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娄姑娘有点慌乱。
“你是本地香堂地煞坛内堂法主,掌理执法。”天枢真人的话阴森冷厉:“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本法主说的是实情,并未犯法。”娄姑娘亢声说,胆气壮了些:“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本法主有权说出实际的情形,巡察有何不满,可以呈报总教坛,本法主恭候总教坛的法贴。”
“大胆……”
娄姑娘冷笑一声,转身飞掠而走。
“孽障该死!”天枢真人怒叫,飞跃而进。
神手天君也不慢,从斜刺里截出,大手一伸,硫火弹从袖底飞出。
这就是他的所说谓五雷天心正法,设计上应该先由喷出火药硝石,由硫火弹引爆。可是,火药硝已经漏光,硫火弹起不了作用,掌心雷失效。
天枢真人的轻功,并不比娄姑娘高明,而且估计错误,似乎追错了方向。
娄姑娘早已估计得十分正确,已料定妖道会追错方向,对自己的轻功具有强烈的信心。
可是,太过自信的人,几乎注定要犯错误的。当她正准备再折向掠走时,已忽略了妖道的威胁,注意力全放在神手天君身上,因为神手天君刚才所发的硫火弹,几乎擦过她的右胁,下一颗硫火弹可能更为危险。
这瞬间,她突然感到胁背一震,奇异的寒流突然自心底涌升。
掠势已起,身形折向掠出。
天枢真人的阴笑声,似乎在她的耳后发出的。
“嗯……”她本能地叫,双腿失去控制,砰一声大震,她重重地冲倒向前滑。
一双大手将她的身子翻转,首先,她看到眼前上空出现一张令她感到恐怖与绝望的脸,是妖道天枢真人的脸,那双三角眼似乎最令她心寒。
“你如果走得了,我魔道人怎配云游天下,指挥本教的无数牛鬼蛇神?”天枢真人盯着她阴笑:“贫道要开香堂,用雷打火烧的教规来处治你,杀鸡警猴,徐州香堂就没有人胆敢叛教了。”
大热天,她却浑身发抖,而且冷得发抖,脸色发青,连掌背都绽起鸡皮疙瘩。
“你……你用什……什么歹毒暗器计……计算我?”她说,牙齿抖得格格响,语音走了样。
“寒魄魔针。”天枢真人拈着一枚发针在她眼前晃了两下,顺手插回道发髻上。髻上一共有三枚发金针:“行家面前,用不着瞒你。如果是凡夫俗子,针只要挑破肌肤,就是所谓中邪或中魔,得花大笔金银请贫道禳解了。”
“你吓唬不住我的。”她强定心神,强忍体内寒流的侵袭:“我等着开香堂这一天到来。就凭你们两个外来的人,就可以定我的罪吗?别忘了,我是地煞坛的内法主,掌管的职责就是执法。”
“贫道知道你在此地左右得了地煞堂的庞大潜势力。”天枢真人阴森森地说:“所以并不打算在此地开香堂。淮安,那儿的香坛主青松道长,他是贫道的知交,由他开香堂最好不过了,所以贫道要带你到淮安。”
“那么,徐州与淮安两香堂秘坛,必将成为生死对头,火并的结果将血流成河。我敢给你保证,本教南京所辖的各地秘坛,所尊奉的决不再是弥勒教,或者封闭山门,外地来的人,一进境界就随时有送命的可能。”娄姑娘的态度依然强硬:“到淮安,远得很呢!任何地方,都可能发生意外。程护法约我出来,我的家人是知道的,我失了踪,结果你应该知道,你两人能带人走多远?”
“你放心,你会向贵坛的弟子,公然声称到淮安办事。”天枢真人狞笑:“贫道的,不是你这种人所能抗拒得了的。”
“巡察的,同样可以在本地香堂施用,何必到淮安奔波?”神手天君提出建议:“要她在开堂时认罪,岂不省事?”
“不行。程护法,你该知道我你都是外地人。人不亲土亲,就算她认罪,本地香堂的人,也不会判她雷打火烧极刑的。本巡察发现此地香堂,的确人心涣散,连香主也在敷衍,谈起教务支吾其词,如不加以整顿,徐州秘坛溃散是早晚间事。”
“那,依巡察之见……”
“带她到淮安开香堂,本巡察另派人颁下总教坛法贴,调徐州秘坛香主以下,法主以上执事人等,到淮安参予开堂大典。先把她带走,本巡察另有安排。”
“巡察何不给她解药?”神手天君眉心紧锁:“大白天背一个人,太引人注目了。弟子有最有效的顺意丸,让她跟着走岂不方便多多?”
“唔!很好,本座几乎忘了你是此中老手。”天枢真人首肯,立即从贴身秘袋中取出一包药粉递给神手天君:“倒人她口中,自会随津液入腹。我去看祠中的管祠人,必须除去见证。”
当他们离去后半个时辰,两位游祠的游客发现两位管祠人,死在室内尸体已僵,身上毫无伤痕。
同一期间,城南云山麓的一座农舍中,客房内倚坐在床头的报应神,正由一位老农细心地喂他吃药。他脸色仍然苍白,浑身仍然软弱。
一碗药汁喝完了,老农扶他躺下。
“明天余毒离体。”老农在床边坐下笑笑说:“幸好未被击中经脉,不然即使余毒离体,亦将成为废人。老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呵呵。”
“姜老哥。”他有点虚弱,说话有气无力:“如果经脉被击中,小弟也无法前来找你,早就死在客栈里……不,早就被他们丢入泥淖骨露肉烂啦!”
“报应神诈死求生,这消息传出江湖,会有人笑掉大牙的。”姜老哥半真半假地说:
“希望你死翘翘的人多得很,所以有不少人失望了。哦!你这种解寒毒的单方,谁传给你的?”
“河西的祁连阴叟张祥。”他苦笑:“打出来的交情。那两个来带我尸体的家伙,向老道说出是奉娄法主所差,小弟便知道中了九阴搜魂指的寒毒了,也想起从背后偷袭的书生,的确没有头巾味,定然是他们徐州秘坛的地煞坛内堂堂主娄霜霜。九阴搜魂是老妖婆鬼母桑婆的秘学。鬼母先后共收了三位女门人,娄霜霜是最小一个收山弟子。知道来龙去脉,小弟就死不了啦!”
“其实,你一到徐州就应该来找我的。”姜老哥诚恳地说:“老哥哥我在此地住了七年,至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何至于几乎丢掉老命?”
“找你?找你重新拾起杀人家伙?你算了吧。”他苦笑:“小弟知道老哥你做田舍郎做得很写意,早年风云际会的狂龙姜伯先已恋上了锄头,找你陪我玩命,这算是什么朋友?在江湖浪迹了十二年,小弟的确也有点倦了,如果最近死不了,我也想回家,丢下杀人的家伙,拿起养活自己的锄头。”
“急流勇退?”姜老哥拍拍他的肩膀笑问。
“说来玩的。”他回复了豪态:“我还年轻,我不想老死在**。”
“是的,你还年轻。”姜老哥自嘲地说:“不像老哥我背着棺材活,随时都可能躺下来,手脚一伸永远安息,不再在人间受苦受难了。老弟,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老哥哥,我还羡慕你呢。老实说,小弟我能不能活到三十岁,恐怕只有天晓得。”
“你还要追踪神手天君?”
“不错。”他的答复坚强有力:“他必须为他的罪孽负责,我必须将他弄回董家店,因为我对董姑娘与伏虎金刚有承诺。”
“他已经获得此地的香堂庇护,人手众多,何不交由官府处理?”
“如果官府处理得了,伏虎金刚就不必费神激我伸手管这档子事啦!”
“老弟,双拳难敌四手……”
“这倒无妨,小弟已经查过,徐州香堂好像没有几个独当一面的人,不难应付。”
“你算了吧!哈哈!你忘了为什么躺在此地的?”
“这叫做阴沟里翻船。”他苦笑:“老哥,可知道鬼母桑婆婆的下落?”
