难,站在市教委的角度上看,给了北崇,给不给其他地方?而且在编的教职工,真不稀罕这双倍工资,弄点不在编的,水平就不敢保证了……他们真敢拿不在编的糊弄人。”
“那离退的老教师也行,”陈区长已经盘算好了,“他们自己挣一份退休金,来北崇再赚两倍工资,何乐而不为?”
“这个倒是可以,”谭胜利点点头,不过紧接着,他又犹豫一下,“但是这样也招不来好教师,真的好教师,就算离退了也有人高价挖,不少人现在就在朝田的私立学校教书,也有人在阳州办班,不少赚钱。”
“那就退而求其次,差不多点的就行,”陈太忠也没指望能挖来多么优秀的老师,这种事情要一步一步来,实在急不得,“关键是能吃苦,能下到乡村去,对孩子们要有爱心。”
“乡村……这不是要顶民办教师的岗?”谭胜利听得吓一跳,“这不行啊,他们带几年课就走了,民办教师也没了,孩子们咋办?”
“他们教孩子,也教民办教师,咱们的民办教师,水平实在太参差不齐了,”陈太忠不动声色地表示,“正好跟城里的老师学一学。”
民办教师的水平上不去,主要是因为待遇太低,没几个人有精力专心教书,谭胜利非常清楚这一点,不过民办教师的素质差一点,倒也是实话,他笑一笑,“我有个建议,返聘来的老教师,教育效果突出的,可以给予适当的奖励。”
“嗯,主意不错,”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心里却是暗哼一声,这本来就是我马上要说的,被你抢先了,“关于这个奖励制度,你去拟个计划来,要抓紧,争取新学年开始的时候,返聘的老师们都全部到位。”
慢着,新学年……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事儿呢?陈区长皱着眉头略略一想,然后才苦笑着摇摇头,嗐,这不就是杨大妮儿的“底线”吗?现在的孩子,啧啧。
这时间有点紧吧?谭胜利听得暗暗呲牙,眼下已经七月底了,距九月份开学也就一个月出头,这短短一个月,就要物色好教师,做通工作,并且还要安排好位置,实在紧巴了点。
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区政斧有眼的人都看到了,陈区长就像手握一条鞭子一般,抽打得其他副区长卯足劲儿地工作,他这科教文卫口不太重要,现在终于被区长盯上了。
于是他点点头,“我现在就回去做……对了,要返聘多少老教师?”
“越多越好,下限五百吧,但是也要审核,”陈太忠很随意地回答。
“保证完成任务……呃,你说什么?”谭胜利才待点头,眼睛珠子骤然就瞪得老大,骇然地看着自家的老大,“你是在说工资吧?”
“我在说人数,”陈太忠看他一眼,随手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上,也不点燃,就那么淡淡地看着谭区长,“返聘的教师,区里要贴出名单公示,包括岗位。”
他这是借着敲定人数之机,给老谭打个预防针——你别给我闹出吃空饷的事儿来,区里是大力投资教育事业,不是投资你的腰包,要小心群众的监督哦。
但是谭胜利根本顾不得想那些了,他很愕然地表示,“就算双倍基础工资是九百,五百个老师,一个月工资就是……四十五万啊。”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就算加上福利和补助,一年六百万也差不多了……这点钱都不舍得花,谁肯来?”
“我……我怕没这么大的影响力,”谭胜利苦笑着回答,动员五百个离退休老师来北崇,这得有多大的社会影响力才行?
“你不是跟教委关系还可以吗?”陈太忠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从市教委做工作,就方便多了,咱们还可以打广告,阳州曰报上打广告。”
“市教委的话……我有个想法,”谭胜利沉吟一下发话,“市教委杜主任的弟弟,是搞文具用品批发的,要是咱北崇的学校,都能指定用他家的,想必事情会容易很多。”
“可以放进来竞争,独家买卖那是做梦,”陈太忠断然否定这个建议,“让他们去搞工程吧,给市教委两个工程队的指标,这是前所未有的特例,你跟他们说清楚了,希望他们珍惜。”
北崇的工程很多,但是外面人想进来分一杯羹,那真的太难了,北崇宁肯用自己人,不太熟练、不紧不慢地干着,也不给外面太多机会。
但是这个饼,陈太忠还不得不画,文具用品是教委一干人的天生强项,这里面搞什么鬼,别人很可能敢怒不敢言,倒不如划出点工程来,到时候验收的是业主或者建委,那真没必要吃教委那一套——隔行如隔山。
他不怕分点利润出去,但过程要透明,受益者不能成为不受监督的存在。
让教委的人去干工程……您这脑瓜,不是一般的天才!谭胜利的嘴角抽动一下,有心说点什么吧,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工程里的油水,大家都是知道的,陈区长开出的价码,也不算不诚心了,“好的,那我现在就去市教委。”
“又是一年六百万,”陈太忠轻声嘟囔一句,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就在此时,廖大宝推门走了进来,“老板,陈正奎的秘书打过来电话,下午市政斧开会,省农委的领导下来了……强调农业贷款的问题,希望您去参加。”
“下午开会,上午才通知?”陈太忠一听就火了,要是紧急会议也就算了,但是省农委……能有什么紧急事?这可是有点欺人太甚啊,“不去。”
不怪他如此生气,就连老百姓请客,都讲究个“两天叫请,一天叫约,当天叫提溜”,搞政斧工作,大小官员的事务都是安排得满满的,重要事情都要提前打招呼的。
“好像跟首长视察有关,”廖大宝壮着胆子解释,这就是做为领导贴心人的好处了,徐区长都不知道首长要来,他却是知道了,“省农委的人,是昨天晚上到的。”
“哦,”陈太忠点点头,又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确定吗?”
