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水是中原地区一条重要河流,也是淮河的主要支流,从上到下纵穿梁郡、谯郡、彭城郡和下邳郡,流经千里,最后在化明县以西注入淮河。
涣水和通济渠完全平行,相距最远也不过百里,在陈留县甚至还和通济渠融为一体。
两条河流的大部分河段相距约二十里,由于张铉在盱眙县附近重创苗海潮的偷袭,一直在淮河上横行劫掠的苗海潮被迫西撤,使通济渠淮河段不再有水贼出没。
这些天,一些因闹匪患而积压在谯郡和彭城郡一带的商船又重新开始在通济渠上航行了。
这天下午,一支由五艘中型货船组成的小船队在通济渠上向北航行,货船内满载着布匹,岸上,十几名纤夫拉拽着船缓缓航行。
这支小船队一共有五艘货船组成,货船上插着‘鸿记’船行的三角旗,鸿记船行是江都郡五大船行之一,拥有大小货运船只两百余艘,以货物运输为业。
杜伏威军队截断通济渠,对这些船行的影响极大,几乎断了它们的生路,但它们的消息也是最敏锐,当通济渠刚刚恢复通行后,它们便立刻得到了消息,便开始急不可耐地运货北上了。
这支船队的管事姓蒋,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精壮汉子,跑船已有二十年,通济渠一开通,他便是第一批船队管事,对通济渠沿岸了如指掌,经验十分丰富,这次他率领二十名伙计押船北上,每个人都十分紧张。
“蒋管事,前面就是鹿儿沟了!”一名伙计大喊道。
蒋管事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鹿儿沟是谯郡永城县一带连接涣水和通济渠的一条小河,也是水贼最容易出没之地,因为焕水那边紧靠稽山,水贼一旦抢掠得手,就会躲到稽山上去。
“让纤夫加快船速。要快点驶过去!”
蒋管事看了看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还有两里就到鹿儿沟,他们必须在天黑前驶过去。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船队行了不到半里,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溜小船足有二十余条,蒋管事和伙计们惊得目瞪口呆,蒋管事狠狠一跺脚,他们还是遇到水贼了。
“停船。挂白旗!”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通济渠上的水贼也不例外,商船只要不反抗,任他们劫掠,一般都能保住性命,水贼也不想做得太绝,那会断了他们财路。
船只缓缓停下,十几名纤夫一哄而逃,五艘货船静静停靠在东岸,就像五艘待宰的羔羊。二十几艘水贼小船迅速向这里包围过来。
这时,最后一艘货船上,两名新来的伙计低声问道:“通济渠不是没有水贼了吗?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水贼。”
其他几名伙计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喝斥道:“别胡说,你们没见小船上挂着狼头旗吗?这是杜伏威的船只,从涣水那边过来的。”
两名伙计对望一眼,慢慢退到船后,趁众人不注意,他们无声无息地潜入了水中。
片刻,二十几艘小船包围上来。水贼们纷纷上船,为首水贼认出了蒋管事,笑骂道:“我说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通济渠上行船。原来是鸿记船行,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吗?”
蒋管事吓得跪下哀求,“三爷,我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不得已啊!求三爷高抬贵手。”
“什么高抬贵手,个个高抬贵手。我们喝西北风去?这次苗将军有令,连船一起带走,你们要么下船,要么跟我们一起去。”
蒋管事慌了神,“三爷,不是按规矩留三成货给我们吗?你们全拿走,我们没法回去交代啊!”
“少废话,规矩变了,说那么多屁话做什么,竟敢强闯通济渠,不杀你们已经是高抬贵手了,快滚!”
蒋管事万般无奈,只得拿上自己东西跳船游向岸边,贼兵们纷纷上了货船,谈笑风声地撑着五艘货船向不远处的鹿儿沟驶去。
但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在最后一艘货船的下面,紧贴着船底处却多了两根细细的芦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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盱眙县隋军大营内,新任骑曹参军李清明匆匆走进了中军大帐,军中记室参军是张铉的秘书,目前暂时空缺,录事参军由房玄龄兼任,兵曹参军由卢庆元出任,仓曹参军为裴弘,铠曹参军是崔元翰,李清明则出任骑曹参军,也就是负责骑兵各种杂务,由于隋军骑兵不多,情报传递等事务也由李清明一并负责。
李清明快步走进大帐,向张铉躬身行礼,“启禀将军,货船那边有消息传来!”