“你想去找她?”姜老哥一惊:“千万不要去招惹那老鬼婆,你对付不了她,不会有好处的。她的九阴真气已有十成火候,千斤力道也及体自消。而她的九阴搜魂指威力,已可在丈二左右杀人,似乎愈老愈精深,你……”
“总要与她见面的。”他淡淡一笑:“神手天君的下落,必须寄托在娄姑娘身上,徐州里里外外有数十万人,往返的义工川流不息,城北到处都有草棚帐幕,所以早晚要与娄姑娘了断,你说我该不该先与鬼母见面?”
“这……问题是你是否对付得了她。”
“不试又怎能知道?”
“好吧,我带你去找她,但话讲在前面,我不能露面。一是老哥哥我的身份,不希望暴露出来,二是老邻居,总得留些情面。再说,老哥哥这几手三脚猫功夫,真不敢惹她,惹不起。”
“放心啦!小弟还不打算真的拼命,试试她的底细,得用非常的手段。”他笑笑:“最灵光的手段,一定管用。”
“明天你可以活动吗?”
“老哥哥,别把我看成豆腐做的。”
“好吧,明天,破晓时分。”
定国山向北伸出一座长长的山脚,向北伸入黄河的滚滚浊流,前端已被洪水冲失了一大段,形成一处断丘,洪水不断冲剧侵蚀,断丘也就逐渐南移,因此这条山脚,早晚会沧海桑田在人间消失。
山丘上长着茂密的松林,即使是大白天,这里显得阴森潮湿,这种不加整修的松林,林下野草丛生视界有限,不良于行,所以平时很少人前来走动。
但每天五更末,临河一处林空中,总可以看到一个黑衣老妇手握乌黑的小小鸠首杖,在这果手舞足蹈像是神经错乱,直到东方发白,方鬼魅似的消失不见。
这天拂晓时分,黑衣老妇从短草丛中徐徐站起,伸手整理粗衣布裙,抖落沾在衣衫上的草屑,仰天深深吸入一口气,转身举步下山。
蓦地,她站住了,警觉地身形右转,老眼中冷雷乍现,象一头发现猎物的金钱大豹。
林西传来枝叶拨动声,声不大,但清晰可闻。
片刻,声音浙近,像是野兽,却又不像是走动声。
天色幽暗,树林下视界有限。
“什么人?滚出来!”老妇沉叱。听口气,这是一位性情暴躁的老太婆。
枝叶簌簌而动,钻出一个黑脸膛,身材高大的村夫,精壮的身材,裹在破破烂烂的褐衣内,一看便知是一个逃走在外的外地义工。在徐州附近,这种逃工为数甚多。
“猎兽的。”村夫用生硬的江南口音说:“咦!你这丑老太婆倒是起得很早呢。”
“你说什么?”老太婆冒火了。老丑不分家,人老就丑,这是极为正常的事,其实用不着冒火。
“喝!你凶什么?”村夫怪腔怪调说:“说你丑还不服气?好吧,说你俏总可以吧?”
“该死的东西!”老太婆踏前一步。
“唷!要打架!”村夫侧跳八尺:“你偌大年纪,老骨头硬得快可以用来做鼓槌……”
要讨好一个人并不容易,要激怒一个人容易得很,三两句话,就把老太婆激怒得火冒三千丈。
人影一闪,冷叱声传出,老太婆灵活地快速扑上,手起掌落,啪地声给了村夫一耳光。
村夫急退近丈,破口大骂:“该下地狱的老太婆……”
老太婆再次逼近,重施故技出子掴耳光。
村夫这次不上当了,扭身仆倒,出其不意一脚扫出,避招发招攻击,居然有章有法相当快速。
老太婆太过大意,也没料到村夫如此高明,右脚被扫中,几乎扫倒、虽然受得起打击,但也马步不稳。
一声怒叱,老太婆愤怒地扑上,掌爪并施不再手下留情,连攻七掌六爪之多。
村夫慌乱地封架,身形乱晃步步后退,连挨了三掌两爪,衣破袖裂,完全失去了反击回敬的机会。
但老太婆也暗暗心惊,村夫皮粗肉厚,三成力道的打击居然没有多少功效,不下重手不行了。
老太婆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打击也逐渐加快,一声冷叱,刁住村夫以猛虎扑羊招式攻来的右手,扭身便摔,左掌也在这刹那间劈出,落在村夫的右肩胛骨上。
“砰!”村夫仆倒,像倒了一座山。
老太婆跟上,一脚踏向村夫的右膝弯,要毁村夫的右脚,很可能将膝骨踏破。
村夫竟然受得起肩胛的沉重打击,在千钧一发中身形急翻,不但避过一踏,而且绞住了老太婆踏空的右脚。
“哎呀!”老太婆惊呼,扭身仆倒。
村夫一蹦而起,怒叫着冲上。
老太婆双手一沾地,身形便立即挺起,大喝一声,双掌连环交劈,每一掌皆用了七成劲,打击之快,有如狂风暴雨洒落在村夫的肩、胸、胁上。
“嗯嗯……嗯……”村夫挨一下叫一声,一双大手间歇地封架住攻颈侧和面部的几掌,踉跄退了十余步,依然支撑得住,最后一脚飞踢老大婆的左肋,方将老太婆逼离正面,结束了这次可怕的快速攻势。
老太婆吃惊了,也怒火骤升,用了七成劲,竟然未能将一个粗野村夫击伤,还像话吗?
身形骤进,左手一把扣住村夫的右肘曲池将人拖近,右掌如开山巨斧,落向村夫的左肩颈,真力发如山洪,正面强攻不怕村夫反击。
村夫的身材高得多,左肘被扣住前拉,上身自然向前俯。这瞬间,他加快地前冲,老太婆的掌势已落,一掌落空,小臀重重地压在村夫的肩膀上。
“卟!”村夫的左肘,击中老太婆的右肋。
“咦!”老太婆讶然叫,退了两步,竟然扣不牢村夫的右肘,右肋也感到打击力道极为可怕。
村夫获得解脱的机会,撒退便跑,奔入松林脱身。
“老猪婆,你凶吧!”村夫一面奔逃一面叫骂:“不要追来,不然我要拆散你的老骨头,肉用来喂狗……”
老太婆激怒得七窍生烟,厉叫一声衔尾狂追。
村夫的逃走身法并不快,但会利用地势与树林左窜右钻,经常出其不意从斜方向折走,让老太婆惊世骇俗的奇快身法冲出,满山乱窜,不时发出不堪入耳的咒骂。
老太婆激怒得快疯了,追近山麓,快接近村夫身后啦!两丈、丈五……
“老虔婆……”村夫又在咒骂。
一声怒叱,老太婆戟指连点。
村夫命不该绝,恰好绕过一株古松,可怕的指劲,在树林上留下三个钱大的洞孔。
老太婆三指落空,身形欺近,顺势一掌拍出。
村夫恰好扭身仆地,阴柔奇寒的掌风掠背而过,危极险极。双手着地立即侧滚,贴地一窜,但听草声簌簌,眨眼间便远出五六丈外去了。而老太婆却从前面冲出,折向回头已来不及了。
老太婆站在树林里发呆,这夫怎么竟然逃掉了?
