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一刀”宫彪张口喷出几口鲜血,他一抹大毛嘴巴,喘着大气,双肩晃动而又须发怒张,狂骂道:
“田老狗,宫大爷这身金刚不坏身还撑得住你小子的三掌,老王八蛋呀,你也得小心宫大爷这把小小刀儿子!”说着他左手上的刀似魔术般在他左掌上连翻倒立,宛似手刀合一,令人惊奇。
“混世头陀”田寿冷哼一声,双掌交互一搓,“七煞黑风掌”已蓄势待发。
突然间,步如飞那面也起了变化。
原来步如飞被“生死胆”赵尔壮的铁胆把右肩骨打裂,以后的迎战李敖与赵尔壮全凭一条左臂,没多久自己又被李敖在大腿上钩下一大块肉去,如今李敖已昏死过去,步如飞也已同赵尔壮对杀得忘了东西南北,现在——
现在斗然又出现了个“清风秀士”卓文君,两下里没有几招,步如飞已三次飞刀落空,他身上所带飞刀,刹时间已只有双腿上各有两支了。
便在宫彪的“哇”声中,步如飞尚自一怔,早听得卓文君狂吼一声,“呀”的一爪斜抓过来。
步如飞闪避不及,为了当胸不被抓到,一咬牙送上自己已伤右臂。
于是,只听得一声“嘶”,有着一种裂帛似的声音传来,但见步如飞一条右臂自肩至肘,带血带肉的被剥下一条落下来。
要知卓文君的双手所套虎爪,宛如手套,长至整个小臂,而每个指尖处又特制五把尖而弯的钢刀长约两寸,只虎爪一用上力,即显现出三种功能来——勾、爪、刀。
现在步如飞的右臂虽未见骨,却也叫他痛的狂旋身不已,且厉叫连连道:
“操死你老奶的,步大爷力已将尽,你这狗东西半路却来捡拾便宜,算你妈的是什么英雄!”
宫彪原本要挥刀劈上,这时他却悍勇稍敛的道:
“大当头,合着我们怕他个鸟,眼下我们大刀寨的弟兄犹多这他们几有一倍,再加上我们手还握着一张令他们投鼠忌器的大大王牌,胜利成果还是我大刀寨的呢!”
卓文君回目望着现场双方人马的交互拼杀,发觉清风台的弟兄被将近七八十名大刀寨汉子围在三仙台中央凹地处厮杀呢。
卓文君不由大怒,沉喝一声抛下步如飞而跃身落在那群人中,只见他半声不吭,双爪扑击交互而上,宛似一头巨虎般速抓带击,刹是被他撕裂七八人,有些自面上被撕成血肉模糊一片,更有不少肠肚拖拉一地,死于地上。
三名大刀寨似是头目角色,从两边向卓文君包抄杀来,未及身已挥出雪亮的刀锋,卓文君却一味的迎着大刀抓去,虎爪为细钢丝所制,大刀虽利,却也难把那刃性特强的虎爪伤损分毫。
便在对方的钢刀受阻中,卓文君已倏忽间闪近对方面前,于是惨叫声便起自这些人的口中,那人肉成块血流如泉的景象中,大刀寨的人刹时又被他摆平近二十名!
田寿这时听得宫彪说手中握着王牌,不由得沉声道:
“姓宫的,说说看你手中握了一张什么样的王牌。”
“绝一刀”宫彪怒道:
“田老鬼,你想知道?”
田寿冷哼一声,道:
“不是田大爷想不想知道的问题,眼下别以为你们大刀寨人多,但在田大爷眼中,又何异草芥,值不得大爷我几巴掌拍的。”他一顿又道:“倒是要听听你这个杀才口中所谓的王牌,又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宫彪已见卓文君转眼之间把大刀寨的人撕裂一地,心中恼怒已极的破口高声又骂道:
“姓卓的王八操的,你若不想绝子绝孙,娘的皮你得给宫大爷老实点,我操捡便宜的事有什么好狠的。”
听口气,田寿已知宫彪口中的王牌是什么!
再看这一大片死伤,田寿觉得这场仗也该收场了,因为那许多躺在地上的蓝旗社兄弟,一大半还未断气。
田寿一念及此,遂高声对冲杀中的卓文君道:
“别杀了,且叫大伙集中一边。”
卓文君听得田寿吩咐,空中挺身拧腰,人已落在一块岩石上,高声道:
“清风台与蓝旗社兄弟们退回这边来!”
