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兄,些许小人狂乱,何必去多加理会,没地跌了我等的身份。”方瑞刚走回包厢中,便有一身着青袍的青年书生很是不屑地撇着嘴说了一声。
“哎,思捷兄这话就不对了,方兄此举乃仗义而为,大善也!”青袍书生话音刚落,边上便有一面色黝黑的士子不满地出言说道。
“罢了,罢了,值此良辰,当纵饮才是,何必坏了我等之兴致,来,方兄,且入座,容小弟敬兄台一樽。”眼瞅着两位同伴似乎又要起争执,一名年过三旬的飘逸文士站了出来,打岔了一句道。
“敏宁兄斯言正合吾意,来,且再饮之,当尽欢!”方瑞哈哈一笑,潇洒地落了座,一举酒樽,对着同桌的三名举子晃了晃,举头便要痛饮,可就在此时,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却响了起来,立马令一众举子皆有些子疑惑地停了下来。
众人愣了片刻,却是那名早先不屑方瑞所为的举子率先站了起来,伸手拉开了包厢的门,入眼便见两位青年公子站在了门口,一瞅见来的两人皆是气宇不凡之辈,那名举子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拱手为礼道:“两位兄台可有何见教么?”
“这位兄台请了,在下京师王宁,此乃吾友林明,我等二人听闻桐城方慎行在此,特来拜访,多有冒昧,还请海涵则个。”来的自然便是萧无畏与林崇明二人,此时见那名举子发问,萧无畏上前一步,很是客气地拱手还了个礼,报上了姓名,当然了,所用的是假名罢了。
“哦,原来是王兄,林兄,在下章鹤,字思捷,慎行兄正在内里,容小弟为二位兄台引见。”章鹤见萧无畏气宇轩昂,不似寻常人,自是不敢怠慢,笑着伸手一让,将二人让进了包厢之中,紧接着指点着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两位兄台要见的慎行兄,那位是西门无恨,还有此人更有来历,却是与慎行兄并称江南双峰的沈青衣。”
“诸位兄台,小弟王宁有礼了。”萧无畏对于儒林之事素来少有研究——尽管其师舒雪城乃是儒学大家,往日里也没少点评当今儒家学子,然则萧无畏这厮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地,从来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听得这几名书生的名字,依稀想起似乎都曾听舒老爷子提起过,心中微讶,不过也不是很在意,这便潇洒地做了个团团揖,很是客气地跟众人一一打着招呼。
“王兄,林兄,在下便是方瑞,不知两位兄台到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则个,若不嫌弃,还请一并畅饮一番如何?”方瑞显然也看出了萧、林二人不是寻常举子,虽不知二人之实际来意,却也不愿得罪了去,这便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招呼了一声。
“多谢方兄,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无畏向来不是个矫情之人,一听这话,立马顺竿子便爬了上去,哈哈一笑,与林崇明一道入了座,又招呼了楼下小二送上些新的碗筷与酒菜,好一通子忙乱之后,众人也就此闲聊了开来,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气氛倒也融洽得很。
“王兄,林兄,尔二人可也是要参与此科的么?”一众人等都是年轻人,这酒一喝开,话一聊上,彼此也就熟络了起来,酒过数巡之后,章鹤颇为矜持地问了一句道。
“呵呵,小弟才薄学浅,只是来凑个数的罢了,倒是林兄大才,高中必然。”既然是装学子,萧无畏自是不会漏了底,这便笑着回答道。
“啧啧,可惜了,章某观二位老兄之谈吐,必是饱学之士,若是往日,高中不难,可惜啊,这一科遇到了方、沈二位仁兄,再算上西门老弟,哈,前三无望矣,便是小弟也只能望而兴叹了,有时想起,小弟可是不甘得紧了。”章鹤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拍了下大腿,巴咂着嘴,满是无奈地说了一句,话里满是既生瑜何生亮之感慨。
“章兄此言便该罚,方兄、沈兄乃当世大家,章兄拿小弟跟他二人并列,该不是取消小弟来着。”面色黝黑的西门无恨嘿嘿一笑,一把拉住章鹤便要灌酒。
“西门老弟的文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说沈兄强于老弟,方某信,若说方某的文能压过西门老弟,方某可是当不起的,这话方才该罚上三樽才是!”西门无恨与章鹤笑闹间,方瑞笑呵呵地看着,末了加了一句,话语间对始终笑而不语的沈青衣推崇备至。
“打住,打住,尔等笑谈且莫要扯上沈某,嘿,这一颗能得个榜尾沈某已是心满意足了,至于前三么,还是留给诸位兄台去争好了,休要牵上沈某。”在一众人等中,沈青衣年岁最长,也最为沉稳,此时见战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立马比了个中止的手势,笑骂了一句。
沈青衣这么一开了口,一众士子自是不依,全都群起而围攻之,嬉笑间典故频出,话语间词锋锐利,虽是彼此调笑着,却尽显不凡,还真令萧无畏起了爱才之心,暗自琢磨着如何将这几名显然不是池中之物的家伙全都招揽到门下,正寻思间,却听包厢的门再次响了起来,不由地为之一愣。
一众士子们显然也没想到还会有客来,不由地全都停止了笑闹,互视了一番之后,还是章鹤站了起来,将包厢门拉了开来,却见门口站着两名陌生的中年文士,微微一愣之后,还是礼貌地出言问道:“二位兄台请了,不知可有何见教否?”
