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楼在白虎镇东街第一家,大宅大院占地广,高门楼前面还有个大广场,有八棵皂角树奇形怪状分植在广场四周,靠大门的两棵皂角大树下面,因为经常有骡马在树下拴着,地上坑坑凹凹的还有着一股马尿味。
二更天的时候从西街来了一个人,这人一身狐裘皮衣,翻手拖肩大风帽,踏着一地的雪花来到如意楼。
大门楼屋檐下挂了两盏粗如水桶的大灯笼,上面各镶着如意二字,高灯低亮,照得那人十分清楚,敢情来人竟是柴家赌坊的柴老二来了。
一个人,他也带着相当神秘样子来到如意楼。
柴老二一登上那十二层高高的青石台阶,回头又向雪地的大广场上面看了又看便伸手去叩那两扇半尺厚的门上狮面铜环。
“砰砰”只两声,便听得里面有人道:
“谁?”
柴老二道:
“柴非一。”
不料里面的人听说是柴家赌坊的柴老二,立刻拉开门来,一句话也不多说的,就让柴非一进得大门里。
透着一股神秘的走入大门内,柴非一正要往里面走,门房内又走出三个汉子,其中一人走到柴老二面前,道:
“二爷,楼主不在呢!”
柴非一愣然问道:
“大哥去哪儿了?”
那人对柴老二甚是恭敬的道;
“二爷,楼主去了大刀寨,一场大雪隔在山里了,只怕得个三两天山里积雪化了他才能回来的。”
柴非一道:
“这可怎么办,大事情要找他的,他却又不在如意楼。”
那人想了想,道:
“陶总管在,有什么事也可以对他说也是一样吧!”
柴非一正待回身走回头呢,因为他知道这件大事情除了白不凡白大哥以外,只怕谁也作不了主。
不料柴非一刚一转身,对面的回廊上人影一闪,白凤正站在廊檐灯的下面,只听得白凤道:
“那不是柴叔吗,怎的来了就走?”
柴非一见白凤出现,这才又回身走向大厅前,边对白凤叹着气,道:
“小凤啊!柴家赌坊这一回只怕要完了!”
白凤一怔,边请柴老二走入大厅上,道:
“柴叔,外人不知道,柴家赌坊其实是我爹的,而以柴叔出面,白虎镇上的人知道柴家赌坊,可也没人知道真正的东家,今柴叔说赌坊出事,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害得柴叔二更天顶着西北风来找我爹。”
柴非一往大椅子一靠,道:
“这次是被人坑陷了,唉!这事我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爹的,否则……唉!”
白凤道:
“要不先随我到后花园我同奶奶住的天阁楼去,奶奶还未曾睡呢!”
柴老二一听,忙点头道:
“先向老奶奶报告一下最好不过。”
于是就在白凤的话说完,便见两个丫头各提着灯笼前引,柴老二与白凤二人跟着绕过几处回廊到了后花园中,这时候满院中除了几株腊梅傲寒盛开以外,便是满院子白皑皑的积雪,天阁楼处在积雪中,另是一番气象。
这时候那雕梁画栋的天阁楼上,楼上楼下灯光齐亮,白凤推门,边令两个丫头回前面而去。
天阁楼内正有一支大铜火盆,老奶奶偎坐在一只锦缎铺的圈椅中,双脚放在火盆边,微微闭起双目,而手上却端着一碗喝了一半的燕窝粥,见白凤领着柴非一进来,她老人家还真的一紧双眉。
柴非一见老奶奶在天阁楼上,忙上前施礼问候不迭:
“非一给老婶子叩头!”
老奶奶指指一旁椅子,道:
“别多礼了,坐下来也喝碗粥吧。”
柴非一摇头道:
“非一喝不下呀,老婶子。”边斜着屁股坐下来。
白凤坐在老奶奶另一边,道:
“奶奶,柴叔的赌场那面出漏子了呢!”
老奶奶一听,老花眼一翻,道:
“什么样的纰漏?”
