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至青川
如此想着,于正的目光落到沈家二人身上,沈绪元一身清风,面对金山银海毫无动心之态,脸上所带的释怀之色可见真是为民为国,而再看少年,傲然而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超然自信,英雄出少年,莫过于此。
更难得的是,站在他旁边的马什长等官兵,竟都微微躬着身,仿佛簇拥其立一般,那姿态并非刻意,而是自然而然,显出一副对少年臣服之态。
袁铁孤傲之名于正自是早就知道,他在青川这些年从来不卖其他官员的帐也是郡府众官皆知,他所训练出的兵士自然如出一辙,而这些官兵竟对一个少年有此姿态,足见这少年当真不一般。
他心里微微一动,而后便下令道:“来人,把安世杰给我押入大牢,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监!”
众随从躬身领命,架起安世杰便朝外走去,自有一个县兵引导他们前往大牢。
接着,于正又朝马什长等人说道:“你们可去通报袁县尉,让他紧闭城门,防止安府的人逃离!”
马什长拱拱手道:“请大人放心,沈三少爷早就建议袁大人派了一百兵力,驻守在四方城门,暂时封城,安府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出去!”
于正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神彩,暗道这沈家少年当真想得周到,他便道:“那你们就守住安府及此地。”
说罢,于正扫过在场诸位官员,众官员此时忐忑不安,不知道于正将要如何行事。
不过,于正却并未在此时有任何举动,他倒不急着将有牵连的人给揪出来,毕竟若事态太过严重,整个青川会立刻陷入无人管治之地,而有安世杰在手,顺藤摸瓜,自可查个明白,他便一摆手道:“回县衙吧。”
众官员多少松了口气,但一个个都是惊魂未定,知道此番只怕难逃干系,更不知道事情还会恶化到何等地步,就连徐廉等郡官也都暗道不好,不知道安世杰是否为了将功赎罪而将自己给供出来。
唯有沈绪元及几个一向不与安世杰同流的小吏则是长长舒了口气,仰头望着长空,发现这朗朗晴天也比以往蔚蓝了许多。
当沈辰和沈绪元回到沈家的时候,沈定海正在前院来回跺着步子,显然也担心今次出现什么意外,一见二人回来,连忙询问。
待听到沈绪元将事情一一道来,听到那赃银暴光,安世杰被关时,沈定海不由重重锤了下拳头,大叫了一声好,连忙叫来下人,让厨房多加几个好菜,以庆祝今日的大胜。
晚上,沈家人刚吃完饭,便有下人匆匆来报,说有一位于大人来访。
沈家爷孙三代连忙赶到前院,只见于正果然站在院子里,身着便服,正欣赏着院子里种植的花草之物。
“不知于大人来访,有失远迎。”沈定海拱拱手,说道。
于正微微一笑道:“想必老先生便是前任县丞沈大人吧?青川沈家之名,本官也是早有耳闻,三百年来代代清廉,可谓清誉满天下呀,本官本该早来拜访,只是公务缠身,还请老先生见谅才是。”
于正毫不摆架子,一副后辈态度,顿令沈家人大生好感,沈定海更是直笑道:“于大人客气了,来,里边请。”
于是几人便重回大厅,入厅之后,沈定海和于正一左一右坐于上座,沈绪元和沈辰则坐下左右下座。
下人奉上茶水之后,沈定海微微摆手,叮嘱下人守在厅外远处,未得吩咐不准靠近。
尔后,沈定海便问道:“不知于大人今晚来访所谓何事?”
目光在沈辰和沈绪元身上扫过,于正轻叹道:“今日幸得司府大人和三少爷相助,才揪出了安世杰这个大贪官,此事乃是青川百姓之福,也是本官心头之痛啊。身为官员考核的主考官,辨清官员德才贤明本是不可推辞之责,但不想本官却深受蒙蔽,未曾察觉丝毫,实在有愧之极。”
于正身为手握大权的郡府重臣,说话却如此掏心置腹,更对自己的过错毫无遮掩,顿令在场三人心生钦佩,沈绪元连忙说道:“这并非是大人的过错,大人清正廉洁之名如雷贯耳,今得一见,更胜传闻。只是这下方官吏欺上瞒天,勾结一气,所以才使得大人慧眼遭受蒙蔽。”
于正却摆摆手道:“为官当有识人之能,方能耳目畅通,本官绝不推脱自己的责任,但亦对这些欺上瞒下的官员痛恨之极,如今既然擒下安世杰,自当借此机会清除这些蛀虫!”
