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挫骨扬灰
上方,红日高悬,天际斑斓。
下方,盘根错节,阴影重重。
不动无声的枝叶密密实实遮天蔽日,在乔青噙着笑的脸上投下斑驳点点的细碎阴影,有种说不出的冷意。四面八方围着的足有数十人,有的熟悉有的陌生,竟是属于那明明被取消了资格的唐门弟子。
这些人落下的一刻,乔青便明白了过来。
之前她一直觉得唐枭和龙使之间的气氛古怪,原来是为了这个。所有人都是零零散散分布在这极大的空间里,可她却是一落下,便是在唐门的包围圈中——在早已经被取消了资格,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唐门包围之中!
见她垂着头低低笑了起来。
为首的唐战拧着屁股古怪迈了一步:“你笑什么?!”
她懒洋洋耸耸肩:“还以为烛龙那么大的个儿,你那小**得豁成牡丹花呢,好的倒是快……”
“你……”
唐战瞬间冷下了脸。
乔青却再不答话,她径自笑着,微垂的发丝遮挡住面目的表情。然而始终瞪着她的唐战一群人,却可以想象这少年脸上那种轻蔑又鄙视的神色,到了这个时候,这该死的乔青竟还敢故弄玄虚!她凭什么?!
“太子妃,你想知道凤无绝在哪么?”
乔青头不抬眼不睁,放在身侧的手却微微一顿。
唐战眼尖地抓到这一破绽,就似是逮住了她的软肋,哈哈大笑道:“你想知道?啧啧啧,在下真真是佩服两位,贤伉俪不顾世俗廉耻……”这侮辱说到一半,见乔青又恢复了那等不闻不问的姿态,轻轻从鼻尖发出了一声嗤笑。他口风一转,紧盯着她飞快道:“凤无绝正在沼泽地图!”
果然!
乔青脑中飞快地转,这什么随机落地的异空间,恐怕龙使早就动了手脚,控制住她和凤无绝下落的方位,便是为了将他们两人逐一击破,扼杀在这不为外人所了解的异空间里。
她的手又是一颤。
唐战欣喜若狂,很好,即便尽力伪装,还是掩饰不住你对凤无绝的焦急。
他并不急着杀她,在这异空间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有什么比慢慢享受着敌人处于恐惧中更有乐趣:“不用担心,你们会一起死的,我唐门对二位做足了精妙的准备,不偏不倚。这里四十五人,那边也正有在下的师兄弟们四十五人包围着他。”
一直不动的乔青终于说话了:“他可以跑。”
这微微嘶哑带着点不确定的嗓音落入唐战的耳朵,真正是无限美妙:“是的,是的,他可以跑,他一边跑,后面会有同为玄师上下的四十五人追击着,他们的剑会划破他的背脊,穿透他的胸腔。哦,说不得他跑到一半,还会落入泥沼之中……”
“泥沼?”
“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眼见着乔青迷茫抬起了头,唐战整个人被一种大仇将要得报的得意笼罩着,用极度恶意的嗓音接着道:“哦,对了,你来自大燕,那里山林遍布哪里有什么泥沼。在下便给你好好的讲解——沼泽地图,啧啧,一个不慎踩入便会永久地沉眠在下面。”
乔青脸色刷白,倒退一步。
“你不相信?想想那种感觉吧,被美妙又肮脏的泥沼包围着,不断地下沉。淹没口鼻,淹没胸口……哦对,那个时候他便无法呼吸了,鼻孔里,口腔里,耳朵里,无处不钻入黏糊糊的泥沼!”
她又退一步,退到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仿佛这才微微撑住了身体。
乔青死死盯着唐战,咬牙切齿:“唐门如此卑鄙,不怕天下人嗤笑么!”
“唐门?”
唐战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太子妃,你是被吓糊涂了么?”
“什么意思?”