这时候,大刀寨也早跑过去七八个大汉,分别去搀扶步如飞与宫彪。
那宫彪一掌推开来人怒道:
“用不着来扶,你们的二当头还未躺下呢!”
不料田寿嘿嘿一声冷笑,道:
“如果老夫觉着你这杀才的口中王牌不值一哂,你马上就会躺在地上。”
这时大刀寨的人已在集中,两百多名大刀寨的人,如今能站起来的还未超过一百五十人,而这些人口没有几个人身上未沾血的,不论这血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
步如飞一脸的蜡黄,在这些人中直哈大气。
宫彪果真粗中有细,这时候他心中电念中想着,这个仗绝不能再拼下去,否则大刀寨只怕是回不去了。
他金刚怒目的戟指田寿,道:
“姓田的,宫大爷的王牌难道你不知道?”
田寿怒道:
“老夫已猜得不离十,但重要的是要你亲口说出来,因为只有你的口中说出来,才令老夫下定何种决心。”
宫彪不知田寿要下什么样的决心,稍一犹豫,当即高声道:
“清风台的小柱子你这老狗应该知道吧?”
田寿双目一紧,未再开口。
卓文君在为几位分旗首领看伤,闻言“呼”的一声站起身来,他扬声叫道:
“你说什么?”
宫彪得意的道:
“难道你同田老狗这次来到广义,不是来搬兵去大刀寨搭救你儿子的?”
宫彪真的以为卓文君是同田寿来借兵的,因为天下没有那么巧的在双方拼斗中他们会适时的赶来。
但他哪里会知道,昨日一早已被好“梁上燕”刘金定看了个真切而把消息送给了田寿。
田寿冷喝一声,骂道:
“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我的儿,果真是大刀寨掳去清风老哥的小孙儿。”
卓文君道: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宫彪得意的一声狂笑,道:
“你可别急岔了气,宫大爷可以告诉你,你那个儿子的血还不够老子磨刀用的呢!如今他是每日一个窝窝头外加一碗凉水。”他咬咬牙十分得意的又道:“娘的老皮,头一天他吃不下,第二天他啃了半个,如今可好,吃完一个还在伸手要呢!可是那得第二天了!”
卓文君一摆虎爪欲待扑去,田寿伸手一拦,对宫彪道:
“大刀寨掳走三尖山清风台的小柱子,其目的为何?”
宫彪坦胸大笑,道:
“事情十分明朗,大刀寨欲控制白虎镇,却又因清风台在白虎镇西面,对一这种‘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的形势,大刀寨就不得不先收拾清风台了。”
田寿一声冷哂,不屑的道:
“大刀寨的这种阴谋,约摸着已处心积虑很久了吧?”
宫彪毫不示弱的道:
“不错。”
田寿欺近一步又道:
“过去,大刀寨碍于‘虎爪’卓清风在,且忌于蓝旗社的‘包头红巾’威名而不敢蠢动,两年多来,连老夫也少回清风台或蓝旗社,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就想成精升天了。
卓文君急怒交进的道:
“田叔,先杀此獠,再挥军攻入大刀寨!”
宫彪早狂笑道:
“常寨主要是知道我等受你清风台中途搅和,娘的皮他第一个就会拿那个小敝娃祭刀。”
卓清风只有此孙,当然,卓文君知道自己嗜赌,妻子黄倩已伤心透顶,一家人把小柱子真的当成了清风台未来的擎天柱子看待,万一真的被常玉春杀死,后果真难想像。
田寿沉喝道:
“姓宫的,你给老夫好生听着,今日放你们一马,回去转告那‘血刀’常玉春,要他尽快释回无辜的孩子,这笔帐我就替他姓常的担待了,否则,我田寿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宫彪狂笑一声,怒道:
“姓田的,别把你看得似天神,充其量只是个真伪难分的野头陀,如果不是宫大爷已带伤,我二人鹿死谁手还尚未定呢!”
田寿一听,雄心更是大发的笑道:
“好,好,我把你这不知屎香屁臭的狗东西,今日田大爷一举放你回大刀寨,娘的老皮,你什么时候把伤养好,精神也养足了,就着人去清风台说一声,田大爷非打你小子一个口服心服。”
宫彪色厉内荏的叫道:
“我操,敢情我们这就讲定了,谁要是躲起来,他奶奶的就是裤裆里那玩意儿!”