柴非一道:
“事情是这样的,不久以前清风台那个卓文君到了柴家赌坊……”
老奶奶冷笑道:
“卓清风那个宝贝儿子又来送银子了,嘿……”
柴非一叹,道:
“起先我也是这么想,当初他一出现,我的两个宝官轮流侍候他,只是那卓文君已非当年阿蒙可比,输小赢大的被他吃了不少金砖,所以我就忙把那吕太白从长安请来,不料还是斗不过他,反倒是被他几平拆穿吕太白的手法,所幸……”
老奶奶拦住,道:
“这么说来,他是有备而来,这种情况就得凭真才实学加上赌赌双方运气,就不宜施诈玩手段了。”
白凤也道:
“奶奶说的对,这样就算是输,也必不会呈一面倒。”
老奶奶道:
“可是输的太多了,你才来找不凡?”
柴非一摇头,道:
“输多输少其次,主要的是那姓卓的小子,来的时候他没有赌本,却取出一只稀世宝物叫水胆玛瑙,那玩意净红似血,大如鹅蛋,透光看去,隐隐发觉玛瑙中有水在里面,传说是几万年前玛瑙石结晶成形的时候,把那天地精灵封入其中变成了水,用手一晃还可听得其中水声……”
老奶奶点头道:
“算是一件稀世宝物了。”
柴非一道:
“是呀,当时非一在想,只等这姓卓的小子把押的一千两黄金输光,我就把那水胆玛瑙送来孝敬婶子的,可是……”
老奶**一抬,双目炯炯含威的望着柴非一,道:
“可是什么?”
柴老二道:
“非一把那玩意儿暂时锁藏在铁柜中,三层大锁外面更加派把守的,不料未几日,东西竟是不见了!
老奶奶惊异的道:
“怎的会不见了?这事你该早来说的呀!”
白凤也道:
“柴叔,你那里外也有不下四十人,怎的还会被人偷去那么贵重的宝物,姓卓的要赎你怎么办?”
老奶奶接道:
“上回柴家赌坊死了朱麻子几人,不凡对你直抱怨,是我—旁替你担待,再说如意楼也死了石大海几人,加起来算是我们流年不利,如今你竟又把人家押的宝物也弄失,这件事真的难办了。”
柴老二哭兮兮的道:
“今日那姓卓的找来了,跟他来的还有个令人头痛得要命的人物……”
白凤忙问:
“是谁?”
柴老二搓搓手,道:
“是那大哥听了也头痛的‘混世头陀’田寿啊!”
不只是会叫白不凡头痛,连老太太一听也是一惊,道:
“怎的那姓田的还没有死!”
柴老二道:
“他活的可欢适呢,就是因为他来,才把我设好的计谋打消一半。”
白凤问道:
“你原是如何打算应付卓文君的?”
柴老二道:
“当然是要他继续赌下去,连那吕太白我还是把他养在柴家赌坊,每日里一边苦练赌技,边等姓卓的上门,只要那小子一上桌,吕太白已拍胸脯,必将连那姓卓的老婆也赌过来的,同时我又把我那宝库重新设计,只等姓卓的坚持要赎回他的水胆玛瑙时候,要他看着宝物已失,东西既失,他总不能要人命吧,顶多花些银子赔他算了……”
老奶奶面色寒寒的道:
“结果呢?”
柴老二道:
“结果全不是非一想的那么一回事,首先卓文君身边跟了个田寿头,那个该死的头陀口口声声说自己来做个见证人,他娘的,我看他是在监视着姓卓的那小子,不让他再往赌桌边上坐。”
他喘口怨气,又道:
“非一无计可施,人家不赌,我总不能伸手拖拉,只得领他们去宝库中取那宝物,唉!其实我心里清楚,我哪有宝物还人家呀!”
老奶奶摇头道:
“有田寿那个疯头陀在,只怕你难免当场要受辱了。”
柴老二点头,道:
“当时我暗中运功承受他们几掌,何况这也是我原想得到的事情。”
白凤忙问:
“现在他们人呢?”
柴老二道:
“我把他二人像侍太上皇般的侍候在柴家赌坊,他们限期十天,十天之内找不到东西,就得听他们的了。”
老奶奶厉吼一声,道:
“他们想怎样?”
柴老二道:
“谁知道呢,反正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白风道:
“难道柴叔就没派人四出打探是何人所干?”