“应该没有问题,”廖大宝皱着眉头回答,“我有同学是省农行的,前天晚上行里紧急开会了,据说首长这次来,可能问到农业贷款的问题,要他们把弦儿绷紧。”
“是啊,现在就知道把弦儿绷紧了,平常那弦儿……在哪儿呢?”陈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哼一声,首长要来了,估计是原先没有说要问农业,现在有人吹风了。
所以农委和农行等相关环节都忙了起来,农行紧急开会统一口径而农委为了防止地方上胡乱歪嘴,紧急下来人做地方的工作。
省农委的职能,不止是协调农业贷款,不过在陈区长看来,北崇农业的发展……压根儿跟农委就没什么关系。
3853章渐近(下)“我有没有可能,在会上狮子大张嘴?”年轻的区长沉吟一下,虚心地向通讯员请教。
陈区长对这个确实不熟,但是从省农委的人紧急下来的趋势来,他们应该很在意这些,这简直是送肉下乡,不宰白不宰,想到这好歹也是省里的部门,他禁不住食指大动,“他要是不给我贷款,就要考虑我告状……后果很严重。”
“这个我真的不熟,不过林主席应该熟,”廖大宝很直接地回答。
“给林桓打个电话,就说中午我请他吃饭,”陈太忠淡淡地吩咐一句,这倒不是他摆谱,不肯亲自邀请,实在是廖大宝打这个电话,林桓就能先准备一下相关内容。
“这个农委啊,你没必要太在意,”果不其然,林桓对此还真的知道不少,中午的酒桌上,林主席很干脆地表示,“农业贷款……嘿,他们能决定多少贷款?大头都有数了。”
“那下午这个会,我可以不去?”陈太忠夹一筷子茼蒿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发问。
“去是肯定要去,不过狮子大张嘴,你就可以省了,哈哈,”林桓听得就笑了起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笑得非常地大声,非常地张扬。
笑了好一阵,他才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感触颇深地叹口气,“只要你敢张嘴,他们就敢答应,但是只是答应,实施需要个过程,而首长终究是要走的……你说是吧?”
“老书记你是说,他们会许空头支票?”廖大宝若有所思地发问。
“他们根本就没那能力,你狮子大张嘴,他们还不敢反驳,除了空头支票,还能怎么办?”林桓重重地叹一口气,“将来说起来,也是你们不知道轻重好歹,逼得他们那么做的……跟人家没什么关系。”
“这还赖到我头上了?”陈太忠听到这话,真是老大不满意了,“他们既然无所不能……我为什么不能狮子大张嘴?”
“他们只是号称无所不能,其实不能的地方多了去了,”林桓冷笑着回答,“是你不熟悉这个圈子,不是他们不熟悉……业务都是分圈子的,所以错的是你,不是别人。”
“那我下午还是不去了,”陈太忠听明白了,下午的会议只是走个过场,他哪里有这么多美国时间陪人玩?
“你还是得去啊,陈正奎的秘书专程给你打电话了,”林桓伸出双手,缓缓地揉一揉面颊,慢条斯理地发话,“你去了,不代表支持,不去的话,绝对代表反对……将来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十有八九能推到你头上。”
这个话在理,但是陈太忠想到要去市政斧开会,他心里就下意识地排斥,“那老林你建议一下……去了那儿我能干啥?”
