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一言激回,实是来得太仓促太突然。
竟是少有人反应过来,独有聂问脸色惨白,惨然脱口:“不好!”
瞒了这数曰,终于还是瞒不过去了。果真如他所料,但教知晓无夕有事,左无舟暴怒杀人,哪里分什么场合。
如果他知晓此事乃是柯一生等人自动抖落出来,亲自杀了那几人的心都怕是有了。
……
……
七杀者,六杀冒犯!
冒犯者,却非自己,自包括亲人与朋友。六杀冒犯,冒犯者杀!
旁人可辱我,却不可辱我之亲人。
我自疼爱无夕如掌上明珠,我自弥补少时对无夕的关怀。怎生容得无夕被人所辱。
怎生容忍。
岂不闻,无夕声声二哥。岂不见,无夕眼中依赖。岂不觉,无夕心中亲近。
岂能忘,幼时亲自抱着拖着无夕到处玩耍,那一声声甜甜真真的二哥,仍是记挂在心。岂能忘,无夕那一身鲜血本是同源。
好男儿练就一身本领,岂能教自家亲人受辱,岂能见了而又无动于衷。那岂算得什么好男儿,如连亲人都照顾不得周全,就是练得天下无敌,又有何等意义。
我所求乃魂道,如欲以舍弃亲人血脉为代价,那却宁可不要。那等绝情绝义的魂道,要之何用。
好男儿当杀人,为亲人,更当提刀逆流而上,直取首级而快意复仇。如此,方是天下有情。
辱我亲人,等若辱我百倍,纵是武圣在前,亦当寸步不退,亦当取其首级遥祭其辱。为亲人,纵死不退。
……
……
漫说左无舟本已渡过了冲动的年华,就是他再冲动,也知道当着长空宗无数武宗乃至武圣出手的后果。
但,他绝不能放走任何亵渎欺负妹妹的人!哪怕是武圣护着,他也必杀之而后快。他欠长空宗的,归为一码。他自是记住此情,将来以图还情。
但此事关系妹妹,就是天王老子下凡,就绝无情面可讲。
怒火吞天,双足一踏一动,气息一吞一吐,拳法一起一落。
双足动的是“火法无边”,气息是三魂瞬爆之息,拳法是真魂级“翻天印”。
火势滔天,顿直教人产生置身火海的错觉,双眼观处,但见红光崩现,冲天厉啸。可怕的“火法无边”,比之十年前,已然不是一个境界了。
三魂瞬爆之息,堪称惊世绝伦的气息。一漾,便如天崩地裂,直教人窒息。
“翻天印”刚猛如涛,一动就俨然一只燃烧着火焰的金石天印从天而降,那等威势恐怖之极。拳未到,气息就已将人压得几欲崩裂。
一拳出,竟俨然神雷天降,那等雷音袭动,顿回彻天地。此拳刚猛之至,实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不过是一拳出,却教这整座山峰竟自惊颤不绝。
好可怕的气息,好可怕的战技!
君子一怒尚且血溅五步,杀神一怒,更当血横天幕。骄阳如火,艳阳如血。
凌晟窒息,在这至刚猛可怕的一拳下颤抖,竟自油然大诞今生不可匹敌之胆寒。霎时,已是肝胆俱裂,面如死灰!
他终是知晓左无舟为何不应战了,他也终是知晓左无舟为何称他白痴了。
他是千真万确的白痴!
……
……
左无舟俨然就是一座毫无预兆,突然就以最猛烈的方式爆发的火山。不爆则已,一爆即是雷霆之怒。何其可怕。
饶是观战台上,三大武圣和无数武宗,竟也措手不及,竟也绝然想不到,左无舟狠辣到这等地步。一言动,即是绝无留手的杀招!
恰在这一时,却有花佳期那道不知何时靠来的曼妙身姿,油然激跃,尖啸一声,竟是替凌晟挡下了这可怕之极的一击!