“这关唐门什么事?唐门可是已经被取消了资格,根本就不在这异空间里啊……”
唐战凉凉地说完,欣赏着乔青又白了几分的脸色。她双拳紧握,整个人靠在树干上,听唐战接着道:“这异空间里本就安危难测,你们二人死在这里,外面的人也没处讲理去。恐怕最多叹一句天妒英才罢了,谁能想的到,我早已经被取消了资格的唐门会倾此次所有弟子之力,早早便等在了这里埋伏你们?”
“鸣凤不会放过你们!”
“哼,鸣凤敢和侍龙窟作对么?”
唐战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整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便扯动了还没痊愈的伤势,双腿猛然一僵,冷冷道:“那正好,在下十分期待鸣凤在侍龙窟的怒火下覆灭,让大陆只剩下六国!”
乔青的脸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
她四下里看看,像是在寻找逃跑的契机。
“别白费心机了,”唐战不屑地一挥手,唐门分散开的人合拢了起来,带着恶毒的笑意慢悠悠往前走着逼近她:“这里只是第一关,只要你往出口的方向去,一路上连续有三波唐门的人,一波比一波多。别说此时四十五比一你根本就跑不掉,后面密林地图和冰川地图的埋伏只多不少……”
唐战话落,乔青的头又低垂了下来。
几缕发丝在额前飘着,她像是已经绝望了。
唐战深深呼吸了报仇的空气,戏谑道:“太子妃,没想到吧?”
“这还真是没想到。”
唐战正得意,忽然眸子一闪,这话……
咻——
不待他疑惑这话竟和刚才的歇斯底里和苍白暗哑不同反而还带着几分笑意,不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透露了什么竟将唐门一路的部署全部交代了,不待他意识到竟是太过自信为了压迫她竟将封死了四面八方道路的弟子全部召集在了一起,不待他明白乔青竟是在演戏放松他的警惕套出消息……
数柄闪烁着凛然寒芒的飞刀倏然便至!
“中级?!”
“你是玄师中级?!”
唐战大惊失色飞快要躲。
飞刀来势汹汹,他竟全无还手之力!电光石火他发出了一声惊骇的大叫,第一时间转身避开,奈何屁股上的伤刺啦一下似是裂了开,这动作疼的他呲牙咧嘴硬生生一顿。
低级和中级之间的差距,绝不只是两个字的分别。那高塔原本是为了测试,可乔青一行人用了卑鄙的手段避过了那测试。感知力只能得出她是玄师的答案,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她能从知玄中级跃至玄师,这已经匪夷所思可称奇迹了!上次高塔之前,乔青也是突然出手,唐战一个激灵之下尚且能狼狈地挥开飞刀,此时看来,她分明那个时候就有留手!
谁也没想到,她竟是中级?!
于是,没想到的唐战只转了身,没避开……
噗——
飞刀入肉!
伤上加伤,**满地。
直到这悲催的哥们屁股后面爆开一小朵血花,发出了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
才反应过来这飞刀刁钻又阴损的角度。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唐战砰一声倒在地上,身边更有数人被一刀戳喉,轰然挺尸。待到一片慌乱之后众人朝那方看去,远远地只能看见了乔青远离的影子。
“乔青,你逃不了!”
“任你有通天之能,这次也定死无葬身之地!”
“你尽管逃,凤无绝一定会死!哈哈哈,他一定死……”
唐门弟子没说完的叫嚣,忽然就噎在了喉咙里。
只见那飞逃而去的身影在第三句话后倏然一顿。
远远地,她回过头来,一双漆黑的眸堪比永无天日的黑夜,其内金芒一闪,凉意彻骨,不寒而栗!她并未说话,只这一眼便再次飞去。可在场还剩下的人望着身边地上的几具尸体,皆明白了那一眼中的滔天狂言:无妨,老子的男人掉一根头发,你唐门就跟着陪葬!
一阵呆怔后——
“追!”
“不能让她跑了!”