鸡鸣山(子房山)南面的小山叫虾蟆山,山东里余是响山,两山之间,住有三四户人家。天枢真人带了神手天君和娄姑娘,藏匿在其中一户农舍里,距娄姑娘的城外住宅楚园不足三里,大胆得出人意外。
这几户人家当然认识娄姑娘。她已经受到顺意丸的禁制,在神手天君的示意下,控制了四户农舍的人,严厉警告这些朴实男女,不许泄露她的行踪,严禁所有的男女老少远离。农舍的人怎敢反抗楚园娄家大小姐的命令?当然乖乖听命,除了下田,谁也不敢离开。
娄家小姐失踪,加上留侯两个守祠人暴毙的事传出,不但楚园大起恐慌,秘坛香堂更是人心惶惶,坛下弟子全部出动,大索城厢,追查神手天君与天枢真人的下落,却忽视了楚园左近。
三更初,神手天君在农舍的侧院灯下夜饮,小厅堂中只有他一个人。喝了三壶酒,已有了六七分酒意。
酒乃色之媒,独自小饮少不了胡思乱想,尤其是一个好色之徒,有了酒难免想到色。他的目光,不断地落在右厢的厢房门帘上。
那里面,囚禁着娄姑娘。
在徐州,娄霜霜虽算不上是绝色美女,但仍可算得上豪门千金。二十岁的闺女仍然没有婆家,并不是因为她生得丑陋而嫁不出去,而是因为她瞧不起本城的那些年青子弟。她人生得美,生长豪门,美艳中流露出三五分英气,看不起纨绔子弟,乃是情理中事。由于官府查禁教匪雷厉风行,风声紧急,最近她经常扮男装在外秘密走动,一袭青衫,她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在神手天君这位行家眼中,另有一番清新可口,他的意念开始集中在娄姑娘身上了。三壶酒下肚,的意念愈来愈强烈。
小院子静悄悄,天枢真人天一黑就走了,农舍主人一家老少吓得要死,没有人敢踏入小院半步,而且已是子夜时分,酒意一涌,欲念也随之上升,一发不可遏止。
他已经两旬不曾接触过女人,对一个强烈,每晚少不了女人的壮年人来说,可算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欲火一动,他受不了啦!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可怕的事都可能发生。
他放下酒碗,下定了决心,瞥了紧闭的厅门一眼,似乎想听听外面是否有动静,天枢真人是否会回来?
门外没有任何声息,他胆气一壮,离座掀门厢房的门帘,推门进入。
厢房很简陋,简单的大木床没有蚊帐,薰走蚊虫的焦香味仍在。木桌上点了一盏菜油灯,光度微弱。
他挑亮了灯,目光落在**的娄姑娘身上。
娄姑娘仍是那一身书生打扮,摊手摊脚仰躺在**沉沉入睡。当然,这时不可能显出女性特有的曲线,也不可能看到胸部隆起的优美曲线条。大多数的女人,除了一些真正的大胸脯先天条件优厚的少数例外尤物,仰躺下来,胸部的动人曲线便会消失,娄姑娘也不例外,何况里面加了胸围子,所以在灯光下,看不了女性动人的特征。
但清丽的脸庞,仍然流露出女性特有的风华。
他胸中的欲火,愈烧愈旺。
一个真正的好色之徒,决不会是一个冒失鬼,也决不会是一个完全以泄欲为目的急色儿。他就是一个讲究气氛情调的人,所以经常与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厮混。董家的千金董欣欣姑娘的才貌,比娄霜霜高了一两品,落在他手中时,他也不愿迫不及待占有董欣欣,可知他是个真正享受人生的色中圣手。而不是见了女人,就急吼吼往女人身上爬的色中饿鬼。
他先制住了娄霜霜的双肩井穴,该穴可以间接控制双肩的活动,而又不至于完全失去活动能力,如果不用劲,双臂是可以活动自如的。他制经穴的手法十分高明,火候不到通玄境界的高手,休想使用聚气冲经术自解穴道疏通经脉。
取出藏在发结中的顺意丸,他轻拍娄霜霜的脸庞,坐在床口等候姑娘醒来。
娄霜霜首先睁开双目,接着神智一清,转脸看到坐在床口得意狞笑,酒意上涌的神手天君。
“你……”娄霜霜大惊而起,发觉自己手脚已可活动自如:“你要怎样?你……”
“这里是只有你我两个孤男寡女的内室。”他得意地**笑:“你睡在**,我喝了三杯酒,正在欣赏美女春睡,可惜你身上的男装倒尽了胃口。喂!你长得很美嘛!为何要穿男装,抱的是什么心眼?变态吗?”
“你……”
“我等你把衣裤脱下来,还你本来。我这人……”
娄霜霜已经默默地聚气行功,发现自己气机并未受制,大喜过望,突然一声娇叱,伸手急戳他的面部,食指与无名指志在双目,手法与双龙戏珠不尽相同,比较灵活得多,变化多端十分厉害。
可是,手一出便知道糟了,肩关节前侧一阵**,劲道尽消,手配合不上神意,手臂仿佛平空加重了一百倍,抬起极为困难。
他一把扣住姑娘伸来的手,一带一扭一沉压在**,姑娘的上身便扭曲着半倚在他的胸前,脸部半仰在他的胸口间。
“不要惹我动粗,我讨厌死板板的僵硬女人。”他狞笑着拧拧姑娘的脸颊:“哭哭啼啼也乏味得很。你知道天枢真人为何要带你到淮安开香堂吗?”
“你……”姑娘绝望地作徒劳的挣扎。
“他的火候不够,我的药物表情僵硬,难瞒行家的法眼,所以不敢在你身上施用,更不敢在此地开香堂。”他阴森森地放了姑娘的手:“淮安的青松道长,道行比他高明得多,可以任意控制人的神智,用元神驱使受术的人做任何事,所以要召集贵坛的负责人前往参予开香堂,听你招认事先要你承认的供词。丫头,你知道后果吗?”
“你们……本姑娘不怕……”
“不怕?不要嘴硬,你心里明白得很。”他开始抚摸姑娘的腰肢:“没有人能抗拒得了青松道长的神术,他的绰号叫做自在散仙。如果你聪明,我可以帮助你解除凶险,不但你可以遇难成祥,令尊也可以逢凶化吉,你不希望令尊一门老少也受到制裁吧?”
“家父不在教,你们……”
“令尊不在教,但他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成为徐州十大富豪之一,皆是受到教中弟子暗中支持而获致的,你不否认吧?”
“你……”
“所以,你最好放聪明些,等到香堂一开,一切都嫌晚了,你希望这种悲惨结果吗?”
娄姑娘冷静下来了,只听得毛骨悚然。
“你……你要怎样?”姑娘咬牙问。
“顺从我。”他单刀直入:“在天枢真人面前认错,答应与他合作,重申为本教竭诚效忠的决心,我会从旁替你担保。本教目前正在危难之秋,天枢真人必定会权衡利害,网开一面接受你的悔改。”
娄姑娘在他的抚摸下**,要躲又躲不掉,脑中思潮起伏,心乱如麻。目下已落在对方的掌握中,任人宰割,白天冲动的情绪已完全消退,是该冷静思索设法自救的时候了,绝望和死的恐怖几乎令她崩溃。
“我……我还有其他办法可选吗?”姑娘战栗着问。
“没有了。”答复是冷酷的。
“你能担保?”
“能。”
“你……你在天枢真人面前,似乎并无权势……”
“那是在你的面前,做的表面文章。”他傲然一笑:“他的地位比我高得多,你的地位又比我低,说话时他必须保持他的尊严,我也必须表现顺从以适合身份。其实他所行所事,比我还要恶毒三五分,魔道人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目前他急需人手,我就是他第一个得力的臂膀,他不能不接受我的意见。哼!必要时……”
他不往下说,眼中有浓浓的杀机。
“必要时怎样?”姑娘追问。
“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
“我们是利害一致的伴侣,你该明白。”
“你有把握?”姑娘咬牙问。
“我神手天君深谋远虑,阴狠机警决不会失败,只要他坚持已见,哼,别忘了,我妙手神君是阴谋算人的行家中的行家。”
“好,我答应你。”娄姑娘终于在威迫利诱下屈服了:“解我被制的经脉吧……”
“娄姑娘,不要把我神手天君看成色令智昏的鲁莽色鬼。”他得意地**笑,禄山之爪在姑娘胸上绵绵地游移:“我是很小心的,我会替你解禁制,但不是现在。”
说话间,他已替娄姑娘剥掉青衫,露出薄薄的、绣了如意吉祥花的月白色胸围子,一拉肩结,一双解放出来了。
娄姑娘绝望地叹息一声,全身一软,闭上的双目,眼角出现泪影。
“你怕吗?”他喷着酒臭的嘴,压在那腻滑的粉颊上:“拒绝合作对你毫无好处的,这毕竟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事,我给你一颗灵丹吞服,你会觉得今夜,是你永生难忘最快乐**魄的……咦!”