终于,大刀寨的人徐徐离开了三仙台,他们的人手脚可真够快的,连死的人也被扛在肩上运走了,不少伤的人就近砍了树枝,抬的抬,扶的扶,连步如飞这时也被人抬着离去。
田寿放走了大刀寨的人,连刚刚醒转过来的李敖,也是大不以为然,他高声道:
“田爷,你老这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卓文君也道:
“田叔……”
田寿摆摆手,道:
“别多说了,这种汉家儿郎自相残杀局面,你们不知我田寿该有多么的痛心咽!”他一咬牙,又自语道:“兄弟动刀枪,血被外人踏哟!”
只这几句话,听的人却一头雾水,而田寿——
田寿早急叫救治伤的,且把白布衣叫到身边,道:
“蓝旗社于柏天不在,你可要委屈着多辛苦了。”
白布衣道:
“听起来田爷是不打算同我们一起回广义镇了。”
田寿点头道:
“不是不去,是不能去。”
绿旗首领“金刚拳”石如玉断了右臂,他在一拳捣中宫彪不久,也已痛昏地上,这时与李敖二人齐被救活过来,匆匆包札,立刻抬向广义镇去了。
那赵尔壮似已力量用尽,一付虚脱样子,哑着声音道:
“紫黑两分旗的人呢,他们也该到了。”
有几个头目早把人数清点完毕,近两百名蓝旗社兄弟,死了七十一,伤了八十三,全身完整的不到五十人。
清风台也有三人被杀,伤了五人。
田寿这才对大伙道:
“如果再拼战下去,只怕我们这些兄弟全得完蛋,即算杀了宫彪同步如飞,我们也大伤元气,何如及早收兵,伺机再大举攻上大刀寨去,再说小柱子还在他们手中呢!”
便在这时候,广义那面,突然喊声雷动,杀声震天响的向三仙台这面冲过来。
白布衣放眼望去,发声长叹,道:
“唉,兵贵神速,金于二兄怎的这时和赶到啊!”
是的,来的正是蓝旗社紫旗与黑旗两分旗的人马。
其实论说这两分旗来的并非是晚,只为两分旗距离在广义以北,分散两处,传信的人一来一回,足有两百里,两分旗能在正午时候赶来,算是够快的了。
那紫旗首领“八步腾空”金风,人到三仙台,早迎着一众受伤的往广义抬,他已是怒目直视向三仙台,且狂叫道:
“王八蛋,大刀寨好狠啊!”
早有人上前向他禀报,大刀寨的人已退去了,但金风还是一跃三丈的直扑上三仙台,迎面他已看到田寿在场。
那金风与白布衣同为蓝旗社分旗首领,这时白布衣见金风扑上三仙台,他寒着一张脸并未说一句话。
但这光景看在金风跟中,直如刀割肉般的,匆匆向田寿一抱拳,道:
“田爷,金风来晚一步了,真是该死呀!”
适时的,黑旗首领“太极剑”于半南也扑上山来,见这么多伤的死的,几乎双目迸出血来,他破口大骂道:
“我操他先人,这是还不清的血债呀!”
回头,于斗南望见白布衣一身是血,冷酷的站在众伤弟兄前面,不由得吼叫道:
“白兄,你心中可是在怨我们赶来的太晚了吧!”
金风也逼近白布衣身边叫道:
“白兄,不论我们有什么再充分的理由,如今见蓝旗社这般的惨况,什么理由也全没有了,白兄,我金风愿意按社规接受惩处!”
于斗南更是双目泪光滴洒的道:
“白兄,魁首不在,大家全听你的,如今黑旗兄弟一步来迟,一切全凭白兄处置。”
白布衣突的一个大旋身,他双手分按在于金二人的肩头上,放声大哭起来……
一时间,兄弟们血泪直流,不要说蓝旗社赶上山来的弟兄了,即使是清风台来的,也在伸手拭泪不已!
便在这时候,那田寿突的狂吼道:
“哭他娘的什么玩意儿?这时候既然赶来,就该马上把伤的送入城里救治,死的也着人抬背来加以掩埋,合着你们一哭就能解决问题了。”
田寿这一叫骂,白布衣立刻吩咐紫黑两分旗的人分途救治并清理现场。
卓文君也命受伤的暂时留下来,且向田寿道:
“田叔,我们是否立刻上路?”