柴老二道:
“我也曾抓住铁成刚,因为姓铁的在我那儿避风头,在他的被子下面找到一些窝藏的珠宝,可是打死他也不承认是他干的,后来呀……”
老奶奶惊愣的望着柴非一,白凤侧面聆听,状至极端慎重而不开口,光景是就等柴老二说下去了。
不料柴非一话到口边,突然想起那日地牢中戈连那锐利的目芒与严厉的口吻:
“第二人知道,你就死定了。”
一念及此,柴非一搓搓双手,道:
“姓铁的说出有两个人的嫌疑极重,后经我再仔细的一琢磨,还真的有可能是这二人。”他终没说出戈连的身份。
白凤急忙问道:
“那两个人?”
柴非一道:
“一老一少,老的虽说在江湖上见到他的人不多,但他的名号可响得能震聋人的耳朵,他叫‘偷魂老祖’风啸山,那个小的叫……”
“叫小千儿对吧!”白凤接上口的说出小千儿的名字。
老奶奶一挺身子,点头道:
“你提出姓风的与他那个活像花果山下来的猴儿精小千儿,老婶子也觉着是他二人干的,你想想看,天下又有谁会把你收藏的东西摸走的?”
柴非一道:
“老婶子,就算是他二人所为,可是抓贼抓赃,捉奸捉双,我总不能干白的找上他二人呀,再说这些天来,也不知这两个东西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凤咬牙道:
“总以为石大海几人把这小东西活埋了呢,偏就中途又出事的反而石大海几人死了。”
老奶奶冷哼一声道:
“不凡这些天来正忙着同大刀寨在商谈着联盟的事情,上次他回来告诉我,大刀寨扑蓝旗社没有成功,姓常的又把不凡约去,又不知有什么决定,就把找那一老一少的事,暂时搁下去了,如今果然又出了这件事,想来必得先除掉这二人才能天下太平。”
白凤道:
“奶奶,当务之急是那姓卓的住在赌坊讨东西呀!”
柴老二也道:
“凤姑娘说的对,当务之急首先要对付姓卓的。”
老奶奶不以为然的道:
“不,应该采取一分应付,二分推拖,七分找那姓风的。”
柴老二忙恭谨的道:
“老婶子,你请说明白些。”
老奶奶放下手中碗,比手划脚的道:
“一分应付,自然是应付姓卓的,两分推拖,当然也是对姓卓的尽量推卸,反正十天之内不凡也该从大刀寨回来了,到时候他必有办法对付。”她稍稍移动身子,凑着火盆伸手烤着火,又道:“余下的就全力去找那姓风的,无论如何,只要姓风的在这白虎镇地面上,明里暗里我们也得把他们找出来的。”
白凤接道:
“如意楼这边就由我去对陶总管说去,叫他暗中派人打探,至于这边,柴叔最好别再往这儿跑了,我会把事情说给爹知道的。”
柴老二点点头,但却双目望着白凤,道:
“—向我知道凤姑娘心灵性巧,而我总想再把姓卓的拖上赌台,凤姑娘能否……”
淡然一笑.白凤道:
“我没见过卓文君是什么模样,再说你替我爹主持的赌坊我也没去过,我能有什么主意好替你拿的!”
柴老二哈哈一笑,道:
“人要派场,佛要金光,柴叔的意思是只要凤姑娘觑个时候,风风光光的上赌坊去,余下的就看柴叔的安排了。”
老奶奶皱眉,道:
“白虎镇上可有不少人是认识阿凤的,她往那地方跑只怕她爹不高兴的。”
柴老二忙笑道:
“我们的目的是要把姓卓的拖下水,完了凤姑娘人一走,那姓卓的还怕他不来他个‘沙窝淘井’——越淘越深!”
冷哼一声,老奶奶道:
“好小子,敢情这就是你今夜溜到我这儿来的目的了。”
柴老二忙分辨道:
“临时起意的,老婶子明鉴。”
老奶奶一想,遂点头道:
“也好,阿凤又认得那个叫小千儿的,叫她去你那儿走动一下也无不可。”
终于,柴非一走出天阁楼,也走出如意楼来。
迎着西北风,柴老二把狐裘领子拉得高高的,大踏步往西街走去,虽说已把事情回报到如意楼,而且临时又约得白凤合诱卓文君,但想起柴家赌坊中住的田寿与卓文君二人,心中总是觉着毛毛的不是滋味。
匆匆走回赌坊中,柴老二刚刚要往大厅走去,不料东角小客厢的厚布帘子打开来,“福来客店”的铁掌柜已站在门口向他招手,灯光下柴老二可看的真切,光景那铁成刚似是有事专门在候着他呢!