院子里有声息传出,沉醉在狂澜中的神手天君,居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微弱声息。
他急急掩上姑娘**的酥胸,迅速开门外出。
娄姑娘软弱地穿衣,泪如雨下,但没发出任何声音,双目涌起怨毒的、似乎发自地狱深处的阴寒地狱之火。如果神手天君这时看到她的眼神,可能闭上眼睛都会做恶梦,更可能会另起歹毒的念头。
穿好衣服,她下地着快靴,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然后是天枢真人为神手天君引见朋友的语音:“程护法,贫道替诸位引见,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沧海客陈沧海施主,万里鹏王万里施主,欢喜佛大悲道友,程护法是本教外派的三十六天罡名誉护法之一,绰号叫神手天君,名列本教天下九大护法的第三人。”
接着是一番热诚的客套,偷听中的她,感到心向下沉,暗叫不妙。这三个江湖黑道巨擘名震江湖,尤其是欢喜佛大悲妖僧,真是恶迹如山的采花大盗,并不是真的僧人,而是冒充佛门弟子的假和尚,借出家人的身份进出大户人家,从而侦查大户人家大闺女的动静以便作孽,三个家伙名头之坏,已得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天枢真人找来了这三个妖魔做帮手,神手天君已经失去重要性啦!她怎能不焦急?
总算不错,她听到神手天君替她讲情的话。这恶贼口才不错,分析利害有条不紊,力主接受她的悔改,以免失去徐州香堂的严重后果。目前总教坛被挑,总教主身入天牢死刑执行在即,天下各地有不少香堂先后溃散,损失极为严重。徐州香堂极为重要,委实不宜轻易放弃,而且在淮安下法贴,徐州香堂的负责人不一定肯应召前往,说不定一离开徐州,香堂就瓦解冰消了。
天枢真人权衡利害,果然接纳了神手天君的建议,将娄姑娘唤出,自承错误跪下发誓,要姑娘在三天之内,负责策动香主开香堂,由姑娘在香堂重新宣誓效忠,以稳定徐州香堂的人心,娄姑娘不敢不答应。
接着由姑娘唤醒农舍主人,替歹徒们准备酒食,席间商量一些发展教务,以及至各地溃散香堂善后的步骤手段。酒足菜饱,已经是四更末五更初。
神手天君失去大好机会,但并不着急,他有自信今后机会正多,因为天枢真人命他明日陪娄姑娘至秘坛安顿,襄助策划开香堂的事宜。
娄姑娘的神秘失踪与重现,的确引起一阵**,少不了受到不少关心她的人诘问,她当然编出一些令人情服的理由让对方释疑,不敢透露胁迫的丝毫口气。经过这次可怕的凶险经历,她开始成熟了,骄横自傲的情性,几乎一扫而去。
她在忙,忙着筹备开香堂大会,名义是应付总教坛被挑后的应变大计,尽可能远离神手天君,避免两人独处的机会,一连两天,可把神手天君弄得心痱难熬,横定了心要制造美人在抱的机会了,恢复女装性情已改变的娄霜霜,逼人的英气消失了,现在,的确已变成人见人爱的风华照人俏姑娘。
明晚是开香堂的时刻,香堂设在城南郊太山的碧霞宫内。太山在云龙山的东面,奎山之西,两峰峙立,中间是南下凤阳的官道,站在峰上,可看清脚下州内的市况。
天黑后不久,娄姑娘离开南大街黄桑巷张家的大门,显得心事重重忧虑不安,心里很乱,拿不定主意是返回永福坊自己的家呢,抑或是躲到香主的家中暂避?她知道,神手天君已等得不耐烦,等着脱她的罗裙,不管她肯是不肯。
这是神手天君提出的条件,她已经答应了。神手天君已经履行了诺言,她这一部分不履行是不行的。
她真感到恐慌,神手天君很可能在任何一处地方等她,等她送上门去履行条件。
最后,她决定到知交姐妹家中回避,反正该办的事都办妥了,能逃避一天算一天。
她真的不甘心把自己的清白女儿身,交给神手天君这种**贼**。从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开始,她就憧憬着有一天,会有一个她心许的年青男士向她求婚,至少也要是一位英俊的王孙公子做她的情人,所以高不成低不就,耽误了大好青春。而现在,被一个声名狼藉的恶贼胁迫……她愈想就愈不甘心。
她后悔,已来不及了。她在自问:我为什么会愚蠢得去参加弥勒教这种秘密邪教?
是了,那个什么迎春坊罗大爷的女儿,她的手帕交姐妹罗迎春,嫁了一位颇有名气的武林人,就这样,她被罗迎春夫妇的花言巧语迷惑,说是可以指挥众多的英雄男女,可以帮助你获得荣华富贵。就这样,她参加了弥勒教,当上了地煞坛内堂法主,主宰了不少男女教徒的生死,乃父也在三年中成为家财万贯的暴发户。
可是,现在……
她还有什么好埋怨后悔的?她所希望得到的权势、财富,都如愿以偿得到了,仅只为了被一个**贼**而后悔吗?世间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的,她不是应该付吗?
她长叹一声,改向巷右举步,那是到罗迎春家的路。
越过了十余家房屋,前面另一条巷口的街灯下,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个令她晚上做恶梦的人影。
她又是一声长叹,脚下略一迟疑,随即回复先前的速度往前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终须会来,她认命了。
来至切近,她在丈外止步。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吧?”那人狞笑着说:“不要躲避我,娄姑娘,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人。”
“是的,我是个聪明得看不见自己的蠢女人。”她冷冷地说:“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明天一整天都没有我的事,现在,我跟你走。”
“这才是乖姑娘。在黄楼北面的城根下我有住处。”
小巷子曲曲折折,很少有人走动,住户都是日出而作,日没而息的人,天一黑就关上大门在屋内话家常,早早歇息以便明天为生活奔忙。由于悬挂门灯的房屋很少,有些地方百十步内黑沉沉,必须提灯笼走路。折入东行的小巷,她的小腰被一双大手挽住了,而且愈挽愈紧,可恶的手掌也逐渐上移,移至她敏感的右乳下,还在慢慢往上探,即将占领禁地啦!
“我那住处真不错。”那人说:“有一座花园,造了一个池塘,中间建了一座水阁……”
“我知道那处地方。”她僵硬地说。
“你知道?真的?”
“黎寡妇家。”她咬了咬牙:“本城大大有名的俏寡妇。未死去丈夫之前,她就是人尽可夫,有数不清面首的风流**。该死的,你要带我到那地方去?”
“不要那么看不开,亲亲。”男人的怪手在禁地绵绵地挑逗:“其实,这种事吃亏的应该是男人……咦!前面那人影好奇怪。”
更远处,有一盏门灯发出朦胧的幽光,照着站在巷道中间那个黑袍人的背影。高大修长的人影在幽光下,显得阴森森鬼气冲天,站在路中心丝纹不动,看不清面目.不像个活人。
娄霜霜打一冷战,不祥的预感震撼着她。在她胸口挑逗的手离开了,闷热的天气她居然感到寒意极浓。
近了,接近至三丈内,依然看不清对方的面貌,那盏门灯还远在三四十步外,太黑了。
“我在等你们。”黑袍人说话了:“报应之前,在下总是先通知对方,这是在下的习惯。坏习惯养成容易,要改真不简单。”
她大吃一惊,毛骨悚然,因为在黑袍人说了第一句话之后,她发现身后的伴侣已老鼠般向后窜走了,能把大名鼎鼎的神手天君一句话吓走的人,这人太可怕了。
她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但并不肯相信。
“你……你是……”她强抑心头恐怖问,但语不成声,似乎咽喉已经发僵,也像是被人扼住了。
“报应神。”黑袍人简要地说。
“你……你没……没死?”
