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尖锐得近乎恶毒的声音回**在清寂如水的夜色下,仿佛要冲破苍穹般震耳欲聋。
而与此相辉映的,是紫霄与辛夷出奇一致的沉默无言,与面容苍白。
就在这一瞬,他们心中各自都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叫嚣着彷佛要冲出理智的禁锢,但终究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就连看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于是,最安全的,唯有沉默。
在这样寂静得近乎诡异的气氛中,辛夷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彷佛随时可从嘴里跳脱出来般,而那只被紫霄握住的手满满的全是汗,又湿又腻。她下意识地松开了紫霄的手,许是胆怯,许是不安,还有几分难言的酸楚。只觉得在南玥仙子步步紧迫的追问下,她的心底竟无端生出一股不配身畔男子的怯意与自卑来。
若不堪的过往掀开之后,换来的终究是紫霄的鄙夷和舍弃,那么她宁可在他放手之前自己先放手,以求保有最后一丝可怜的自尊。
然而就在那一瞬,紫霄彷佛觉察到了些什么,立时紧紧攥住了辛夷的手,不容她逃脱半分,侧颜微白,眸光却极坚定柔和:“辛夷,答应我,在我没有放开你的手之前,请不要先放开我的手。”
辛夷抬首深深望他,终绽出一个梨花般清妍的笑靥,点点头,便重新握紧了他的手。
许是被二人旁若无人的深情所刺激,南玥仙子今夜竟如失了理性般地拔足追上紫霄二人,眸光如刀剜过辛夷面庞,高声道:“九天玄女,你是哑巴了么?你为何不回答我方才的问话!你是心虚,还是心软?我可记得,一千三百年前,你并不是这样心慈手软的,你当时……”
“住口!”紫霄忍无可忍般地怒吼,剧烈起伏的胸膛彷佛是在昭示他此刻心中的怒火高炽,他的眸光深沉而寒鸷,他向前一步,手中握着幻变而来的青霜剑,剑尖直指南玥仙子的心口,咬牙一字字道:“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我会杀了你!”
南玥的美眸中蕴满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竟露出了一个极美的笑靥:“好啊,若真能死在你手上
,我开心得很。”说到此处,她的目光移到辛夷面颊,凄凄而笑:“就如一千三百年前,天界众仙人人都笑你痴傻,豁出一切不顾,结果换来的不过是那男子一剑穿心的辜负,但我心底却是羡慕你的。到底,你比我幸运,晓得不顾一切去爱一个人的快乐。而我,从来也不曾拥有。仙界的时光是那样漫长,彷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而身为仙者,渴望一点真心,一段真情,更是难如登天。而我一直期盼的幸福,不过是这一生,能有一个人可以让你甘愿为之付出一切,不求回报,不求结果,只求曾经同行,曾经爱过。我从前那样羡慕你,不想如今自己也能有如愿以偿的一日,被心爱的人一剑穿心而过。”
青霜剑冽若霜雪的剑光破空而出,刺痛了在场诸人的眼眸,也生生逼断了南玥深情若渴的表白。或者说,他想阻止的并不是她的表白,而是当年的真相。
眼前的情形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女子痴心不悔地追随,宁死也不悔当初的情意,然而换来的却是男子无情的一剑穿心。
而后的事,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紫霄的剑,并没有如期刺向南玥仙子,而是被人从半道中生生握住。
而那个人,竟是辛夷!
其实事后,当辛夷回想起那日的情景时,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困惑,为何当紫霄持剑刺向南玥仙子时,她会那样疯魔了般的不顾一切上前去赤手握住剑身。为什么,那一刹,她看见紫霄要杀南玥时,心中竟会生出一股感同身受的心痛如绞来?
待汩汩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剑身,滴答落入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时,紫霄方醒悟过来,他脸色煞白地收了剑,奔过去抓住女子的手焦急问:“辛夷,你是疯了么?为什么要空手去握剑?快给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女子的面容竟比他还要苍白惨淡上几分,两汪眸子黑沉沉的看不出一丝神采,她无视自己流血不止的手,也无视紫霄心急如焚的关切,径直越过他,缓缓走到满面震惊的南玥仙子面前,哑声一字字问:“把你方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是谁,一千三百年前被人弃如敝履,一
剑穿心而死?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说到最后,她甚至失态地握住了南玥仙子的手臂,眼中流露出一股决然又凄楚的神色。
南玥仙子竟不敢去看她的那双眼睛,不觉别过脸去支吾道:“我,我不知道……”
自打辛夷重返天界,又与紫霄感情渐笃以来,她是多么想说出当年的真相,让这段姻缘就此消散,让历来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辛夷骄傲扫地,一尝羞愧心痛的折磨。
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竟不敢。
紫霄在一侧暗蕴杀气的冷寂目光让她毫不怀疑,若自己敢再口吐一个不该说的字,他当真会给她狠狠穿心一剑,甚至是比死残酷逾越百倍的刑罚。例如,彻底的漠视与厌恶。
不错,她的确是想击败辛夷,但她却不想从此失去赢得紫霄真心的机会,她承受不起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厌恶憎恨。
看着面前如水晶般纤细而脆弱的女子,紫霄是既心痛又……不安,他掩藏了一千多年的秘密,如今一朝被南玥撕开了一角,便能让辛夷如此失控,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她全部记起了一切,将会发生些什么?
“辛夷,辛夷,辛夷……”他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柔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盼着深陷执念不可自拔的她能念及自己这些年来的真心,有些许的动容,些许的回应。
而辛夷,并没有让他失望。
在紫霄神魂俱伤地唤了数遍之后,辛夷终于回过神来,缓缓移目在面容与自己一般苍白脆弱的男子身上,哽咽唤:“紫霄,对不起,我……”
紫霄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抚着她的脑袋,低哑道:”你什么也不必说,我都理解,我不介意。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被男子温柔抱在怀中的女子却惨白着脸,如一个木偶人般,露出了一丝凄然的笑意。
有些事,旁人可以大度地表示不在意,但她却不能忍受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尤其,她忘记了的,很可能是自己这一生之中最不堪,或许也是最快乐的一段记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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