走近前去,铁成刚把布帘掀得高高的让柴老二走进去,边问道:
“柴老二,你吃过饭去哪儿了,我等得你好辛苦。”
凑近火盆,二人坐下来,柴非一道:
“有事?回春堂的端大夫来过没有?”
铁成刚道:
“端大夫还在大刀寨,我的伤也快好了,倒是有件急事情我等着问你。”
柴老二一怔,道:
“铁兄有话尽管直说。”
伸手指着大厅另一面的一间大客厢,铁成刚道:
“怎的我好像看到清风台的姓卓的同那个怪头陀二人了,他们为何在你这儿住着。”
柴老二一声叹,道:
“还不是为了那个水胆玛瑙的事,他老姐的,他们这回可真的成了疯狗咬住破布袋,啃定我了。”
铁成刚道:
“何不告诉他们,东西是被‘偷魂老祖’风啸山盗去了,叫他们找姓风的要去。”
冷冷一摇头,柴老二道:
“要是普普通通的客人,姓柴的当然可以半耍赖的要他们这样做,可是他们是清风台呀,更何况还有个叫人躲都躲不及的田寿头呢!”
铁成刚道:
“必要时我挺身为柴兄出面做证!”
柴老二一笑,道:
“你的这句话令我柴非一羞煞,不该当初把你打成这般模样,不过,铁兄出来做证,又能证明什么,总不能空口白话吧!”
铁成刚冷冷一笑道:
“就我所知,柴兄的身手绝非泛泛,加上部众兄弟二人,必要时候姓铁的也不会袖手不管,清风台再是威名吓人,那也是卓清风在的时候……”
柴老二道:
“这些我也想过了,那是非必要不做此打算,好在姓卓的限期十日,这才头一天未过完呢!”
铁成刚道:
“姓卓的与那田头陀二人在此一住,我在此就不方便了,还是……”
柴非一忙伸手一拦,道:
“这倒没关系,铁兄只要不出去,他们是不会知道的。”
铁成刚道:
“这么办,我写个案子,你着人连夜送上‘福来客店’去。”
柴非一道:
“有件事我尚未同铁兄提起过。”
铁成刚道:
“是什么事情?”
柴非一起身走到门边,小心的掀开布帘一角往外看了又看,这才又低声的对铁成刚道:
“镇上这几日来了不少外地人,有不少全住在你的福来客店,像这种天气,这种时候,这些人来到此地为做什么来的?”
铁成刚双目一亮,道:
“哦!真有这种事?”
柴老二道:
“我之所以对铁兄提起这些外地来的人,是因为铁兄的真实身份不同,必定会知道这些人来到这三不管的白虎镇做什么来的。”
铁成刚道:
“我被你这一顿好整,连大门也未再走出去,怎的会知道这些人来是为什么的。”
柴老二一想,又道:
“你不知道,但那戈大人必然知道,我会着人替你送条子去,你就不妨在见面后顺便问问他不就知道?”
铁成刚一笑,道:
“我会问的。”
于是,柴老二命人送来纸墨,铁成刚遂写了一张便条,命人连夜送上“福来客店’中去了。
那福来客店距离柴家赌坊并不远。
即算整个白虎镇也不算大。
但是戈连却并未来这柴家赌坊。
有一张纸条,那是铁成刚写去的条子,戈连却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回来。”
铁成刚接到这条子一看;他望望自己的双足,且又站起来走了几步,这才对惊异的柴老二道:
“替我弄支手杖来。”
柴老二忙问:
“你真的要走?”
铁成刚道:
“当然要回去,不定还会马—亡回来的。”
柴老二点头道:
“我去给你找手杖。”
柴老二走出小客厢,心中在琢磨,奶奶的,福来客店这批家伙,一定全是省里来的官差,这些人窝在这白虎镇上来干什么的?倒是令人不解呀!
不旋踵间,一支手杖由柴老二亲自送来,见铁成刚已把棉鞋套在双脚。
铁成刚接过手杖,试了试,点头道:
“柴兄,我走了,不定一会儿又回来的,因为这时候还真不愿意惹上大刀寨姓宫的呢!”