“你也可以把在下叫成报应鬼。”
“你……”
“当在下第二次现身时,就是报应的时候了。”
“这……这这……”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不报,时辰未到。姑娘,回头见。”
人影一闪,闪电似的消失在巷口的屋顶上。
她倒抽一口凉气,竟然未能看清对方是如何走的,就这样一闪即逝,有若鬼魅幻形般消失了。
她心胆俱寒,扭头撒腿狂奔。
不久,她到了东门北端的城根下。南面半里地,耸立着气象恢宏的黄楼。那是东门上的城门楼,是宋代文学大家苏东坡的遗泽,外墙敷以黄,所以叫做黄楼。东坡居士的弟弟苏子由为此楼作赋,脍烁人口,成为文坛盛事。
城头空他妈的*不见人迹,她飞跃而上,登上三丈三尺高的城头,轻功出类拨萃。城濠本来宽仅两丈,但大水已将城濠冲刷得加宽了六七丈,几乎挨接着城外第一道防洪堤,目前虽然水位已降,但仍有两丈深。
城头的宽度也是三丈三,她脚下加快,起势急冲,从垛口飞跃而下。这一关她过不去了,远出五丈余,卟通一声水响,娇娃落水。
半个时辰后,她出现在定国山的东麓。她是躲躲藏藏,用迷踪术走的,希望能摆脱报应神的追踪,所以耗掉了半个时辰,定国山在响山的东面,距城仅五四里而已。响山的西面便是虾蟆山和子房山,子房山下就是她娄家的城外别墅楚园。
山脚下,有一座果园,有数百株桃梅李杏,中间建了一座小巧精致的小楼,门额上朱漆大匾刻了四个字:迎紫精舍,面向东,紫气东来,题名切实。
她奔上右阶,猛叩精舍的大门。
片刻,明窗首先出现灯光。
“谁呀?别打门了,来啦!”门内有人大声惊叫。
“是我,小霜。”她急促地说,倚在门上喘息,似乎无法站稳。
大门拉开了,她向内一栽。
“哎呀!”一个年约半百的女人抱住了她:“小姐,你……你怎么这样狼狈?”
“魏妈,我……我师父……”
“老太太睡了,你……快进来。”
梯上的楼门口,出现了一个鸡皮鹤发老太婆,手握一根一尺八寸鸠首杖,乌黑沉重不像是木制的。即使不老,这老太婆也够丑的,小尖鼻薄嘴唇,高颧骨招风耳,三角眼依然阴森锐利,偌大年纪,满口黄牙依然未落,每一颗牙齿皆尖利,连门齿也是尖的,犬齿更尖更长。如果在黑暗中出现,胆小的朋友真会被吓昏,以为遇见了鬼。
“小霜,你怎么啦?”
老太婆一面问,一面下楼:“是不是碰上祸事了?”
“师父……”她哀叫,终于软倒在地。
仆妇魏妈扶住了她。老太婆老眉深锁,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落坐,惑然说:“过来,有什么事,详细向师父道来。”
“师父,救救霜儿……”她哭倒在老太婆怀中,似乎要将这几天来所受委屈,用哭发泄出来。
“不要哭。”老太婆慈爱地轻抚她的头发。她的衣裙更糟,又是泥又是水,但老太婆并不在乎肮脏。
“师父……”
“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报应神找……找霜儿……”
“报应神?为师听说过这号人物,一个浪得虚名,钓名沽誉的后生小辈,你怕他?”
“他……他他……”
“不要怕,以你的功力与武技造诣来说,他禁不起你全力一击,你没有理由怕他。不要哭了,去换衣裙,你成了一头落水的可怜小猫,真是的。那小辈不来便罢,来了,为师要他生死两难……”
“在下已经来了。”堂下传来了清晰的语音,语气简要、坚强、有力。
老太婆吃了一惊,娄霜霜几乎昏倒。
堂下左首的一排交椅上,报应神坐得安安逸逸,侧倚在椅中间置放的茶几上,右手拈了一根草梗,悠闲地放在口中嚼来玩。腰带上,插了一把连鞘长剑。
人是怎样进来的?没有人知道。
“在下死过一次了,再死百十次算不了什么。”他泰然自若盯着老太婆:“你是鬼,在下不怕你,交起手来还不知谁死谁活。在下如果死了,死了变鬼仍然可以和你拼,你死了,鬼都做不成啦,必定形消迹灭,或者被打入十八层九幽地狱。”
“你就是报应神?”老太婆拉开娄霜霜,向报应神接近,三角眼中像要喷出火来,激怒得快疯了。
“不错,一个浪得虚名,钓名沽誉的后生小辈。”
“你好大的狗胆,你为何要找老身的门人?”
“你为何不问问令徒?”他徐徐离座站起,徐徐向堂中心移。
“老身要你说!”
“好,在下先说一面之词。令徒在八天前,不问青红皂白,在我报应神身后,用九阴搜魂指下毒手偷袭,几乎要了在下的命。”
“活该!”
“鬼母桑婆婆。”他指名厉声说:“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令徒欠在下的一条命的债,她必须偿还。你老了,在下不是狂妄的,不敬老尊贤的年轻人,虽则你在世间凶残恶毒不值得尊敬,在下仍然尊重你,不向你叫阵,只找令徒索债,她做下的事该由她自行负责。”
“你这不知死活的小畜生!”鬼母桑婆婆启齿咒骂,气得快要爆炸了,鸠首杖一伸,奇异的阴寒劲气骤发。
一声剑鸣,长剑出鞘,顺势拂出,扑面而来的阴寒轻风,被剑气拂得四面消散。
“太清神罡!”鬼母骇然惊呼,本能地退了一步。
他冷冷一笑,移步迫进。
剑是最平常的,值不了三十两银子的剑,丝毫不起眼。握剑的手,似乎也没用劲,剑身既没有奇异的光,也没有慑人心魄的剑气啸鸣,他的身法与准备发招的功架,也没有惊人的神奥异象。
唯一奇异的是,他那双瞳孔逐渐扩张的大眼,似乎射出一种惊魂慑魄的奇光,像从九幽地府深处浮出来的鬼魂眼中,所发射出来的九泉幽光。
鬼母的三角眼也睁得大大地,布裙突然无风而轻飘,厅堂中寒气森森,杀气弥漫,似乎可以嗅到死亡的气息。
鸠首杖立下了严密的门户,杖身传出奇异的丝丝怪响。
各运神功,即将行雷霆一击。
剑虹骤吐,剑到人到,抢攻的声势空前猛烈。
“铮!”清鸣震耳,剑杖接触,力与力的生死相拼。
鬼母斜飘丈外,双足着地膝盖一软。刚落地生根稳下身形,剑虹已排空而至。
“铮铮!”鸠首杖封了两记,但震不开直射而来的剑虹,杖反而被震偏,中宫暴露在剑尖前。
剑虹续进,石破天惊。
鬼母的身躯突然缩小,下挫,左手戟指点出寒风突发虎虎异鸣,用上了平生所学,临危拼命自救。
“啪!”鬼母头顶的包头青帕,在剑尖前半尺碎散而飞,剑上所发的太清神罡,击散了鬼母的护体先天真气。
“卟卟卟!”鬼母的九阴搜魂指劲,击中报应神挡在丹田前有左掌背,有异声传出,掌背未出现任何异状。
剑尖疾沉,点在鬼母的咽喉上。
鬼母双足一前一后,膝盖着地,鸠首杖外张收不回来,身躯发抖,张口结舌停止了呼吸,三角眼中出现惊怖绝望,而又极端疲怠的神色。
“我报应神如果浪得虚名,决不至于能够纵横天下十二年。”他冷冷地说。
“你你……”鬼母语不成声。
“我不会饶你。”
“住手!”娄霜霜奔到狂叫,在一旁直挺挺地跪下:“我把命给你。你说的,欠债还钱,我做下的事,该由我自行负责。”
“有鬼母这种师父,才会调教了你这种动辄用绝学下毒手杀人的徒弟。”
“我发誓,我只想擒住你,决没有杀你的意思。”娄霜霜哀叫:“你走得太快,我也以为没有击中你,事后我派人到客店察看,回来的人说你死了,我好难过……”
“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我不再分辨,用命还你的债,你还要什么呢?你如果杀我师父,那是冷血的谋杀。求求你,饶了家师,杀了我吧,我不怨你。”
“好,我本来就是找你的。”
卟一声响,他一脚将鬼母挑得摔出丈外,剑点上了娄霜霜的咽喉。
娄霜霜凄然泪下,闭上了眼睛。
“不要怕,一下就完了,不会痛苦的。”他冷酷地说。
“小霜……”摔倒在挣扎的鬼母狂叫。
娄霜霜闭目待死,突然发觉冷冰冰的剑尖离开了咽喉,接着听到剑归鞘的响声。
“我……我死了吗?”她睁开充满泪水的眼睛,心力交瘁地自语。
“你没有死。”报应神冷冷地说:“我饶恕了你师徒两人。回去之后,告诉你们的人,徐州香堂立即解散,不然,我会毫不留情地将你们这些首脑人物斩尽杀光。如果我搜获你们的教徒名册,我会将名册交给官府。”
“可是,这……这由不了我们作主……”
“我知道,等我毙了神手天君,你们就可以作主了。”
“神手天君只是次要人物。”
“我知道,还有山西总教坛遣来的魔道人。”报应神说:“妖道并没招惹我,我也不曾目击他的罪行,因此我不能杀他,除非他想杀我,神手天君受报,妖道必定逃离徐州,你们……”
“还有陈沧海、万里鹏王万里、假和尚欢喜佛大悲。”
“哦!这三个妖魔?他们不是三教一会的人……”
“魔道人把他们请来的,要利用他们来胁迫徐州香堂的弟子就范。本来,山西总教坛瓦解之后,徐州香堂已有解散的计划,但因为有少数的人反对,双方的意见未能沟通,迄今依然悬而未决……”
“我告诉你,解不解散,那是你们的事,反正命是你们的。你们的底细,官府中可能已有深入的了解。济宁州香堂,就是在山西总教坛秘使达到的当夜,被官府一网打尽的。神手天君是唯一的漏网之鱼,因为那晚他夜宿娼家,侥天之幸得以逃来徐州。姑娘珍重,告辞。”
“李……李大侠。”姑娘跳起来急叫:“李大侠可知道神手天君的藏匿处吗?”
