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北崇现在随便一个副区长拉出去,手里掌握的资金,都能让其他县区一把手垂涎。
就连最差劲的谭胜利,手里每天过的流水,也不止十万。
王媛媛不是副区长,但她是副区长之下的行局第一人,能跟她相比的,只有财政局长崔重山,建委主任交通局长啥的……都要看她的眼色。
而且她手里有直管的煤场,有大量的资金,外面苎麻卖过来,也是由她制定方案,就连区里的工程,她手上有监理队伍,也可以过问。
给钱的事儿,很多时候她做不了主,但是不给哪家钱,她说话相当有份量。
北崇的年轻干部很多,但罗雅平和畅玉玲都是省里下来的,不合适参选,廖大宝是陈太忠的秘书,他要入选的话……那就是陈市长怕了陈书记。
选来选去,也就只有王媛媛比较合适。
严酉生和桑格也不错,年轻有为,体现了当代大学生的创业精神,但是陈市长脑袋上那个口子,就是在北崇搞“返乡创业”活动的时候被砸的,那么……大家懂的。
“还是手里有钱好啊,”陈太忠叹口气,摆一摆手,示意王媛媛退下去,脑子里却又想起了郝司长的比喻:你北崇计委,权力不是也很大吗?
咦,这家伙怎么这么久了,都没联系我?下一刻,陈书记就又走神了。
按说油页岩项目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陈太忠落实了对方的背景之后,就该把设计任务给出去——须知这设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前期工作应该抓紧完成,否则直到陈书记走的时候,工程还都没干完的话,容易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可是陈某人再担心进度,也不会上杆子联系对方——我怕了你了,你来签合同吧。
这还是个谁来就谁的问题,此刻软了,后患无穷,哪怕是牺牲一点时间,也是值得的。
就在这个时候,陈太忠“一语成谶”的能力就体现出来了,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正是郝司长,“太忠书记你好,我那天的建议,你考虑过了吗?”
事实上,郝司长也是一样的心思,他希望能看到北崇服软,不过这么久,陈太忠都没有一点反应,他也不能只顾自己的矜持了,再无声无息等下去,错过了,也未必全是对方的责任了——人家可以说他没有积极主动联系。
“什么建议啊?”陈太忠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是那个设计图,”郝司长气得牙根都是痒的——你可能忘记吗?你要真忘了,我把设计图全部吃下去。
想是这么想,他还得保持语气的平稳,不能让对方听出异常。
“哦,这个啊,区里最近的事情比较多,暂时顾不上考虑,回头再联系吧,”陈太忠很随意地压了电话——这个手段不是原创,而是从项思诚那里借鉴来的。
就算知道了郝某人的根脚,确定此人的话是可信的,他也不会因为一个副司长的招呼,就把四个亿的单子让出去——让你身后的人出来跟我打招呼吧。
陈某人做事就是这么狂,而且他并不认为,是自己做错了。
唯一可虑的是,对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这番话。
郝司长见他连个招呼都不打,不管不顾地压了电话,登时就火冒三丈了——我艹,你北崇马蜂窝都不清理,就着急着奠基,现在跟我说……你不着急?
他是真有点想报复:莫非你以为黄家就是万能的?
可是想一想之后,他觉得这话里,似乎还有点别的说法,不过一时间他也拿不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给自家姐夫打个电话,把情况说一下。
做姐夫的沉吟一下,又问了几个问题,登时就明白了,“行了,你不用管了,他是嫌你份量太轻,对他不够尊重……这得我来。”
“你给他打电话,不是太抬举他了吗?”郝司长急了,自家姐夫是副主任,而且马上有望升正部,前途无量的干部,为这点小事面对个小区长,划得来吗?
“我不出头,你的面子不够,”做姐夫的冷冷地回答,他已经官至副部,又是在发改委工作多年,知道陈太忠的拖延,无非就是那几种可能。
听到姐夫压了电话,郝司长轻声嘟囔一句,“你跟他谈,太抬举他了吧?”