那两名中年文士皆是一脸子的倨傲之色,压根儿就没理会章鹤的问话,探身往包厢里张望了一下,见方瑞与沈青衣皆在,二人的脸上立马便堆满了笑容,开口便招呼道:“沈兄,方兄都在啊,可叫我等好找了。”
一见到这两名中年文士的面,沈青衣倒是面色平静得很,连头都不抬一下,似乎没瞅见二人一般,倒是方瑞却是阴下了脸,眉头皱了皱,似乎强自压住了心头的怒火,缓缓地站了起来,很是勉强地抱拳行了个礼道:“原来是刘兄,陈兄,不知两位大驾光临,失礼了。”
“哈哈哈……,方老弟客气了,我等之来意想来方老弟是知晓的,却不知方老弟、沈老哥是否都已有所决断?”姓刘的文士一点都不在意方、沈二人的冷淡以对,哈哈大笑了起来道。
此言一出,不单方瑞变了脸色,沈青衣同样露出了丝怒容,只不过二人却都不敢随便发作,各自对视了一眼之后,沈青衣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着那两名文士拱了拱手道:“二位,请替沈某多谢你家主人的美意了,沈某人闲散人一个,实是当不起你家主人的美意,还请多多包涵则个。”
“沈兄就不再多考虑考虑?”姓刘的文士一听这话,面色立马就黑了下来,冷冷地瞪了沈青衣一眼,用威胁的口气问道。
“不必了,我沈某人说出来的话向无更改之习惯。”沈青衣长出了口气,脸皮抽搐了几下,还是没有更改原意。
“好,很好。”姓刘的文士恼火地瞪了沈青衣一眼,狞笑了几声,又扭头看向了默然而立的方瑞,咬着牙道:“方老弟不会也如此不识抬举罢,嗯?”
方瑞面色一黯,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甚子,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有说将出来,只是摇了摇头,并无丝毫的话语。
“嘿嘿,好,有种,尔等就等着落榜罢,告辞!”姓刘的文士见沈、方二人都如此做派,登时便是一阵狂怒,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丢下句狠话,与同伴一道扭身便走,只是速度并不快,似乎期待着沈、方二人回心转意一般,怎奈直到其走到了楼梯口,也没见沈、方二人有所表示,那两名中年文士似乎真的火了,回头凝视了一下包厢中的诸人,恶狠狠地点了下头,这才一转身,扬长而去了。
没来由地闹出了这么场戏,好端端的一场酒宴之融洽气氛顿时就被彻底地败坏个殆尽,沈方二人皆面色微青,至于西门无恨等人则是一头的雾水,愣是搞不清楚这一出戏究竟唱的是啥玩艺儿,一时间包厢里竟就此安静了下来,静得诡异,静得压抑无比。
“沈兄,方兄,小弟世居京师,家中尚算有些人脉,若是两位兄台有难为之处,不妨说将出来,或许小弟能帮上忙也说不定。”萧无畏既然起了拉拢这几名举子之心,自是不会放过这等能出手帮忙的机会,眼瞅着众人都不开口,这便斟酌了下语气,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沉默。
“是啊,沈兄、方兄,无论何事总有个商量的余地,小弟在京也有些门路,两位兄台有何难处就说将出来好了,大家伙合计合计,说不定也就解了。”章鹤显然也是富贵中人,这话说得颇为自信。
“哎,看样子沈兄、方兄与小弟一般都遭了劫了,大比,大比,嘿,好一个大比!”沈、方二人尚未开口,坐在一旁默默饮着酒的西门无恨“咚”地一声将酒樽砸在了桌子上,摇头长叹了起来,话语中满是心酸之意,此言一出,满室皆惊,所有人等的眼光全都闪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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