二十多人飞快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眨眼的功夫,此处只剩下了一地的血花,一地的**。斑驳的点点日光之下,唐战睚眦欲裂趴在数具尸体的环绕之中,一把明晃晃的刀柄仰天竖在腚中央……
乔青一路施展轻功,速度飞快。
脑中思索着刚才获得的信息。依照唐战所说,后面有埋伏的两处地图,分别是密林和冰川,正是她从此地往出口方向的必经之地。密林是地图正中的唯一一个地形,冰川靠近出口处。
三处埋伏,所隔距离相等,兵力次第相加。
这个时候,后面唐门的人和她尚有少许的距离,可若是一旦停下来,顷刻便会被追上。刚才她能离开,一个是沾了出手突然的光。唐门以为自己步步紧逼已将她逼到绝望,自然想不到她一直在演戏,在那种前后无门差距悬殊的情况下,还会想要搏上一搏!另一个,则是因为她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而下面如果再和他们相接,就没有这种运气了。
那么,就要一刻不停地飞!
先不说会不会力竭,哪怕一刻不停,到了那必经之地第二处埋伏中,前后夹击她也绝对出不去!
不对!
何止是前后夹击?还有凤无绝那一边。在沼泽处的埋伏她倒没有那么担心。她能避开这第一处,那个男人也定然可以。而第二处密林,也是他的必经之地,那么到时候,将共有三波的人分三个方向把他们两人包成饺子!
唐门,千万别让老子出去!
乔青呲牙咧嘴地骂了声:“妈的!”
“妈的!”
——异口同声。
这声音来的太过突然,乔青倏然顿住了步子。她没有听错,正有一个男人和她同时骂出了这一声。声音很冷,带着一种无法想象的彻骨阴森。她环视一周,并未看到有任何的人影。耳尖微动,感知扩散出去……
没有!
除了后方唐门拂过枝叶的飞快追击声外,再无其他!
忽然,她瞳孔猛的一缩。
她看见了,前方正有两个将周身埋在黑斗篷中的人影,朝着她的方向倏然逼近。快!飞快!看见的一瞬还离着极远极远,一息不到,他们已经似是穿破了层层树荫,眨眼出现在眼前。
这绝对是无法想象的速度!
两人落在她身前,一苍老,一青年,以两双同样藐视的眼睛睇着她,就似是在看一只匍匐于地的蝼蚁。
“小子,带路。”
淡漠的语气,俯视的目光。
乔青已经很久很久没感受过了,曾经的十年中她背着废物的名声,每天受到最多的,就是这等如看垃圾一般的鄙夷神色。不,还不一样,眼前这两个人的鄙夷,并非是因为她这个人,不论今天站在他们眼前的是谁,皆会得到同样的藐视和漠然。只这须臾停顿,莫大的威压骤然逼来!乔青只觉周身彻骨的痛,额上豆大的汗冒出来……
威压瞬间消失。
她知道,这是他们不耐烦了。
这两个人甚至连一句催促都吝啬再说,只以实际行动表示:带路,或者死!
她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后方唐门的人已经赶到。
“乔青,受死!”
唐门的弟子受到了教训,不再跟她多说一个字,以免这少年一个动作一句话把他们懵的团团转。最前一排足有十几人霍然冲了上来,后方十几人远距离射出各种各样的暗器。密密麻麻的暗器闪着淬了毒的痕迹,寒光铺天盖地!
到了这个时候,乔青却一点都不担心了。
她站定在原地不动,甚至没有回头。只见前方两人中,那三十多岁的冷酷男人一挥手——
噗、噗、噗——
接连十几道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静。
极静。
乔青眉峰一皱,没有血腥气。
她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去,瞳孔顿时一缩。只见后面那冲来的十几人,竟是无端端消失了,只在地上落下了厚厚的一堆齑粉。此地无风,这粉一小堆小山一样积在那里。至于暗器,早已经消失无踪,那离着远远险险活下来的十几人,眼珠突出惊悚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已经吓傻了。
身后那老人呵呵笑出了声:“破天,你还是喜欢这等干脆利落的手段。”
破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极为享受杀人的乐趣,连心情都变好了起来:“小子,知道那是什么?”
乔青静静望着这十几堆齑粉:“骨灰。”
“哦?”