“我会查出来的。”
“徐州香堂将在明日解散。我带你去找神手天君,也许魔道人几个凶魔,也藏匿在同一个地方。”
“你……”
“我受够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被他们逼得好惨,今晚如果不是幸而遇上你,我……
我我……”
“你怎么啦?”
“我……我将断送……求你不要问,去不去?”
“先谢谢你啦!走吧!”
黎寡妇家很好找,娄霜霜就是识途的老马。他两人到达时,已经是三更末四更初。
水阁并不太大,但有两层,建在池中心,一座四丈余的虹形桥与岸上贯连。
上层成八角形,外侧有曲廊雕栏,里面是双并式的对角花厅,和一座书房兼起居间,与四间叠错的雅室,布置颇具匠心。每一角檐下,皆挂了一串银制的小风铃,夜风轻拂,风铃发出间歇性一阵阵轻柔的悦耳清鸣。
厅内铺了红软精秀的矮锦墩,织花的玉浦团,雕花漆金的狮足案……这比京师紫禁城内,那些高大阴森的宫殿雅致多多。
四间雅室各自独立不相毗连,门外垂挂珠帘。门其实不算门,而是从中拉闭的褶叠蝉纱,从外面往里看,珠帘隔断了小部分视线。褶叠的蝉纱并不是透明的,也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因此所看到的房内景物,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另有一番情调意境。这是说,外面的人,是可以看到房内一切景况的。里面的设备同样的豪华,只是多了一张用锦绣绣成的矮脚胡床。
这哪算是房?是欢乐宫,难怪黎寡妇的丈夫,三十刚出头便进了鬼门关,三代富豪就此终结绝了后,俏寡妇继承了千万家财,开始花在情人面首身上,正应了一句古话:富贵不过三代。
厅角的一盏宫灯,发出柔和的光芒。每一件家具,都发出醉人的幽香。
报应神出现在楼门口。他后面跟着浑身泥水的娄姑娘,黛绿罗衫沾了水,曲线毕露真够瞧的,长裙不时粘住了双脚,走起路来怪相百出,脸上也沾有泥污,发髻被泥水弄得乱糟糟,出现在灯光下,真象一个鬼。
两人脚下声息俱无,在地毯上行走怎会有声息。
每一间雅室内,皆点了一盏高座纱灯,光度反而比花厅明亮,因为花厅的面积比雅室大五倍。
经过第一座雅室,室内没有人,异香扑鼻,中人若醉。
娄霜霜的父亲,与黎家同列徐州十大富豪,但她看到楼中的豪华设备,也感到目眩神移,张口结舌。
她想起神手天君要把她带到此地来,只感到浑身像火烫般战栗。
报应神冷静得像个石人,眼中也毫无表情。
第二间雅室也没有人,死一样的静。
“那畜生不敢回来了。”娄霜霜碰碰报应神的肩低声说。
报应神扭头伸手指掩嘴,示意要她噤声,徐徐绕厅而走,接近第三间雅室。
“哎呀!”娄霜霜突然发疯似的惊呼,扭头掩面便跑,砰一声,掩翻了门旁的精美花架。
胡**,两个一丝不挂的光溜溜男女,相拥而眠睡得正香甜。男的粗壮如熊,浑身黄黑体毛,唯一没有毛的地方是脑袋,说是和尚,顶门却没烧有戒疤。
惊叫声与碰撞声,惊醒了熟睡中的男女。
娄霜霜躲到楼门外去了,一个大闺女私闯内室,真需要超人的勇气。
报应神却不介意,在厅中间的蒲团坐下。这位置很巧妙,可以看到四间雅室的景象,虽内四间雅室参差不齐,布局曾经过匠心设计。
他看到两间雅室内共有两男两女,其中没有神手天君。四个裸男女,并不因为陌生男人出现而慌乱,惊醒后并不急于穿衣,两个**甚至懒得离开床,在胡**作摊尸状一无遮掩。
珠帘发出清响,假和尚一头钻出来,仍然是赤条条一丝不挂,真象一头巨熊。接着从第四间雅室钻出来的裸人,是个瘦长中年大汉。看到安坐的报应神,两人大感意外。
“这地方真不错?”报应神伸手指指每一间雅室:“精彩绝伦,开无遮大会的地方。”
“你是谁?”假和尚双手叉腰站在对面问,毫不介意自己裸的丑态。
“咦!神手天君程老兄,没将在下的事告诉诸位吗?”报应神装腔做势反问,他的神情怪自然的。
“他没说,今晚上他没回来,本来说好……”
“他去带一位相好来,叫什么……什么……”
“他教中的弟子……”
“对,姓娄。”他拍了一下膝盖说。
“是啊!可是没见到人回来。你是……”
“大概去找天枢真人去了。”他信口胡扯:“唔!好像你们还少了一个人……”
“沧海客傍晚到大西门去了,他碰上一位老相好。”瘦长的大汉接口:“小伙子,来到这里你还穿得整整齐齐,怎不到前面内院里把相好的带来?你到底……”
“瞧,还带了剑呢。”他拍拍腰带上的剑,不让对方把话问出来:“真不巧,在下恐怕是白来了。哦!你老兄定然是万里鹏王老兄了。”
“正是区区在下。”
他不理会万里鹏,转向假和尚:“明天你们不必劳神了。天枢真人何时可以回来?”
“不知道,他去暗中监视此地香堂的香主,防患未然。”欢喜佛眼中疑云渐起:“小辈,你说佛爷明天不必劳神,是什么意思?”
“因为明晚……不,该说今晚。”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表示记错了日子,现在已经是四更末接近寅牌时分:“因为今晚的香堂开不成了。”
“改期?”