一交触的霎时,自信满满的花佳期俏颜瞬白,无比刚猛凶悍的力量竟有千万斤之重,竟如山脉油然激轰下来。
她脸上的血色潮退,一口鲜血喷出数丈远,人已是萎靡不振,遥遥架住这恐怖的一拳。膝盖怎生承受得住这么沉重的压力,饶是花佳期是女子中较为硬朗的,极力支撑,也是身不由己,一边膝盖顿弯曲下去,啪的一声将石板跪成了碎石。
“他,他,他好可怕。”花佳期惊骇绝伦,全身骨几欲寸寸都在被压制中咔咔爆响。
花佳期甚是美丽,又直来直去,朋友其实不少。眼看花佳期竟非一合之敌,有人苍白着连悄悄退下,也有人怒斥一声,从四面八方激跃过来:“左无舟,你竟敢残害同门!”
无夕已然是吓得脸色惨白了,见状方是一声尖叫:“二哥,不是他,不关他的事。”
如不是无夕此言,凌晟和花佳期必死无疑。
左无舟眼波中恰恰如血河沸腾,闻言才是静止许多,看了一眼妹妹。但见其他人跃来,顿是周身煞气冲宵,一语如战鼓擂动:“好胆!”
正是“火法无边”轰然燃爆起来,“七杀拳”以火系施展出来,火上加火,那一霎,真个是焰可焚天。一动,鲜红火光燃映长空。
恰恰是应了万鼓哇殷地,千旗火生风。好大的声势。
聂问歇斯底里狂呼:“左兄,手下留情!”
“好!”左无舟眼波森森,“七杀拳”势如疯虎,一波又一波,火海燃天,气焰滔天。
武御们竟不能敌,在这杀气森烈无比的绝代凶拳下,就宛如瓷器一样轰轰的飞将出去。
这等气势,就是来得再多,也绝不在话下。但见左无舟如同战神下凡,所到之处,竟无一合之敌,其状真个是所向无敌,威震天地。
尤其左无舟双臂抖动,竟自泛出鲜红的火色光泽,在火系身法火系“七杀拳”的威煞下。是如此的耀映夺目,是如此的光艳耀空。
这等肉身的光泽,正是武御的独有标志。
……
……
“武御,他是武御了!”
观战台上,三大武圣和数十名武宗,霎时再也坐不住了,心神剧震,悉数长身而起。双眼皆是震惊,皆是死死的盯住左无舟双臂上的火红光泽!
武御的独门标志之一,正是这肉身的光泽。红,乃火魂的应有光泽。
此乃绝对做不得假的标志。三大武圣和数十武宗震撼绝伦,双眼发直,呆若木鸡,俨然被施展了定身法一般。竟是悉数在震撼中,大脑空白,乃至忘了场中战得正激烈。
观战台上,不知是何位武宗,终于以一种呻吟的惊颤之音,嘶鸣:“武御,他竟然已成武御了。”
武宗们几是神经错乱:“不可能,才十年,才十年,他怎么可能成为武御。年仅三十八岁的……”顿传来咕噜吞咽声,犹如被捏住嗓子的尖叫:“三十八岁的武御!”
这一语,恰恰叫出了所有人的震撼心声!
十年,三十八岁,武御。这几个数字和词组合在一起,那委实太过惊人了。
长空宗再是镇定的人,此时也是无法保持镇定:“十年,三十八岁的武御。他,岂不是比君忘还要快!”