说到这里,他神色依然多了分凌厉,尔后又略有好奇的道:“若我猜得没错,今次符纸指路之事乃是为了揪出安世杰而设下的计谋,本官倒想知道,这计谋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沈绪元便一笑道:“不瞒大人,此计乃是出自于我这外甥之手。”
“噢,小小年纪竟能有此谋略,当真非凡。”
于正忍不住啧叹,毕竟铁门未现之前,连他也被蒙在鼓中,更别提诸多官员,一个二人都不知大难临头,足见此策之妙,而他虽然早有预感计谋出自这少年,但如今得到证实仍是不由惊讶,尔后他又问道,“那你们沈家又是如何得了袁县尉的支持?”
他深知袁铁勇武孤傲之名,就算安世杰也未曾笼络到他,更别提还是官职更低的沈家。
沈绪元自不放过为外甥铺路的机会,若外甥得到这金曹监大人的重视,日后前途岂非无量,而且,如今安世杰已落马,大局即定,有的事情自然倒不需要隐瞒,他便不无骄傲的道:“大人当知最近袁大人率兵攻下青川三寨之事,其实,这攻下三寨的策略正是出于我这外甥之手!”
“什么,当真如此?”于正听得不由一愣,怎么也未料到这种事情。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设计把一个县令拉下马来,已算奇闻,怎料竟然连攻下困扰青川多年的三大山贼势力竟然也是由他一手策划攻下,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沈辰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帮袁铁剿灭三寨一事他宁愿无人知晓,这事情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为了帮助舅舅上位而走的一步棋罢了,而他也并不想因此获得什么名声,免得惹来些麻烦,不料舅舅直接把事情给道了出来。
沈绪元含笑道:“大人若不信,可亲自向袁大人求证。”
见沈绪元如此说,于正倒自然不怀疑了,他看着沈辰,不由轻赞道:“没想到沈家出了如此后辈,竟是文武双全,连袁大人都折服,必定是惊世之才。”说到这里,他笑容一敛,正色说道,“沈家此番设计揪出安世杰,必定是掌握了缺凿的证据。而本官也心知只要撬开安世杰的嘴,自可牵出一堆官员来,只是在这事前,本官想知道这牵扯的规模有多大?”
显然,这才是于正真正到此的目的所在,沈辰心里更是雪亮,可见经过这番事情,于正已经对身边人有了怀疑,不然不可能来这里。
沈绪元便正色答道:“恕下官直言,比大人想象的还要严重,光是本县官员能够自清其身者也不过十之一二。”
于正皱了皱眉头,这县里的官员本就数量不多,十之一二推算起来,清官可谓屈指可数,而他又听出这话中潜在的意思,问道:“你的意思,本官身边的人也牵扯其中?”
沈绪元点点头,直言道:“正是,其中更包括大人手下的副使徐大人!”
“什么,徐廉也牵扯在里面?”于正脸色微微一变,若只是普通的郡官还好,未想到自己信任之人竟然也在里面,他神色一正,质问道,“沈大人如此说,可有证据?”
沈绪元便答道:“几年前,安世杰曾替一位青楼女子赎身,并将其送给了徐大人,如今这女子已怀有身孕。虽不敢断定徐大人陷得有多深,不过必定也帮了安世杰不少忙。”
于正听得慨叹一声,说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徐廉竟钟爱一个青楼女子,真是……枉费本官一直苦心栽培!”
他闭上眼睛,又失望又头疼,事态显然比他想象更为严重。
良久之后,他便说道:“沈大人,现在安世杰入牢,一县不可无首,本官欲让你代理县令之职,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绪元即早打定当县令,听到这话自然不推辞,连忙起身,一脸正色的道:“下官愿为大人解忧!”
见沈绪元答应下来,于正便露出笑意道:“好,此番回去后,我必定会将事情原本告之郡守大人,到时候再让你正式上任,至于眼下这事态,你可有处理的方法?”
关于这事情,沈绪元自然早有思量,出生官宦世家,他的才能倒也不算平庸,他立刻答道:“回大人,首先当审问安世杰,将县里犯事的官员一一问责!”
“本官自也不能容忍这些犯下贪腐更可能有其他更大罪责的官员仍在其位上,但是如此大规模的革职,难免引起波动,那些和这些官员有关的望族大户们只怕也会趁机生乱。”于正不无担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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