“挫骨扬灰。”
“哈哈哈哈……”破天意外地看她一眼,森然一笑:“有点儿见识!”
这,正是他们的骨灰!
并非是寻常之下烧过的那种,而是——挫骨扬灰。一身的骨头轰然碎裂,血肉没有骨的承受能力,直接分崩离析在了空气里。不过一击,轻飘飘的一击,十几个玄师就这么化为了齑粉,这是什么样的能耐?!乔青敢说,凤太后、邪中天、甚至龙使老头,不说能不能干的出来,只听见,都要骇然不已。
“你……你们……”
唐门所剩无几的十几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哆哆嗦嗦半天,想要问出对方的身份。最前一个弟子一把拦住问话的人,这样的绝世高手,岂是他们可以问的。那弟子迈着颤抖的腿脚,一步走出来,连那堆化为粉末的师兄弟的仇都不敢记,深深一拜,道:“前辈,弟子乃是唐门中人,方才不明前辈的身份,若是冒犯了两位,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
说完,又是深深一拜。
这人是个聪明的,他扯出唐门来,总以为对方会因为七大宗门的身份,稍微有那么一丁点顾忌。没错,一丁点,恐怕门主唐枭在他们两人眼里也跟狗屎没两样。但是唐门人数众多,源远流长,只要两人觉得麻烦,或者和唐门稍有渊源,总会放过他们这些小喽啰一马。
谁知?...
破天只轻蔑看了他一眼:“唐门?”
“是,是,前辈,小人……”
话音没落,噗——
一下整齐的声音,这刚才冒犯了他的十几人连带着弯腰行礼的那一个,便在乔青的眼前眼睁睁重复了方才的画面,轰然爆开成为了一堆齑粉。破天舔了舔嘴唇,这才看向了乔青。
乔青立即道:“前辈,这个异空间乃是……”
刚才这破天不明不白说了“带路”二字,乔青假定他无意中到了这里,寻不到出口。而对于唐门,破天根本连思索都没有,那一句问话,明显连唐门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乔青不确定他们是从哪来,只几句话将七大宗门和这次比武大会的缘由解释了清楚,连唐门和她之间的仇都没有隐瞒。如果之前乔青还想过,伪装懦弱,隐藏实力,此时见识过这两人的惊天修为,绝对不会自寻死路。
这样的两个人,不是随便可以忽悠糊弄的,哪怕有一丁点不对的地方,只要让他们看出端倪,她就必死无疑!
破天满意点点头:“很好,我喜欢聪明人。”
“前辈可有其他吩咐?”
“带路。”
……
离着那日遇见破天和周老,已经整整过了三日。
这期间,两人偶尔和对方说几句话,语气之中,可听出他们之间也不甚和睦。乔青一边细细地听,一边分析着,女人、觉醒者、小女娃、那群人……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女人,说的绝对是来历不明的叶落雪,而他们要杀来灭口的那血脉觉醒的小女娃——正是她!
乔青在心里暗暗骂娘。
什么叫冤家路窄?
什么叫飞来横祸?
最他妈倒霉的是,这两人所担心的“内情”,老子根本屁都不知道一点儿!莫名其妙的要被灭口,有没有比这更苦逼的事儿?给这两个人带路,就好像头顶悬了一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嘎嘣一声落下来切断她脖子的刀……哦不,估计她没这么好命还有个尸体,要是死,也是跟那群唐门人一样,化成个一头问号的小粉堆儿。
乔青狠狠咬了咬牙。
重点还不是这个,这两个人一路的对话全然不避讳她,明显是准备找到了出路,就把她随手杀了。靠,“随手”这两个字,真他娘的让人不爽!乔青的脑浆都快想干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在找到出路之后,保命。
“怎么这么慢?”