“不一定。”他摇摇头:“回头天枢真人或者神手天君返回,相烦转告一声。”
“转告什么?”欢喜佛问。
“告诉他们,说报应神来过了,死约会不见不散,神手天君必须回济宁州归案。”他站起伸伸懒腰:“告辞,祝诸君欢喜快乐,呵呵……”
两凶魔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被愚弄了。欢喜佛暴怒如狂跳叫吼:“什么?你小子是报应神?该死的东西……”
怒吼声中,冲上巨爪一伸,分抓他五官下取双目,声势汹汹,沉重巨大的身躯,居然灵活万分。
他早有准备,算定贼和尚会动爪子,左手一抬,架住了巨爪,右拳发似奔雷,卟卟卟卟四声闷响,暴雨似的全在欢喜佛小腹上开花,如击败革,那大肚皮内大概脂肪甚厚,应该禁得起打击。
“呃……”欢喜佛闷声叫,俯下上身双手捧腹踉跄后退,大肚子禁不得铁拳力道万钧的快速打击,受不了啦!
万里鹏是后一刹那扑上的,刚近身,欢喜佛便退了,可知变化快得惊人,已没有机会改变扑上出招的身法。
四重拳击退了欢喜佛,他的身形闪电似的顺势斜移下挫,右肘疾发,卟一声肘尖撞在万里鹏的右胁下,同时发出一声冷叱。
有骨折声传出,万里鹏摔倒在一座锦墩上,砰然翻倒滚到对面去了,蜷曲着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可怕呻吟。
欢喜佛也屈身栽倒,抱着小腹翻滚叫号。
“是你们先动手的。”他泰然整衣:“报应神从不主动出手。当然,我会主动给你们动手充足理由和机会。拜托,把在下的话传到。祝你们欢喜快乐,再见。”
万里鹏断掉三根肋骨,内腑也离位。欢喜佛丹田与**一团糟,比万里鹏伤得更重。两个家伙死不了,但必须及时救治。
他从容离开,下楼扬长而去。
天快亮了,他和娄霜霜席地坐在水阁对面的花台下,监视着虹桥,等候猎物返回,等得心中焦躁,一直就没发现有人往来,连阁中惊呆了的两个**也不见离开。
娄霜霜坐在他的右肩后,不敢与他目光接触,真像一只落水的可怜小猫。
“他们不会回来了。”他喃喃地说。
“李……李大侠。”娄霜霜的声音有如蚊鸣般细小:“你……你打算怎么办?”
“他逃不掉的。哦!你该回去换衣裙的,又泥又水多难受?回去吧,不要你陪我。”
“我……我不走。”娄霜霜固执地说:“你没捉到他,我……我害怕。”
“他不敢再去找你的,一见到我报应神没死,他胆都吓破了,不躲起来才怪。”
“我……我是怕。只要他一天活着,我就一天不平安。”
“那你应该全力帮助我。”
“我不是在帮你吗?”
“如果你能出动所有的人,搜寻他的下落,他即使是老鼠,也没有地方好躲。”
“对呀!”娄霜霜欣然说:“对,我这就回去安排。有了消息,我去找你,你在……”
“西楚客栈。”
“这……到我家去住好不好?”娄霜霜央求他:“出入客栈,我……我……”
“穿男装不就成了?你连黎寡妇水阁这种地方也敢来,客栈……”
“啐!我怎知道……不跟你说。”
“不说就不说。”他站起来伸手拉起娄霜霜:“天色不早,两个鬼精灵不会回来了,枯等毫无好处,走!”
天亮后不久,天枢真人回来了。水阁中,两个**躲在**,盖在身上的衾被足足有二十斤重。万里鹏和欢喜佛已经奄奄一息,虽则服了自己的保命丹保住了老命,但错过了救治的期限,这辈子算是完了。
报应神回到客栈睡大觉。三凶魔中的沧海客,午间匆匆逃离徐州,可知这家伙已知道两位同伴的结局了。
当晚,太山碧宫冷清清。
第三天近午时分,娄霜霜穿一袭儒衫,轻摇摺扇进入西楚客栈,脸红红地踏入报应神的客房。
“稀客,公子爷请坐。”报应神笑吟吟请她在桌旁落坐,替她倒茶:“看你今天的气色不错,一定有好消息,是吗?”
“你呢?你打听出什么消息了?”她笑问。
“老天!城里城外把往来治河的义工算上,人没有三十万也有二十万,我只有一个人两条腿,你知道要打听一个惊破胆的人有多难吗?”报应神说:“形容为大海捞针并不为过。
你是地头蛇,全靠你啦!我唯一的线索是你们的香堂,那家伙脱了线,还有什么指望?别卖关子,说啦!”
“消息已经证实。”她一语惊人。
“那可好,人呢?”
“有条件。”她有意刁难。
“条件?你也许不知道,我从不和人谈条件。”
“那就算我要求你好了。”
“说说看?”
“我要跟你去,看看那畜生的嘴脸。”她眼中有浓浓的杀机。
“姑娘。”报应神诚恳地说:“你千万不要牵涉进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妖贼余孽遍天下,如果你出面,他们会倾全力报复你的。我与他的过节,仅是单纯的私人仇恨。而你,毕竟你还算是他的同党,他只要咬定你叛教,后果如何你应该明白。听话,知道吗?”
这一番话,令娄霜霜感到毛骨悚然。
“是的,我听你的话。”她悚然地说。
“那么,把结果告诉我。”
“这恶贼目前在……”她如此这般一一道来。
薄暮时分,太山南面三里左右一座山林中的木棚屋内,三个村夫打扮的人,正在收拾行囊。这是看守山林的人所搭建的棚屋,平时罕见人迹,相距最近的村落也在三里外。人躲在这里,的确十分安全隐秘。
三个家伙是天枢真人、神手天君、沧海客。沧海客在前天逃离州城,走的是东南到淮安的大道,远出五十里外再绕回来,用意是引人追踪。但报应神不上当,根本不加理会,这种拙劣的老把戏,骗不过老江湖的一双法眼。
天枢真人久走江湖,也是一个成了精的人,蛰伏不动等候风声不紧再打算,根本不准备离开徐州,仍然打算整顿徐州香堂。可是,当探出报应神仍在西楚客栈逗留,妖道终于知道不妙,不能再等了,再不远走高飞,早晚会被报应神找到了。
江湖上有关报应神的传闻,具有相当强烈的震撼力。但在真正高手中的高手心目中,并不重视报应神的声威。有些人认为是传闻失实,有些人认为是有心人故意危言耸听,有些人心高气傲的人嗤之以鼻。天枢真人本来并不怎么介意报应神与神手天君的过节,但不能不心怀戒心,所以急急找到途经徐州的三凶魔助拳,一方面提防报应神执行报应,一方面希望借三凶魔之力,协助整顿徐州香堂,镇压那些反抗整顿以及存观望的弟子,自以为一石两鸟万无一失。但当水阁事件发生,妖道慌了手脚,大名鼎鼎凶名昭著,江湖上声威惊人的欢喜佛和万里鹏,被报应神凭一双铁拳,在刹那间打得半死成了残废,这还了得?江湖上有关报应神的传闻,可不是夸大失实的谣言呢。
躲了三天,神手天君每天都化装易容往城里跑,钉在报应神身后留意动静,发现报应神不断向地方痞棍查问他的行踪,有两次公然在酒肆胁迫两名徐州香堂的弟子,逼问他的下落。螳螂捕蝉,他自己反而落在香堂眼线的监视下。
三个凶魔终于害怕了,决定尽快地远走高飞。
他们的行李很简单,既然化装成村夫,用大型柳条背篮盛物最合身份,篮中藏剑外行人不易发现。三个背篮已准备停当,再各带一包食物,等候天黑就道,先昼伏夜行,远出百里外再正式赶路,要尽快赶赴淮安。
神手天君将背篮提放在门外,举头望望天色。暮色四起,晚霞余辉正逐渐消逝。
“那该死的报应神狗杂种!”神手夭君恨恨地咒骂:“总有一天,我要剥他的皮!”
天枢真人接着提篮外出,打扮得真像一个老村夫。
“程护法,他比你年轻,你这一辈子没有剥他的希望了。”天枢真人冷冷地说,将食物包拴在腰上:“他娘的混球!你真是个扫帚星,到哪里哪里垮。我问你,你到底怎样招惹他报应神的?”