柴老二笑道:
“听人传说那姓宫的也受了伤,一时间他还不会找上福来客店吧!”
铁成刚道:
“暂时防着点总是好的。”
于是,铁成刚走了。
他走的可不慢,别看他的双脚还隐隐有些痛。
白虎镇并未因大雪而失去热闹,大雪只是把大地盖了—层白色厚厚的大棉被,却未把白虎镇上的秦楼楚馆与几处赌坊掩盖,相反的,这些地方反倒是更为热闹,只有——
只有那“福来客店”的门关的紧。
当然,二更天快三更了,谁还会下饭馆吃东西的。
看起来整个饭店是静的,静得宛如另一个黑暗世界,铁成刚便在这时伸手扣门!
门声刚响,便听得里面有人在问:
“饭店打烊了,外面何人?”
铁成刚低声道:
“我是铁掌柜。”
紧接着大门开了一个仅容一人过的门缝,铁成刚肩一横人便进入店内。
早听得开门的那人道:
“我是奉派在这儿等掌柜回来的。”
铁成刚边往后院走,边问:
“事情有些眉目了?”
“不知道,掌柜的进去看看,有几位远从京里赶来的大爷,掌柜的也该去见见他们了。”
“戈爷就是为了要我见他们才召我回来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人小声的说着。
匆匆的赶到一个大客室外,铁成刚已觉出气氛上有些令人窒息的样子。
而紧张的气氛中,他见那个大客室中仅有一抹暗淡的橘黄光外泄,那像是阴司里阎王殿过堂的光景,使得铁成刚站在门口好一阵猛吸凉气!
伸手轻叩着门,门开了,里面的人在淡淡的如豆灯光中一个个显得十分严肃。
客室中或站或坐着足足塞满了一屋的人。
正中间有个大火盆,把六七个围坐在火盆上的大汉烤照得满面红光,铁成刚看这几个人,全穿的是大襟棉袍子,腰上缠着布带子,薄棉裤大棉鞋,打扮得活脱像是大山里的土大爷。
戈连坐在一张桌子边,见铁成刚走进来,问道:
“有人跟着来吗?”
铁成刚忙摇头。
戈连点点头,又指着火盆边几人,对铁成刚道:
“去见见几位大人。”
铁成刚知道坐在火盆边的几人,遂上前施礼,道:
“铁成刚见过各位大人。”
只见其中一人看了看铁成刚的模样,点头道:
“你到这三不管地方也有不少日子了吧?”
铁成刚忙应道:
“几年了。”
这时戈连对铁成刚道:
“向你问话的人是京里龙虎营中老爷,善百川善大人的问话,你可要回话详细了。”
铁成刚惊异中,忙再施礼,道:
“善大人有话只管问。”
那善百川是个细高个子长长的面孔,说起话来有点大舌头的味道宛似吸吃一碗面片儿,道:
“戈大人说你被人打伤了。”
铁成刚干笑一声,道:
“是一场误会。”
”
姓善的看看铁成刚,又道:
“戈大人说你也是在旗的?”
铁成刚点头,道:
“八旗子弟。”
点点头,善大人指指一旁,道:
“找个凳儿坐下来吧。”
铁成刚回身挤着坐下来,便听得姓善的又道:
“此地的头儿是谁,你知道吗?”
铁成刚道:
“没有人来连络,所以—直的不知道是何人。”边又看看戈连,接着道:“连戈大人也未曾同这里的那位大人连系上呢!”
姓善的望望坐在火盆四周的人,道:
“我们从京中来的时候,说明—到此地就有人出面的,且言明这‘福来客店’全是我们的人,只在此一住下就成,怎的已经几天了,却未见人来连络,倒是……”
另一人道:
“算算那话儿也快到了,再不出面,只怕要误了大事呢!善大人可得及早拿定主意才是。”
姓善的点头,道:
“桂大人的话是不错,但来时上面特别交待,要我们听那人指挥呀!”
另一人道:
一旦那话儿出现,我们只有戳力保护,至少对任务上也有了交待。”
就在室中空气一紧之后,姓善的问铁成刚:
“你们在这三不管地面几年,江湖中事必知钓不少,我们也从戈大人处听了些,你的意见呢?”