“前辈,这里在下也是第一次进来,虽然来前曾看过地图,可过了这么多日,到底也有些乱了。”
“没用的东西。”
乔青把已经飙到了嗓子眼的一串三字经咕咚一声吞了下去,默念三十遍冲动是魔鬼。幸亏她多了个心眼,之前找了个机会把地图一丝不漏地印在脑子里,然后毁了。否则她绝对不怀疑,这两人会杀人取图。
连续走了三日,此时已经过了第一个地图,离着正中第二波埋伏的地方再有几日便到。乔青舔了舔嘴唇,为唐门深深默哀了三秒钟,这次三波埋伏是来到七煌城的所有精英弟子,可说唐门这一辈中的中坚力量!此次之后,唐门将再无威胁!忽然,后面周老笑呵呵问道:“小子,这些日子大陆上可有什么不同?”
乔青走在前面,没看见他和破天交换的神色,也大概有预感他要问的是什么了。
“不同?”
“没错,比如灵物出土,天地异象,势力纷争……”他一连说出十几个可能,混淆乔青的注意力:“随便吧,想得到的就说说看,也当逗个闷子。”
“您说天地异象,我倒是想到了一个。”
“哦?”
他声音明显带了一点压抑的激动,生生绷住了慢悠悠示意乔青说下去。她垂下眸子,心下冷笑,面上只摆出回忆的模样:“大概是半年多前吧,鸣凤出现了一次天狗食日。”
两人双双眸子一闪。
“那日也巧,凰城万宝楼正好开了个拍卖大会,在下也去凑了凑热闹。这大会刚结束,天空忽然就暗了下来,天地无光的,日头都不见了。那空气里的温度啊……”乔青说到这里,一顿,周老立即问:“温度怎么了?”她歪着头“啧”了一声,低头嘀咕着:“当时还没觉得,只以为是天狗食日呢,现在想想倒是古怪,没听说天狗食日会让气温都高起来,那时候,鸣凤还是大冬天呢,怎么会突然那么热,跟火烤似的……”
后面她又嘀咕了什么,周老也不听了。
他迅速和破天对视一眼,双双泛上了喜意,半年前,日月无光,气如火烤,这绝对就是那小女娃血脉觉醒的时候!只要到时候去查一查,在那鸣凤凰城都有什么女人出现,十六七岁,天赋至高,啧啧。
——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么一想,周老一眼看见前面“浑然无觉”还径自嘀咕着的乔青,嘴角慢悠悠勾起来:“小子,再说点别的听听。”
“别的?”
“嗯,随便吧,说点奇人异事什么的。”
“唔,您让我想想啊,这大陆上最出名的就是凤太后了。想必前辈二人不常在这里行走,也该听说过她的。凤太后……”乔青东扯西扯,扯完了凤太后扯邪中天,扯完了邪中天扯玄苦大师,这神棍大和尚完了又把七大宗门的宗主一个不漏全数了一遍,眼见着那周老越听越不耐烦,破天几次想开口都被他拦了下来,乔青终于扯到了年轻一辈上:“至于年轻些的,最近出了个沈天衣,这商人来历可神秘,正是万宝楼的东家。这人长的可好看,发如白雪……”
乔青一边说,一边顺势观察了两人的神色。
听见沈天衣这三个字,没有特别的反应,他们不是一路的。
“行了。”周老终于听到不耐烦,挥手打断,撑出个笑呵呵的表情:“听你说了这么久,倒是只有凤太后这一个女子,还是多少年之前的了。怎么最近大陆上,就没出个奇女子?”
乔青嘴角一勾,终于到正题了!
“奇女子自然是有。”
“哦?”
她微微一笑,计上心来,总算有办法让她安安全全出去这该死的异空间了!漆黑的眸子里一抹十足诡诈的光一闪而逝,乔青红唇轻启,缓缓吐出:
“唐门,唐嫣!”
乔青并不知道,在那座大燕的地壑之中,另一个异空间里,正有一个人也正吐出这四个字:
“唐门,唐嫣。”
说这话的,乃是侍龙窟的龙主。
此时这足以让七大宗门敬而生畏之人,正微躬着身站在一个房间之外。正前方两个周身笼罩在暗褐色斗篷内的人,正是来自于破天口中“自以为是傲慢又霸道”的那群人。破天二人的运气不好,那么巧进入了异空间里,耽误了多日的功夫。而这两人,比他们晚来,却是直接找到了侍龙窟。
一人望着关闭的房门:“你确定?”