田寿望望天色,道:
“紧着赶,走西南方山道,那儿去三尖山有条近路,往年我与于柏天二人就常走这条山道。”
白布衣一听,知道已留不住田寿等人,只得恭送田寿卓文君等下山而去。
田寿与卓文君二人跨上马背,那卓文君在马上高声命清风台的弟兄们,大家忍着点边赶路边啃吃干粮,务必一口气赶回三尖山下的清风台。
田寿在马上紧绷着面皮对卓文君道:
“小子呀,你以为白虎镇的如意楼会不会偷袭清风台?”
卓文君稍作思忖,道:
“可能与不可能应是各半。”
田寿道:
“说出你的见解来听听。”
卓文君道:
“大刀寨的阴谋是在一举灭我清风台,他们为了此一目的,特别派出步如飞与宫彪二人各率这些大刀寨的先打击蓝旗社,然后再与如意楼合兵攻上清风台,所以在宫彪未返回大刀寨之前,那常玉春是不会贸然与白不凡合力扑向清风台的。”
田帮抚拢着垂在肩上的长发,点头道:
“那么另一半可能呢?”
卓文君道:
“另一半则是大刀寨与如意楼双方面兵力已扭结在一起,宫彪与步如飞扑向蓝旗社,而白不凡则与常玉春合力扑向清风台去了!”
田寿一想,点头道:
“不错,两种可能各半。”
卓文君道:
“不论他们何种可能,我们还是得尽快赶回清风台,因为清风台可用之人已不超过三百,黄倩只怕应付不了这种大场面。”
黄倩乃是卓文君的妻子,田寿当然知道,于是田寿摆摆手,急急道:
“我们快赶回清风台,奶奶的,我心中还真有些放心不下的样子。”
于是一行人急急的往三尖山下的清风台赶去。
可也真够快的,山路九十里,三更天才刚到,田寿等一行已赶到了清风台。
冷风嗖嗖,霜意甚浓,就在几条巨犬的狂叫中,卓文君看到清风台的天阙楼一片宁静,附近四村八部落也都是一如平常一般。
卓文君似是喘了一口气的道:
“谢天谢地,总算清风台这边未出事。”
田寿道:
“这样最好,我们歇息两日,再决定找上子午岭大刀寨要人去。”
一行刚越过一座小山坡,顺坡西走三里不到就是清风台东面第一个村庄,便在这时,附近暗处闪出一彪人来,为数总有十二人之多。
十二个握刀壮汉当路一站,其中一个大汉喝问:
“喂!干什么的?半夜三更天——”
这人话未问完,卓文君身后一人早高声道:
“是萧彤吗?田爷同少爷回来了?”
原来问话的人姓萧,立刻就见这十二人冲上前来,拉马问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萧彤更是对卓文君道:
“适才少奶奶来过,只怕现在尚未回到天阙楼吧!”
卓文君一怔,道:
“她来此地作甚?”
萧彤边牵着卓文君的马,道:
“两年多来,少奶奶每晚都会到各处查哨,她说老爷少爷不在家,就怕清风台出事。”
卓文君一叹,道:
“到底还是出事了!”
田寿冷哼一声,道:
“好小子,听口气你好像在报怨阿倩了。”
卓文君道:
“小侄没有啊!”
田寿沉声道:
“你最好是没有,也不想想,老古人的话是怎么说法的,男主外女主内,如今就因为你的不成器整得清风台因你而成这般光景,阿倩以一个女人而操持着清风台里外,儿子被人掳去了,我未见她在我面前滴泪,眼下里她又每晚把心放在整个清风台的安危上,只这些作为,你就该惭愧呀,小子!”
卓文君嗫嚅的道:
“侄儿汗颜,也苦了阿倩!”
一行人到了天阙楼外的大场上,卓文君当即命大伙回去好生歇息,自与田寿二人往天阙楼走去。
远远的,便见黄倩一身夜行短札,手中提着宝剑站在天阙楼的廊下,她见丈夫与田寿二人回来,忙着上前向田寿施礼,道:
“田叔辛苦了,快请里面歇息。”
田寿双目炯炯的望了黄倩一眼,点点头,三人走进天阙楼内。
那天阙楼盖建的十分雄伟,共分三层,下层两边各有四个客间,上两层共有十二个房间,正中是大厅,厅内设备金碧辉煌,瑰丽典雅,红砖地上正厅门口,铺着一张巨大虎皮,那虎头尚自张牙对着门口宛似欲噬人一般。
正厅太师椅子上,田寿喘息又叹气的坐下来。
黄倩早把茶端上,道:
“我为田叔去做吃的。”
卓文君道:
“何用你去做,叫他们起来去做些也是一样!”