事实上,他姐夫也没想着跟陈太忠谈,陈书记当天再没接到来自发改委的电话,第二天五月九号早上七点半,他接到了来自黄汉祥的电话,“太忠,包机联系好了,下午四点,你来送一下。”
黄总一行人在北崇呆得实在太舒服了,直到前天,有人在京城有要紧事,要回了,大家才说一起回。
可是黄金周的末尾,火车票和机票都很紧张,联系包机都不方便,大家决定再等一等,今天终于是有结果了。
陈太忠二话不说,招呼上金龙大巴往疗养院赶,赶到之后,那边都收拾妥当了,哗啦哗啦地上车,黄汉祥说一句,“这别墅不错,给我留着。”
“您再来,提前打招呼,这别墅肯定给您腾出来,”陈太忠笑眯眯地回答。
“翅膀硬了啊,”黄汉祥看他一眼,也不再说话,而是径自上了金龙大巴——事实上,他们在北崇住了二十天,也知道这疗养院有多么抢手了。
所以他虽然不满意陈太忠的态度,但也能理解,小陈在京城的别墅,随手就能一套一套地送,但是有些稀缺资源,真的不好浪费——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那我朋友还有两个亲戚要住着,怎么办?”
“我给他们找个套房,”陈太忠很直接地回答——你朋友的亲戚,这就远了,老话说得好:朋友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他们又不是你黄二伯。
黄汉祥也不跟他叫真,一行人上了车,差不多就八点五十了,他急急忙忙地催促,“天雨路滑,争取三点之前赶到机场就行。”
这机场不是朝田机场,而是地北的通达机场。
从疗养院开出北崇,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那就十点出头了,赶朝田下午四点的飞机,在这种雨天,就太危险了——虽然包机可以延误,但是黄老二不喜欢。
而且朝田,也不是黄家传统的势力范围,相较而言,地北反倒更熟悉一些。
大巴缓缓上路,黄汉祥和陈太忠坐在最前面,路过闹市区的时候,看到街边花枝招展的女孩儿,黄总终于出声发问,“你这儿持证上岗的……有多少了?”
“超过一千了,”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这个数量,他也没有想到,所以说得有点没底气。
“你这到底是要发展什么产业呢,”黄汉祥也有点恼火,一千多小姐,北崇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万人,合着两百人就要面对一个小姐,这铁铁赶超了阿姆斯特丹啊。
“深、圳一开始发展的时候,也是这样,有老前辈痛哭流涕,认为背叛了社会主义,”陈太忠淡淡地回答,他现在反驳这种言论,都不需要打草稿,“有谁认为,总设计师是错了?”
黄汉祥嘿然不语,只不过嘴角,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笑容。
车上了高速,因为行使平稳,大巴的隔音效果不错,不少人昏昏欲睡——起得有点早。
黄汉祥也眯着眼睛打盹,不过等驶出恒北,进入地北境的时候,因为停车收费,他猛地警醒了,待过了收费站,他侧头看一眼陈太忠,“油页岩的施工图,给了发改委吧。”
“凭啥呢?”陈太忠眉头一皱,轻声反问一句,然后解释,“何所长还要设计。”
何保华的研究所,也是接了这个课题的,要不说他对某些人强行拿走一些环节,不是一般地愤怒。
“有人给我打电话了,”黄汉祥轻描淡写地解释,他知道小陈的头难剃,也就不说是谁打的电话,以免又被小家伙将军,“该给保华的,要给他……我是他岳父老丈人。”
陈太忠点起一根烟来,也不管车里有多少老同志,嘬了两口之后才发话,“他们要百分之五,那是四个亿。”
“才四个亿,不多,”黄汉祥一伸手,旁边有跟班点着酒精灯,开始烤雪茄,“不可能四个亿全拿走,就是个大包……保华那一份儿,谁也抢不去。”
陈太忠嘿然不语,好半天才问一句,“对方挺难缠?”
“人家觉得你挺难缠,”黄汉祥笑一声,“这么大的项目,要个设计,给了吧。”
“您说给,那就给了吧,”陈太忠目的达到了,也不想再叫真,他干笑一声,“关键是他们不长眼,找我说这事儿……我能做主吗?得找您啊。”
“你小子拍马屁水平见长啊,”黄汉祥笑了起来,事实上,陈太忠顶得对方来找自己打招呼,真的很让他高兴,一个是小陈不胡来,眼里有自己,一个就是很拔份儿。
黄老二要是不想答应,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小陈,不过说句实话,那边的要求,真的不算过分,还是打着为北崇好的名义。
当然,黄汉祥的秋风,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的,他也表示,工艺流程方面的设计,你得给了我女婿,这个没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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