铁成刚道:
“白虎镇以北的广义镇是蓝旗社的地盘,以东有个大刀寨,西面百来里处便是三尖山清风台,论实力三个地方全差不多,倒是最近大刀寨与蓝旗社在三仙台那面干了一仗,双方各死伤近百名,而清风台那面,自从卓清风失踪在大漠以后,至今没见清风台那面有何动静。”
姓善的冷笑,道:
“这些江湖中人物,几曾愿做我大清朝的顺民,王爷的主见高招,设法引得他们自相残杀,最后我们将会轻而易举的把这些江湖渣滓清扫干净,哈……”
灰暗的灯光下,突现一室的欢笑声,光景全都是满洲人。
早又听得戈连道:
“最近听说那如意楼的白不凡常往大刀寨跑,想来必有什么阴谋吧!”
铁成刚摇头,道:
“是有大阴谋,但却是对蓝旗社与清风台的阴谋,这事我清楚,大刀寨打清风台的主意有段时日了,他们为了断去蓝旗社的支援清风台,才有三仙台一战呢。”
这时姓桂的四方面孔一紧,道:
“只要不对我们这次任务牵扯,就由他们去狗咬狗。”
姓善的伸手一拦,道:
“不,我们的这次任务还真的怕有江湖中人插手,听说单就那本册子,就死了不少人命,而中途经过这三不管地方,又最为王爷所担心被劫走的危险地带。”他一顿之后,望望室中各人,接道:“所以我认为在那话儿未到之前,我们何妨挑起他们几方面的厮杀,最好杀个天昏地暗,我们就高枕无忧了。”
铁成刚道:
“大人的构想不错,只是这几方面的势力,我们全使不上什么有力的劲来,而且那大刀寨如果不是三仙台一战,只怕他们的二当头也会找上门来了。”
于是,铁成刚把同如意楼合作整掉单不同的事,只引来单不同姐姐单艾珍找来一场拚战事说了一遍……
善大人善百川一听哈哈笑道:
“何不在如意楼那面用点劲?必要时不妨告诉如意楼,只要大刀寨愿攻打任何一方,‘福来客店’的人会全力支持他们,甚至帮他们一把的。”
戈连忙问道:
“善大人,我们还有正事,不适合同他们一起拚杀呀!”
不料善百川呵呵冷笑,道:
“谁要同他们一起拚杀?话是我们说的,杀不杀当然在我们了。”
于是,戈连也笑了。
连一屋子的人全笑了……
铁成刚又走了。
铁成刚当然是回到柴家赌坊的。
他这次暗中回来,主要的当然是要他见见京里龙虎营派来的几位大人,现在,他又有了一项任务,设法叫如意楼与大刀寨合作,至于如何进行,那得躺在**好生的加以仔细琢磨了。
铁成刚走入柴家赌坊的时候,正是大厅上最热闹的时候,隐隐的不时传出几声叹息与欢呼。
铁成刚只刚一推门,还真的吓一跳。
其实,他也是心情激动的全身一震,因为坐在他屋子里的火盆边上烤火喝酒的人,竟然是“偷魂老祖”风啸山。
铁成刚一怔间,突的哈哈笑道:
“原来是风爷呀,还真吓了我一大跳呢!”
不错,坐在火盆边的人正是风啸山。
铁成刚的话才说完,便见风啸山一捋他那一把稀疏胡子,冷冷的道:
“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你吓个什么劲儿!”
铁成刚走进屋后,回身把房门紧闭起来,这才拄杖走到火盆前自己拉把椅子坐下来。
“偷魂老祖”风啸山只拿眼皮子往铁成刚身上一瞅,旋即哈哈笑道:
“我的儿,大掌柜成了落难人了嘛!”
铁成刚心中有气!
当然他也在心中大骂风啸山十八代老祖宗……
而风啸山可着实的透着自在,因为姓铁的同如意楼来了个“交头接耳”,合穿一条裤子的一心要谋害小千儿,自己因此也给姓铁的制造了一顿派头,光景是令姓铁的兜着走了。
摇头一叹,铁成刚道:
“如果在下猜得不错,八成这全是拜你风爷所赐!”