黄倩一笑,道:
“不,下面的全辛苦一天了,我做些田叔喜欢吃的,还有你——”她未再说下去,但卓文君心中在泣血!
泣血的原因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
这么位贤淑老婆,自己过去怎的未发觉?
望着黄倩走去,田寿一指头点在卓文君的鼻头上,沉声怒骂道:
“好个畜牲,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若论德性,你小子比阿倩差远了。”伸手端起茶碗一口喝干,田寿又道:”我等虽辛苦的自外归来,可是阿倩却并未一冲上前的追问自己的孩子如何了,而是为我们弄吃弄喝,只此一桩,就叫你田叔想哭,阿倩的是不平常女子啊!”
卓文君咬着牙,道:
“用叔你坐,我去陪阿倩去!”
田寿道:
“你早该去了。”
卓文君大步向外走去,他穿过天阙楼与后院相接的回廊,沿着一片花院而到了后院的灶房。
黄倩见丈夫走来,回眸一笑,道:
“你怎的也来了,这里很快就好了。”
卓文君望着妻子把面放入锅中,这才轻声道:
“你不问问我们的孩子?”
黄倩面色一整,道:
“大刀寨的人可是……”
卓文君道:
“我们没有去大刀寨。”
黄倩一拢头发,似是松了一口气的道:
“文君,我是个女人,我怎的会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只是我见你们未把柱子带回来,我怕难以承受那种残酷事实,所以也没有问,也不敢问,现在……现在……唉……小柱子总算还有希望呀!”
卓文君伸手拉住黄倩,一只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肢,“青衫秀士”已是面色凝重中包含着太多的歉疚,道:
“我心里清楚得很,倩,是我不好。”
黄倩木然的低下头来,她未再说什么。
是的,她一句话也不说,因为她十分清楚卓文君的个性,当然这也是大部份男人的天性,当一个受了委屈的女人,突然怀着满肚子怨愤对自己丈夫唠叨不休的时候,其结果往往反把事情弄成反效果的得不到丈夫体谅,与其如此,不如闭口不言反倒更好。
现在,黄倩在丈夫的温存中非但不再多言,反而柔驯得似小猫般的把个粉脸贴在丈夫的胸前。
于是卓文君的热血在周身奔腾着,他觉得自己往日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爪!
自己是三尖山清风台少主,父亲一方霸主,金银财宝清风台并不缺少,为什么还往白虎镇的赌坊跑?
如果真的要找出原因来,大概也只是为了人的尊严,人性谁不好胜?赌钱输赢其次,胜负才是关键,正就是不吃馒头“咽”口气吧!
短暂的温存后,黄倩又在做吃的,卓文君反倒是坐在灶台后面烧起火来了。
这时的二人相视苦笑——
这时候坐在天阙楼正厅上的田寿,也在笑,因为他突然听到了一种声音。
开始,他还以为老嫂子起来了呢,可是细听之下,却原来声音在廊上。
田寿冷冷一笑,道;
“不进来坐坐?”
便在田寿的话声中,廊上嘿然一声,道:
“我把你这个野头陀,清风台又不是你姓田的清风台,干吗大模大样的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老太爷的做像,娘的,你配吗?”
田寿并未起身,只是捋着披在肩上的长发,笑骂道:
“娘的老皮,合着白虎镇上没你老偷儿入眼的宝贝,如今竟摸到清风台来下手了,我操!”