“是是,怎敢蒙骗大人。”
侍龙窟?...
的龙主几乎从不现身,整个大陆上也没几个人见过这人的真面目。他这会儿的表情十足的古怪,屈居人下,一脸谄媚:“房内的人正是唐嫣,她也正是那日天地无光之象时出现在凰城之人,按照大人所说,这唐嫣应该算是大陆上天赋最高的女子了,定是大人所寻之人。”
“嗯。”
“不过……”龙主犹豫道。
“不过什么?”褐色斗篷顿时冷冷看了他一眼,似乎这小小的一耽搁,已经让他极为不悦。眼见着他生起怒意,龙主不敢怠慢,几乎要把头插进地下:“大人息怒。不过这唐嫣受了重伤,被在下救回来的时候已经离死不远了。多亏她命大,在下用了极多的丹药和草药,才保住了她一条命。到现在,已经昏迷了半年之多。”
“大胆!”
轰——
褐色斗篷一声怒喝,明明周身没有任何动作,房外远处一片假山群却忽然四分五裂,一片片细小的渣子齐刷刷爆射至上空,又轰隆隆落了下来。他嗓音阴冷,含着和那破天周老同样的睥睨:“好好好,连我族之人也敢动!说,什么人干的?”
“是鸣凤和半夏谷。”
龙主头上一滴冷汗滑下,骇然地望着远处化为了齑粉的假山群。那并非是普通的石头,这侍龙窟内所有的石头经过了数千年的阴寒之气侵染,早已坚不可摧。可在这人一声怒喝之下……
他现在无比庆幸当时救了唐嫣一命,侍龙窟的存在便是为了维系七国之间的平衡,而当日那场屠杀的发生太过突然,这唐嫣恐怕是唯一知道真相之人。龙使的腰弯的更低,把自己缩成一只虔诚恭敬的虾米:“大人息怒,至于鸣凤和半夏谷为何要伤害唐……唐姑娘,恐怕只有等到唐姑娘醒来,才能知道了。”
“哼,不管是什么原因,敢碰我族之人,就要有接受惩罚的准备!”
“是,是,想必唐姑娘吉人天相,再有不多时日,定能醒来的。”
“不必。”
褐色斗篷说完这句,不等龙主询问,已经一眼霍然射向房门:“她已经醒了!”
吱呀——
这门,就这么无端端开启,露出了房内躺在**的唐嫣。
此时,这昏迷了半年之多只保住了一条命却一直没有其他起色的女人,脸色惨白地闭目平躺,只一扇睫毛抖动的厉害。两个褐色斗篷一挥手,龙主已经明白过来,心下暗骂着退了下去。待他走了,两人一步步靠近床榻,唐嫣抖的更甚。
终于,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迅速爬下床,双膝伏地行了个大礼。
“你都听见了?”
“是。”
唐嫣不敢怠慢,她早早就醒了。
在这侍龙窟里这么多时日,听的见的也有不少。却从来没有人如这两人一般,一眼看穿她是在装昏迷。更没有人能有方才她听见的那样能耐。唐嫣原本还有些窃喜,以为自己攀上了一棵大树。到时候,那凤无绝便是她的!到时候,那乔青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什么鸣凤什么半夏谷都要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到时候,唐门也会一飞冲天……
唐嫣想的很好,可这会儿她跪在地上,明明方才还说着“我族之人”的褐色斗篷,却连让她起身都不曾。四束目光落在她的头顶,疏离,傲慢,审视,不耐,根本就没有她曾想象的亲切和护短。好像开始的激动和怒意,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族人遭受了欺侮,有辱了他族的面子。
——天性霸道而已。
唐嫣的后背湿了个彻底。
终于,其中一个人率先开了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咸不淡地问:
“很好,回答我——当日血脉觉醒的女人,就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