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舍与迟疑，辛夷并没有瞧见，她只看到紫霄为了不让瑶姬伤害自己，不惜拼命挣扎，使得自己的脖颈被利刃划出极深的伤口，鲜血淋漓而下，染红了衣襟。
说实话，来此之前，她心中固然痛恨凤歌，但于紫霄却也不是毫无怨艾的，只为了他拿和自己的婚事来做诱饵，她便不得不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与用心。
然而这一刻，眼见着紫霄为了自己，连性命也不顾，她心中的怀疑便尽数消散，忍不住向前行了一步，动容道：“紫霄，千万别为我而伤了自己。我不忍，也不配你如此对待。”
紫霄反倒微笑起来，“不，这世上唯有你值得我真心以待。辛夷，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要你损伤毫发。辛夷，你只须顾全好自己，便是对我最好的答报了。”
君以金诚相待，妾自当结草衔环相报。
当看见辛夷将脖子扑在刀刃上的那一刹，凤歌的心几乎为之一窒，失声唤：“辛夷！”
亏得瑶姬有所察觉，暗暗拉开了些匕首，辛夷才不至于伤及要害。但她却已抓住了时机，斜睨面色微变的凤歌冷声道：“如何？凤少主还不肯承认自己对辛夷的感情么？你若再无动于衷，莫说瑶姬无情，只怕辛夷自己也要自寻死路了。”
就连紫霄也蓦然色变：“辛夷你做什么？不要命了么！”
辛夷脸色惨然，唇角却扬起一抹极明媚的笑意：“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别人如何待我，我便也如何回报别人。紫霄，你为了我可以连命也不要，我自然也可以为了救你舍去这条性命！再者，这世间原也没有什么人在意我的生死，若能就此解脱了，焉知不是一件好事。”
紫霄眼眶渐渐泛红，低低道：“辛夷，你说什么傻话？这世间怎会没人在意你的生死，我、王母、十二位花仙姐姐，我们明明都很在乎你啊。只是我从没想过，你竟肯这样待我，我……我便是今日死了也无憾了。”
瑶姬却尖声道：“哥哥，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这天界，谁死了我都可以不在乎，唯独你不行
，因为你才是父皇和三界众生唯一的希望。”说到这里，她手上略加使力，匕首便在辛夷原来的伤口愈划深了几分，附在她耳畔哽咽道：”辛夷对不起，为了救哥哥，我不得不如此。”
冰冷的匕首按在女子的脉搏上，彷佛下一刻便会划破血管，喷薄出一道巨大而凄美的血雾。而她，最后便会如一条失水的美人鱼般血尽而亡。
“如何，凤少主可想清楚了？辛夷，你是救还是不救？”
看着辛夷脖间不断溢出的鲜血，凤歌的心仿佛被钝刀割着一般的疼痛，面上却冰冷无情，“你这话彷佛是问错人了，情深若渴的是你的哥哥和她，与我又有何相干？再者，她一心舍命相救的人又不是我，既然如此，我又怎会那样好心去关切她的生死？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一个心软慈悲的蠢人？嗤，这个人早在她说了要杀我的那一刻就与我毫无干系了，你要杀便杀，少在这儿与我废话。”
心口处传来隐隐的疼痛，女子垂落的羽睫轻轻颤动了下，忽然便滚下大颗大颗的泪来。虽然一早就知道眼前的男子最是无情不过，也早已对他忘情，可听着那些凉薄的字眼从他嘴里一字字吐出，辛夷还是忍不住心痛如绞。
终究，是曾经豁出一切去爱的人，怎料得竟换来如斯结局。
辛夷眼角滑落的泪，竟如烫在凤歌心头般难受，原本还有许多绝情的话，便生生咽回了口中。
瑶姬亦替辛夷觉得心寒，一字字恨然道：“如此负心凉薄，果然不配辛夷喜欢你！谁说她不是为了你招祸至此，若那一瞬，不是她为了你挡开我的偷袭，难道眼下你还能好端端站在此处？便再退一步，如若不是她对你的心软念旧，苦苦哀求王母饶你一命，七日前伏魔阵中你焉能逃脱！说她情深不是为你，我都觉得心寒。”
凤歌目光微变，看向如影子般沉默的女子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一夜我之所以能在伏魔阵中逃脱，全是你为我求情的缘故？”
辛夷抬起头来，笑意惨淡，语气高昂：“是我又如何？难道你会因了我曾救你一命便肯放
过紫霄，还是说你其实心底竟会在意我这个既想杀你却又毫不相干的陌路人？”
凤歌不由语塞：“我……”
而辛夷彷佛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只是垂首低低道：“一千三百年前，我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求天帝取消我和紫霄的婚事，为此触怒天帝。那一日诛仙台上，我被天雷火劈得五内俱焚，被穿心箭伤得遍体鳞伤时，心底不是没奢望过你会忽然出现救我。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你怎会来救我？在你心底，压根就不曾在意过我这个人。我在你眼中，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从前如此，想必如今也是一样，既然如此，我又怎敢奢望你会真的为了救我而放弃保命的砝码。”
这样清淡如水的语气，万念俱灰般的眼神，便如一把利刃般狠**在了凤歌的心上。若说他对面前的女子毫无愧疚，那是假的。
凤歌似极唏嘘：“从前的事，你都记起来了？”
辛夷的眸光夹带着淡淡的讥讽，“你费尽心机告诉了我那样一个法子，我如若没记起从前的事，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算计？但凭心而论，那样不堪的回忆，我倒宁愿自己从未想起。”
这个时候，即便是身为旁观者的瑶姬也看出了凤歌眼中对辛夷淡淡的歉意，假若她想趁机打动凤歌做交换，无疑此刻是最好的时机。但面前女子的悲伤是那样浓烈而凄凉，看得她不忍，也不愿利用她的伤口来换取紫霄的平安。
一时间，四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而谁也没有想到，这短暂的静默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从前的事，的确是我对不起你。”说出这句话时，凤歌脸上是一种释然的解脱，他定定望向眸底含泪的女子，缓缓说下去：“我这一生从未亏欠过任何人，唯独对你。是以……我愿意答应瑶姬，将你和紫霄做交换，只当是我回报你从前为我受过的伤害和苦楚。”
如此，便正中瑶姬的下怀。但来得太轻易的事，总让人觉得不真实，尤其对方还是凤歌这样狡黠如狐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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