张铉精神一振,放下笔问道:“怎么说?”
“我们的斥候找到了船队蒋管事,一名苗海潮的手下从鹿儿沟杀出来,掠走了五艘货船,我们的两名弟兄也跟随货船走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张铉快步走到木架前,木架上挂着一幅通济渠的地图,这是转运使官衙留下的地图,非常详细实用,他很快便找到了鹿儿沟,在谯郡永城县附近,连接涣水和通济渠,长约二十里,其实是一条补水河渠。
在涣水西岸有一座大山,叫做稽山,山高林密,倒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这时,房玄龄也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他见张铉沉思不语,便笑道:“将军是担心苗海潮在用诱兵之计吗?”
张铉点了点头,“从公孙上哲教训来看,我确实有点担心苗海潮是在用诱兵之计。”
房玄龄笑了起来,“公孙上哲是懵懂上当,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钻进了贼军的圈套,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有备无患,为何不能将计就计。”
张铉又走了几步,毅然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准备出发!”
一个时辰后,一万五千隋军拔营起兵,水陆并进向化明县方向进军,中午时分,他们抵达了已是一座空城的化明县,隋军没有停留,在化明县渡过淮河后,继续向西北方向的涣水入淮口进军。
沿涣水向北属于淮河平原,地势平坦,森林茂密,在南北对峙时期,这里属于军事缓冲区,人口稀少,同时也是天下盗匪和军队集中肆虐之地,但随着北周及隋朝势力南扩,这里人口也渐渐聚集,一路北上可看见一座座村庄矗立在暮色之中,涣水两岸是大片的稻田。
进入涣水后,隋军明显放慢了行军速度,张铉知道对方一定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在十几天前在淮河全歼对方偷袭之军,对方焉能咽下这口气?
更重要是,在两军激战的生死关头,苗海潮怎么还会有心思去继续拦截通济渠的货船,这不是明摆着暴露自己吗?
直觉告诉张铉,这应该是敌军故意暴露他们的行踪,诱引入圈套,重演公孙上哲在盐城被全歼的一幕。
尽管如此,张铉还是步步谨慎,他派出三百名斥候分成三十队沿涣水两岸向北巡查,任何一个蛛丝马迹他们都不会放过。
涣水实际上是下邳郡境内,但向西北方向走百里就进入了彭城郡,彭城郡的涣水岸边有两座县城,一个叫做谷阳县,另一个则叫做蕲县,过了蕲县后便进入谯郡,按照张铉的推测,苗海潮的军队就藏匿在谯郡的临涣县一带。
临涣县是一座小县,人口只有数千人,一千余户人家,城池周长十里左右,由于紧靠涣水和通济渠,两岸土地肥沃,县中人大多以种田和跑航运为生。
这天中午,在县城西北面的官道上远远走来两名年轻的农夫,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他们头戴斗笠,身披雨蓑,脚下穿着草鞋,裤脚挽起,脚上和腿上全是黄泥,他们扛着锄头,看起来就像两个刚从农田里归来的农夫。
这两人正是跟随货船进入贼军腹地的隋军斥候,他们在货船进入稽山水荡后逃了出来,一直找不到南下的船只,只能在稻田内偷了斗笠蓑衣和锄头,装扮成种田回家的农夫。
两个斥候,一个叫谢治平,一个叫李尚,两人都是彭城郡人,水性极高,是沈光手下最得力的两名水中斥候,他们已经发现了贼军的藏身之处,着急赶回淮河汇报。
不过这里距离淮河还有数百里,光靠两条腿赶路显然不太现实,他们沿着官道快步,目光却盯着不远处的河道,希望能找到一艘小船。
“快躲起来!”
谢治平拉了一下同伴,两人一下子钻进土坡下的灌木丛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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