“弟子不是已经告诉巡察了?”神手天君讪讪地说:“济宁州香堂不该被抄,弟子不该让囊中缺乏盘缠,不该走上徐州道,不该在路上弄盘缠,报应神更不该恰好经过……呸!真是见了鬼,千不该万不该……”
“你他娘的昏了头,走了亥时运,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拦路抢劫报应神。”天枢真人愈说愈冒火:“你倒楣不要紧,可把本巡察害苦了,不但朋友遭殃,最令本巡察痛心的是不该到徐州香堂。我看,我真该把你留在身边。”
“你讲这种话就不公平。”神手天君也火了:“你身边还有多少人可用?哼!你还不是在总教坛被挑时,丧家之犬似的逃出来的?你如果不高兴,程某自己走好了,咱们一刀两断各奔东西,天下之大,我神手天君何处不可容身?程某不靠教,同样活得如意,甚至更好些。”
对面一株大树下的草丛中,踱出青袍飘飘的报应神。
“对呀!”报应神接口:“你早该与弥勒教一刀两断,跟我回董家店偿债的。哦!你们要走了吗?”
天枢真人抓起了背篮,但不是要走,而是要取出篮中暗藏的七星剑。
神手天君只感到脊梁发冷,也抓篮取剑。
“咱们拼死了他!”沧海客切齿叫:“三比一,咱们足以埋葬了他,替欢喜佛和万里鹏报仇。”
“沧海客,你最好冷静些。”报应神已来至切近,语气奇冷:“我报应神只是找神手天君施行报应,与你阁下无关,也与天枢真人无关。你如果要强出头,后果你得完全负责。祸福无门,惟人自招,你瞧着办好了。我这人惜命得很,任何人想要我的命,我将加倍回报。”
一声剑鸣,沧海客拔剑出鞘。
“希望你不要逼我拔剑。”报应神语气渐厉:“剑不出鞘则已,出则有敌无我。不是在下小看你,你接不下在下三两招。”
神手天君拔剑,天枢真人也拔剑出鞘。人影急动,三才剑阵在刹那间完成,三支长剑遥指,以报应神为中心,剑气开始迸发。
“阁下,神手天君误劫你,你并没有损失什么。”天枢真人恨声说:“些须小事,用得着阁下施行报应吗?”
“老道,你何不跟在下到董家店,看清楚神手天君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他再问问他,他抢劫在下时,身边还有些什么人在场?”
“程护法。”天枢真人向神手天君问:“你并没有对本巡察说实话,对不对?”
“我……”神手天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要听你坦白解释。”天枢真人沉声说。
“巡察……”
“说!”天枢真人声色俱厉。
“说讶!”报应神催促:“你这种人对**掳掠杀人,是从不认为有罪的。大丈夫敢作敢当……”
神手天君乘他说话分心的机会,挥剑猛袭存心拼命。
报应神反应之快,无比伦比,对方脚一动,他的剑已闪电似的出鞘,挥出、化招、反击。
“铮!”神手天君的剑被崩得向上扬。
剑虹急进,光临神手天君的右胸。
神手天君先一刹那从剑尖前飞退,同时左手疾扬。
同一瞬间,报应神已神奇地移位,从沧海客身前闪过,五枚断魂钉全部落空。
“你该死!”飞退的神手天君突然不退反进,狂野地反扑抢攻,身剑合一势如雷霆。
“法宝来了!”报应神大笑斜掠而走:“哈哈哈……”
砰一声大震,磷臭扑鼻,火光乍闪乍没,焦臭味现刺鼻的烟硝随风而散。五雷天心正法,爆散的烟火没沾上报应神,却把沧海客吓了一大跳,几乎被火沾上,闪身急躲,本能地向刚闪过的报应神撞去。
一声暴响,报应神挥剑接招,双剑接触,厉啸刺耳。
“不关我的事!”沧海客狂叫:“我走,我……走!”
沧海客手中只剩下剑把,剑身已被报应神剑上所发的太清神罡,震得成了无数铁屑,铁屑呼啸着飞射四散。
剑尖点在沧海客的咽喉上,沧海客像是失了魂,惊怖欲绝死瞪着眼前的剑身。
神手天君失了踪,乘机逃掉了。
“你走!”报应神收剑后退:“下次别让我看到你,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沧海客踉跄而走,几乎无法举步。
报应神的目光,落在脸色苍白的天枢真人身上。
“也……也不关我的事。”天枢真人失手堕剑,浑身在发抖:“我……我也走……”
“往这边走。”报应神掷剑入鞘,用手向南一指:“有多远你就走多远,永远永远不要回来,祝你幸运。”
神手天君是从东面走的。天枢真人撒腿南奔,奇快无比如获神助。
一口气奔出两里外,天快黑了。
前面官道在望,大道上不见行人。妖道脚下一慢,用衣袍拭汗,长叹一声自言自语:
“这小畜生名不虚传,我真够幸运……嗯……我……谁暗算……”
话未完,向前一栽,挣扎着身躯翻转向上,看到一旁站着冷笑的神手天君。这瞬间,他知道自己的幸运已经消失了。
“断魂钉正中命门,你没有机会了。”神手天君踢了天枢真人一脚大骂:“你这狗娘养的该下十八层地狱,大敌当前你居然帮助敌人而出卖我,不杀你此恨难消。”
“你……你……”
“你死吧!”神手天君凶狠地说,一脚踢在天枢真人的脑袋上。
“事办完了,你也该上路了吧?”身后传来报应神可怕的语音:“报应临头,时辰到了。”
神手天君大骇,向前飞纵,一跃三丈余。
身旁微风飒然,人影如魅一闪而过。
恶贼心胆俱寒,刹住势回头狂奔。
“对,往北走。”身后的报应神的语音似乎发自耳旁:“今晚绕城而过,到九时山歇息,明天一早渡黄河北上。”
“放我一马!我改恶从善。”恶贼一面逃一面狂叫。
“狗改不了吃屎。”
“我……我发誓……”
“你根本不信鬼神,发什么誓?”
“我……我……回家种……种地……”恶贼落荒而逃,脚下渐慢,气喘如牛。
“你那杀人的手种不了地,锄头对你来说,太重了。”
“我……我废去武功……”
“你仍可用心计害人。”
砰一声大震,恶贼快支持不住了:“我……我知道错了,请给我机会……”
“万家生佛夫妇,你曾经给他们机会吗?”
“你……你要……”
“我要带你回董家店。”
砰一声大震,恶贼又失足摔倒。
“饶我一命……”恶贼爬起跪磕头哀叫:“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每一个犯罪的人都说这两句话,成佛的人未免太多了,西天不知有多大,容纳得下这么多佛吗?”
“饶命……”恶贼瘫软在地狂叫,快崩溃了。
“起来走!”报应神沉喝:“你也曾是江湖之雄,把天下善良的人都看成狗,子女金帛任你予取予求,应该具有豪霸的气概,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怕死鬼。挺起胸膛,阁下。”
“我……我……”
“你不走?好,就死在此地好了,我砍下你的脑袋带走。带一颗脑袋,比带一个活人安全得多,尤其是你这种机诈百出奸滑如狐,凶狠如狼的凶魔。这里到董家店迢迢数百里,任何时候都可能被你制造机会脱逃,带一颗脑袋又安全又省事。”
一声剑鸣,长剑出鞘。
“我……我走……”恶贼狂叫,挣扎着站起狂奔。好死不如恶活,恶贼是聪明人,当然不愿意立即被杀。数百里长程,一个人押送一个人,要制造逃生的机会并不难。即使逃生不成,至少也可以多活十几天,总比立即去见阎王好上千百倍。
奔出百十步,恶贼突觉脊心一麻,接着发髻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便被拖倒在草丛中像条死狗。
报应神一脚踏住恶贼的右肩,搜掉恶贼身上所藏的暗器零碎,拈起一枝断魂钉。
“破了你的气门,挑伤几条经脉,你想逃难似登天。”报应神晃动着断魂钉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你的报应从现在开始。”——
无涯 扫校,旧雨楼 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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