廊外面便听得那声音,道:
“好啊,好心被人当成他娘的驴肝肺了,清风台老子算是白来了,也不该来的。”
突又听得小孩声音,道:
“师父呀,还是回白虎镇吧,窝在这横桥上睡了一天了,小千儿混身上下全不对劲儿了。”
又听那苍老声音,道:
“这一回师父的阴阳八卦打错了,娘的,连我也觉着这一身老骨头酸酸的。”
是的,天阙楼外廊上的大横梁上,正侧卧着“偷魂老祖”风啸山与他的徒儿小千儿,二人如今在这三尖山下清风台出现,实在令人惊异。
田寿听出话声,他再也坐不稳的一闪而站在天阙楼下仰头上望,早见黑暗的两处横梁上面各侧身躺了两个人不正是那风啸山师徒二人。
田寿扬声笑道:
“奶奶的,狗改不了吃屎,干你们这一行的就会在那上面打地铺,老偷儿,你就下来吧,天阙楼内两边客房足够你师徒二人睡的。”
田寿的话才落,梁上面风啸山已在破口骂道:
“田头陀,我说你混蛋,你还带砸锅呢,我问你,你不是去救卓清风的孙子了吗?怎的中途又去了广义?娘的皮你人未救回来,反倒人模人样的坐在大厅上充太爷,你算什么玩意嘛!”
田寿怒道:
“老偷儿,我也是文君的叔子辈,说句你非得相信的话,比他的亲叔还要亲他娘的十几倍,我这身份是不是该大摇大摆的坐在大厅上?嗯?”
风啸山冷笑道:
“狗臭屁的叔字辈,田头陀呀,你该去钻老鼠洞去的。”
田寿怒吼道:
“好个老偷儿,我好意的邀你进大厅去坐,你他娘的尽在上面拿跷不说,还一味的口吐恶言令我不快,说出理由还算罢了,否则今夜且打个高低出来。”
田寿话一完,横梁上的风啸山一声冷笑,道:
“说的好听,你请我进去坐,也不想想你自己又不是清风台主人,你凭什么把老夫请进去坐?”
—一旁的小千儿突然道:
“师父,你就别吵了,小千儿口渴得紧,且进去喝些吃些,总比干躺在这梁上舒坦吧!”
风啸山沉喝一声,道:
“别没出息了,不叫你来你偏要来;你师娘又护着你小子,唉,真想给你两把掌。”
下面的田寿早笑对小千儿道:
“下来吧,娃儿,今生你遇上这么个不通人情而又缺少世故的蹩脚师父,往后有得你小子吃苦受累的。”
田寿话说说完,风啸山已吼道:
“好个贼头陀,竟然当面挑拨我师徒之间的感情,看我饶得了你!”
田寿沉声道;
“不可理喻,随你们去!”说完回身又走入大厅中,便在这时候,卓文君与黄倩夫妻二人提篮端盘的拿进许多吃的进入大厅来。
早听得梁上小千儿道:
“师父,你不下去我可要下去了。”说声中便见一条人影,“嗖”的一声落在廊上。
黄倩走在卓文君身后尚未进入大厅,她一惊之下回头望,正看到小千儿对自己笑呢!
“你是谁?”黄倩惊异的望着面前这大孩子。
小千儿嘻嘻一笑,道:
“我叫小千儿。”
卓文君一个旋身又跨回门槛,道:
“小千儿?”
“是呀,我叫小千儿,卓大爷,你不请我师父?”
卓文君一惊,道:
“你师父?”
突的听得大厅上田寿道:
“他师父就是‘偷魂老祖’那个老东西,正赖在梁上不下来呢。”
卓文君忙举头看,光景横梁上还真的有团人影。
呵呵一声笑,卓文君道:
“原来风老也来了,快请大厅上待茶如何?”
卓文君忙对妻子黄倩道:
“风尘异人,人称‘偷魂老祖’风前辈就是此老。”
黄倩忙笑着请风啸山师徒二人进入大厅中。
迎面田寿连站也不站起来的道,
“好呀老小子,你不是不下来吗?”
风啸山道:
“你请我走人家当然我不下来,这种就地捡的人情我不承受,也不屑于。”
田寿道:
“真是狗屁不通。”
卓文君忙将一些吃的摆在桌上,笑道:
“夜来未叫下人起来,且先吃些,明日整治一桌上好酒席,好生陪田叔与风老喝个醉。”
那小千儿也多不言,八宝肉丸面拉过一碗就呼噜噜的吃喝起来。
卓文君又自去取了两付碗筷,正好黄倩不常下灶房,一时做的多了,现在突然加了两人,还是足够吃的。
八宝肉丸鸡汤煨,然后再把面放入,等到端上桌,几个人到吃得直叫好。
那小千儿一碗不够,连着又加一碗。
卓文君这时才对风啸山道:
“风老连夜赶来,可有什么要事相商?”