“去了那儿你能睡觉,”林桓很干脆地回答,事实上,老林说风凉话,也很有一套,“你也可以认真地为咱北崇争取权益,只要你不在意大家心里笑话你——这本来就是个形式。”
“那我还是去睡觉好了,”陈太忠皱一皱眉头,当官这么久,各种迎来送往他见得多了,对于形式主义也很能理解,有些东西不是他抗拒就能回避的,终究是要面对。
那么接下来,陈区长还真的是去了市政斧,各县区的来人不少,还有阳州市行局的,省农委带下来的人也有四五个,大家济济一堂,挤满了市政斧的小会议室。
陈太忠不管那么多,到场就趴在桌子上,直接呼呼地睡了,由于他睡得比较放松,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旁边有人羡慕地看着他:这小伙子……心态很好啊。
陈正奎坐在主席台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看到陈太忠睡觉了,不过对他来说,这是个好事,于是心里微微一松。
这次对陈太忠的邀请,是他坚持的,陈市长是真的怕了本家的折腾劲儿,心说我请你,你可以不来,来了就不要给我乱折腾——事实上他最怕的,是本家不但不来,还乱折腾。
他立下了不干涉北崇事务的誓言,目前执行得还是比较彻底,他认为自己是个说话算话的,但是他很担心,自己的本家说话不算话。
所以他对陈太忠的呼呼大睡,一点都不以为然——你可劲儿睡,随便你睡到什么时候。
陈太忠睡到会议结束的时候就醒了,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这厮就是不受整个阳州待见的北崇区区长。
没错,北崇区现在,真的不受整个阳州官场的待见,为什么?因为北崇太独了,有好事儿都自家吞下了,外面谁想掺乎,会被直接撵出去——活脱脱就是花城当年的翻版。
但是北崇比花城还要强势——直接把花城车翻了,江湖传言,谁敢找北崇的麻烦,陈区长会直接带着炮头打上门去,花城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北崇人直接平趟。
“会开完了?”陈区长感觉到身边气场有异,终于施施然醒来,他扫视一眼周围异样的目光,打个哈欠,“小廖,咱回了。”
有些形式,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哪怕是睡觉也要参与,陈太忠心里有点不为人理解的哀伤。
不过廖大宝还没来得及着车,李强打来了电话,“太忠,来市里了?晚上一起坐一坐?”
“要回了,”陈太忠淡淡地回答,李强肯定清楚,他来阳州是不得已的——这个时候你约我坐一坐,是个什么意思?所以这类的邀请,那真的可以免了,“区里一堆事儿呢。”
“你上高速还是上省道?你指个路口,我去见你,”李强很果断地发话。
“这您可是开玩笑了,”陈太忠干笑一声,李书记可以这么说,他哪里能这么做?只得规规矩矩地回答,“得,我还是去市党委吧,好久没有聆听领导教诲了。”
到了市党委,李强也没指示什么,就是扯着他细细了解一下北崇最近的动态,最后居然都谈到了北崇打算返聘教师,李书记当即表示,这个事情我支持,这些老教师们离退在家,本身也是对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啊?陈太忠却是扯得有点烦了,其实他很想问李书记一句,隋彪到底什么时候走,市里打算派个什么样的人继任——遗憾的是,现在不合适提这个问题。
眼瞅着就要五点了,他站起身来,“得赶紧回去了,李书记还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了,”李强站起身,把他送到门口,貌似随口问一句,“有人找你了吧?”
“嗯,他的打开方式不对,”陈太忠笑着点一点头,李书记问得没头没脑的,但是他心里清楚,人家是说紫家来人的事,所以他也就含糊地回答一句,这种事情没办法仔细说。
打开方式不对……这是什么话?李强略略一错愕,年轻的区长就走了出去,他略略回味一下,微微颔首,心里基本上有数了。
年轻的区长向外走去,感觉到身后有几道目光盯着自己——那是在门外等待的人,能让李书记送到门口的主儿,自然会引起大家的关注。
老李叫我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陈太忠有点明白了,李强他扯了这么久,除了想了解一下北崇的情况,以及自己跟自家的接触,更重要的是展示一下两人的关系。
陈区长去市政斧开会,容易引发大家的一些猜测,所以接下来,李书记就有必要跟他多聊一聊,还要让大家看到——这二人相谈甚欢。
一个小小的区长,能让市党委书记关注若斯,足以值得自豪了,但是陈太忠是一点都自豪不起来——哥们儿这整整一下午,啥事儿都没干!
六点的时候,眼瞅着要到北崇了,他接到了巨中华的电话,“陈区长,接到最新通知,从明天下午开始,你把手上的事情都放一放,配合市里和省里的工作……最好能在阳州待命。”
“我开车速度很快的,阳州待命就不必了,”陈区长不动声色地回答,他才耽误了一下午,哪里有这个闲情逸致?“我保证,绝对不会因为我影响事情。”
终于是要来了,放下电话之后,他轻吁一口气,因为这即将的考察,省里市里齐齐动了起来,气氛异常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年轻的区长总会想到四个字——如临大敌。
这可真有点讽刺,陈太忠将车开到区政斧停下,自己则是走回了小院,他推开院门一看,登时就是微微的一怔,“怎么你俩来了?”
院子里正站着两个青春活泼的女孩儿,七八分相似的面孔,个头略高的女孩打扮得要时尚一些——正是叶晓慧姐妹俩。
“我父亲有意回北崇来发展,”叶晓慧是个自来熟,她笑吟吟地发话,“所以我们姐妹来了解一下,有没有什么优惠的政策?”
“你父亲?”陈太忠的眉头稍微皱一皱,他实在想不起来这姐妹俩的父亲是何人了,“他要能带回投资来,我当然欢迎了……优惠之类的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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