突然,风啸山跳起脚来骂,道:
“我操,天大的冤枉,你想什么说是拜我所赐,简直的就是莫名其土地堂嘛!”
铁成刚冷笑,道:
“难道不是?”
风啸山道:
“揣测之词,不足采信,再说我又不知你是被何人所修理,怎可往我身上套的?”
一时间铁成刚无以为词,他怔怔的望着风啸山道:
“荒山上能一举击毙石大海五人的,大概也只有你风老有此修为了吧!”
风啸山突的伸手往上,高声道:
“石大海几人要是死在我手,他娘的老皮,我风啸山便是那一身癞痢的小狗娃儿生的。”他一顿又对铁成刚道:“如何,这—回你该相信我了吧!”
铁成刚见姓风的—本正经发誓,心中还真的好一阵狐疑,他真的想不通,这究竟会是谁救了他那个早该死的徒儿。
其实,风啸山是没有出手杀石大海几人,那日荒山一幕,石大海几人是死在“混世头陀”田寿的“七煞黑风掌”,如今风啸山当然会认真的发了个誓。
但铁成刚在想了一阵后,忽又冷冷一笑,道:
“即使石大海几人不是被你所杀,但大刀寨的宫彪老婆,单不同的大姐单艾珍找上福来客店,总与你师徒二人脱不了干系吧?”
风啸山双手烤着火,淡然一笑,道:
“铁掌柜呀,有道是,事从根由起,水打远处流,敢问你大掌柜的,我们为何与这件事有关系?”
铁成刚一怔,他怎能说出是自己一心要杀死小千儿,才引起对方把单不同之死的消息送上大刀寨呢!
—顿之后,铁成刚道:
“请问风老兄,你今夜大驾光临,可有什么指教的?”
“偷魂老祖’风啸山道:
“有,而且我也是专门找你来的。”
铁成刚一怔,道:
“专门找我?”
点点头,风啸山道:
“不错,是找阁下来的。”
铁成刚道:
“找我什么事?”
风啸山缓缓站起来,先是掀起一个小缝向外面看了一下,这才到火盆前,道:
“在我未说出找你何事以前,有句话我得问问你。”
铁成刚道:
“我在听着呢。”
风啸山轻点着头,边低声道:
“我所要说明的是姓风的绝不沾你的便宜,我们来个一样换一样,你既不吃亏,我也不占便宜。”
铁成刚见这老偷儿一本正经模样,遂一笑点头道:
“光景必是大事一桩了。”
风啸山面色庄重的道:
“自然是大事一桩。”他双目精芒连闪中又接道:“首先我要知道的,是你阁下究竟是何方人氏!”
风啸山的话刚落,铁成刚哈哈一笑,道:
“虎牢关呀,谁都知道的。”
风啸山冷笑道:
“谁都知道是你自己说的。”
铁成刚道:
“听话也可听得出来呀!”
风啸山沉声道:
“姓铁的,你他娘的别再糟改了,你在关洛二十余年,又具地方方言天才,竟把自己冒成是虎牢关人,欺别人可以,但休想骗得了风大爷。”
铁成刚愣又惊的道:
“你不信也是无法子的事。”
风啸山一怒而起的道:
“你无诚意,你我的生意也就不用再谈下去了,我这就走人。”
铁成刚忙伸手一拦,道:
“且先说出你所要想知道的是何事?”
风啸山道:
“不用了,因为我发觉你欠缺诚意。”
铁成刚面上肌肉似在**,他沉声道:
“那么,你风老兄以为在下是何方人氏?”
风啸山摇摇头,道:
“那要你老兄亲口说出来。”
铁成刚暗中咬咬牙,道:
“难道风老兄所要问的事情,会与铁某人的籍贯有关吗?”
风啸山道:
“当然有关,而且是太大的关系了。”
铁成刚道:
“实在言,我铁成刚确是虎牢关人氏,不信你可以去查,连洛阳城的人多知道我的。”
风啸山缓缓向门边走,边道:
“你是在旗,标准的满人,否则,你必是个丧心病狂,数典忘宗的人,汉人中哪会有你这号人物的。”
铁成刚大怒,道:
“你说什么?”暗中运力掌上,“唿”的一掌向风啸山抓去,指风掌劲,带起一股劲风,一招间抓拿拍打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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