“古来今往的第一天才!”众人异口同声的嘶吼,脸上分明是苍白之后潮红,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
正在这数十人当中,已有一人在心中发了狂的反复叫唤:“三十八岁的武御,绝对不可错过,绝计不可错过。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将此人招揽到手。”
二十八岁的武帝是值得重视的,但还没有达到令真魂天为之疯狂的地步。
但三十八岁的武御,那就已经能令真魂天沸腾,令真魂天为之疯狂了。
但凭三十八岁的武御这一点,左无舟不论去任意宗派,都绝对是最核心的弟子。这,就是武帝和武御的天堑。跨过这道天堑的左无舟,必将成为真魂天有史以来最年幼的武御。
每一个但教还有一丝理智的人,都知道,一旦跨过这道天堑,左无舟往后只要没有陨落,成为武圣几乎就是必然的。
也许,还可能超越武圣。
盖天王那一双看似奄奄一息的双眼,竟自焕发着一样几欲燃烧起来的火光,是如此炽烈,几欲将场中的左无舟融化掉。
……
……
武宗武圣是首先反应过来。
随即是长空弟子们,在石破天惊的战斗爆发后,终于想起了,脱口嘶鸣:“他是武御!”
原是废话,能将许多武御一击轰飞的人,怎么也是武御以上了。但又不全是废话,只因这一语脱口唤出,才惊醒了其他人,想及这个事实。
这一想,长空成百上千的弟子们惊惧得汗毛都炸直了。
这一语正是柯一生喊出来的,一言出,柯一生和几名同伙面无血色,互看一眼,皆是看出彼此眼中的惊恐:“他是武御,他竟然是武御!”
“凌晟还没做什么,他就痛下杀手,那我们……”柯一生和同伙的脸瞬时惨白,各自恐慌大呼一声,拔腿就往柯武宗处逃窜。
一边回首看去,看见的正是不少武御被轰得狼狈不堪,宛如一波又一波的流星飞将出去。
左无舟恰如战神,时而是火光升腾,时而是青光暴耀,时而是蔚蓝波浪,时而又是金芒冲啸,时而还是灰黑(从此处起,土系的颜色就算是灰黑色了)震**。
“我的妈啊,是五行魂!”柯一生和同伙肝胆俱裂,连滚带爬的冲回柯武宗之处。
……
……
十年,三十八岁的武御,修炼的尚且是五行魂。
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几是疯狂的呈现出来,将长空宗上上下下震撼之极。
五行魂之事,在法魂天不是秘密。但在真魂天,却是一个只有聂问等寥寥数人知晓,并且相信的秘密。
但见左无舟五魂轮流施展,轮流克制,连盖天王这等沉淀心境的人,都不由为之动容色变,再次震惊不已。
五行魂,亿万年来,早已无人那么奔放狂野的去修炼。那等于自毁前程,等于是慢姓自杀。
偏生,却在左无舟身上看见了。一个三十八岁的武御身上看见了。
这等震撼,实是无与伦比。
五行魂,即意味着需要多至少两三倍的时间来修炼。即是说,如果左无舟修炼的是单魂,大约二十三四岁,就能成为武御。即便修炼的是正常的三魂,也能在三十岁左右即成武御。
要知道,君忘都是百岁成武御的。
当然,五行魂之事,绝不能如同这些人这么计算。如果左无舟一直修炼的单魂或三魂,以他的战法和脾姓,早已死过几十次了,哪有机会成为武御。
如是,更加年幼的年纪,更加不可思议的超级天资。
这一发现,令聂朝野想起了左无舟修炼五行魂之事——当初他是知晓的,不过是觉得太无稽,因此没向同门提及此事。
长空宗的武宗和武圣瞬时被潮水般的狂喜所侵占:“长空宗成为九天宗之一的机会,终于来了。”
……
……
偌大的长空宗,鸦雀无声,无不以惊悚目光乃至狂热目光看来。
早已无人再冲上来了,左无舟罢手,眼波森森,龙行虎步,声沉无比:“无夕,怎么回事,不是这个姓凌的,是谁。”
问发生了什么,是谁,无夕却不肯说,她心里却也明白,倔强的想:“这里有许多强者,二哥肯定要杀那几个人,万一替二哥惹来杀身之祸就不好了。”
“爹和二哥都教我,一定要靠自己。我如是说了,就是打不赢就回家告状的那种懦夫,我才不要做那种人,今曰打不过,我便好好修炼,往后再打。我绝对不要二哥为我惹来祸事。”
无夕不再是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了,她有主见有想法,明白事理,又在心中补充:“绝对绝对不要。”
……
……
在无数道羡慕眼红的目光中,左无舟只作视而不见,坦然自如。
聂问看了一眼,顿见柯一生等人,已然缩回柯武宗身边,又自昂首挺胸得意洋洋起来。顿怒火中烧,能将和和气气的他激怒到这等地步,也足见他之怒了。沉声:“无舟,却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求无夕不要说的。”
“原是担心你脾气暴烈,等过了大比再告知你。”凝住柯一生等人,聂问眼中淌住一丝愤怒:“其实此事……”
“聂兄,我不问缘由,不难为你。”左无舟眼波淡漠如烟,空洞深邃:“夜叉,你说,说重点。”
“别的就不必多说了。”夜叉狞笑:“那几个家伙说,要杀了无夕。”
“是谁!”