风啸山尚未开口,田寿已沉声道:
“他们师徒二人一大早就赶来这清风台了呢。”
连黄倩也是一惊,卓文君忙道:
“来了就在梁上?”
小干儿却笑道:
“住惯了,我在上面一睡就是几个时辰呢!”
黄倩惊道:
“怎的白天我进进出出的未曾发觉呢!”
田寿嘲讽的道:
“别忘了,他能连人的魂都偷得了呢!”
风啸山笑道:
“可就是偷不了你的魂。”
田寿这才缓声道:
“别逗了,风老偷儿,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也绝非想在这儿磨练你那偷的技术吧!”
风啸山怒道:
“谁说老夫是来凯觎什么东西的?”
卓文君忙笑道:
“在下可绝不会如此想的。”
风啸山点头道:
“这才像人说的话。”边放下碗筷,又抹了一把稀疏的胡子,接道:“前晚听得我那老伴儿说,田老头陀把你们赶往大刀寨的人拉往广义去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不说你们只怕尚不知道,如今那白虎镇上的如意楼主白不凡,早已与大刀寨沆瀣—气,如果你们把人马拉到广义,这清风台不就是空了吗,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了。”他伸出手指掏那塞在口中牙齿的肉渣子,然后又道:
“等我连夜赶来,发觉清风台还有百多人,卓清风的这位媳妇也满能干的把人着实加以分派,看了这情形,连我老人家也佩服,所以我同这好吃懒做又难成材的徒儿就在外面那上面歇着了。”
卓文君一听,忙起身施礼谢道:
“风老原是雪中送炭之人,卓文君夫妻在此谢了。”
风啸山摆手道:
“别谢我了,我这是来还债的,我说过我欠了你老子一份情,只可惜……只可惜他娘的姓白的未领人来,害得老夫人情债未还,还白跑一趟。”
田寿一旁沉声道:
“白不凡是什么东西,惹火了我一把火烧了他的如意楼,看看是他阴还是田大爷狠!”
风啸山一听,冷冷一笑,却对小千儿道:
“吃饱了吧?”
小千儿摸摸肚皮笑道:
“饱的不能再饱了。”
风啸山站起身来,道:
“吃饱喝足,还赖在这儿干什么,回白虎镇办我们的正经事去了。”
卓文君忙道:
“风老,现在是四更天呀!”
不料田寿早笑道:
“四更天才是他们那一行活动的时刻呢,哈……”
风啸山哼了一声,道:
“晚辈面前,老夫何妨大方些让你两句。”
小千儿道:
“好像卓大小少爷要天亮后摆上好酒席请我们呢!”
风啸山怒指小千儿道:
“你小子是怎么了,师父我不是常常教诲你,别占小便宜,要知吃人的口短,拿人的手短,明日那席酒,我们还是少吃的为妙,走!”
卓文君一拦,笑道:
“就凭风老的侠胆义肠,为清风台的安慰而远道赶来,就够卓文君回报不完的,又何在吃一桌薄酒所能报答得了的。”
这时连黄倩也起身相拦,道:
“风老侠驾暂留,明日我婆婆也好当面相谢。”
风啸山一怔,道:
“你是说清风台天阙楼顶北面那间房内的老太太?”
黄倩惊异的道:
“风老说的不错,是三楼北间住的,不知风老如何知道我婆婆在那面住的?”
田寿早冷笑,道:
“你别忘了,他是干什么吃的。”
风啸山翻动一双大眼,怒瞪了田寿一眼,道:
“你老小子也不惭愧?”
田寿一怔,道:
“我惭愧什么?”
风啸山道:
“你白忙活一阵子,人家的娃儿你救出来了没有?我看你倒该是一头钻入老鼠洞才是。”
田寿气的跳起脚来怒道:
“风老偷儿,你知道个鸟,问问文君这小子,我们在广义以南的三仙台上是不是游山玩水去了?”
风啸山沉声道:
“我既非千里眼,又非顺风耳,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三仙台游山玩水!”
卓文君忙请二人重新入坐,笑对风啸山道:
“我们赶往广义,正赶上蓝旗社将被痛歼于三仙台上,大刀寨的人多势众,而蓝旗社却是仓皇应战,一时间无法挡住步如飞与宫彪二人的夹攻,若非赶得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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