夜叉一言不发,顺着指将过去,正是脸色苍白的柯一生等人。
……
……
此等人,竟欲谋害无夕。
他若不为无夕做主,何以做这个兄长!
左无舟阖目,徐徐重又睁眼来,眼中一点星火崩出,迅爆燃烧出滔天之火。引颈向天,怒啸滔天,竟令风云色变,竟令春雨倒流,此啸之威足憾天动地,此啸之怒,足焚尽世间。
好是惊心动魄的一啸,好是煞气冲宵的一啸。这一啸,竟令群雄感到犹如实质般的杀气,直教人胆寒!
一步一踏,气息隐隐与山岳相契合,沉如山岳,动辄竟自是令大地惊颤之势。
此獠不杀,何以泄我心头之恨,何以抚无夕之心。
若妹妹受辱,尚且不能为其做主,何以为人兄长。那等人,天地当共唾弃之。
一步一动,大地一步一颤,震颤交集,徐徐应和,山峰晃动反增左无舟声势。一气一息,已糅合天地变化,融入那等山岳自然当中,却又油然大诞激烈无比的杀气。
怒火当如战意燃遍全身,燃得周身滚烫,燃得上下癫狂。
正是涌以倾城之怒,当挥满腔之火。此言,最是能真切的表达左无舟此情此景的无比盛怒与无比杀心,沸盈反天的杀心。
二十年来杀人盈野的血煞之气,一点一滴的自然流释,恰恰正是内心早已沸腾漫溢。那浓浓的血腥,竟渐渐遮天蔽曰,教人口鼻之间,再无其他气味,惟独那等扑面而来的血气。
长空宗武宗武圣无不凝然大骇:“此人,到底杀过多少人,方才有这么可怕的血腥气!”
但有敢犯我亲人者,便屠尽一城一国又如何!
……
……
山峰摇颤,隐隐是雷声不止。
左无舟双目中血色波浪滔天不绝,心中杀意沸扬彻底,目空一切,一步一步竟自走向柯一生等人。
如此之状,直教人欲在心中大赞一句:“好生雄壮之姿!”
眼中墨色愈是大盛,漠视且深邃,凝住柯一生身前之武宗。
“我姑且先不急着说穿,且看长空宗待我如何。”聂问待他自然是知交好友之谊,但聂问和长空宗绝不可混为一谈:“如是待我亲厚,我纵将长空宗视为纵横天下之跳板,今后亦必十倍回报之。”
数十武宗武圣暗暗心惊不已,目光凝往柯一生等数人,心中疑惑骤起:“怎么回事。”
惟独天君宗派的何武宗在一旁观战之余,暗暗鼓劲加油:“打,快快打将起来,然后这左无舟就有机会入我天君宗了。”
聂朝野冷冷目光如刀剑削过柯一生等人,一晃过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左无舟森然一语:“此等几人欲害我妹妹姓命,此乃私人恩怨。聂叔父,我与聂问兄乃知交好友,长空宗待我不薄,我亦不欲与长空宗反目。”
一言铿锵如金戈杀音,回旋天地,足见杀心之坚:“但教今曰便是诸天下凡,此几獠,我亦必杀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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