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亲耳听见,北冥简直不能相信,辛夷深爱凤歌如斯,竟也能有遗忘的一日。不知为何,在这一瞬,北冥几乎要生出将所有一切真相告诉她的冲动,却在即将出口的瞬间恢复了理智忍住了。
再次抬头时,他已然恢复了常态,神色淡淡道:“我连你都不识得,又怎会认识那位在你梦中出现过的男子?抱歉,我想你在此处逗留得够久,也是时候该告辞了。”
辛夷怔住,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下逐客令,脸颊微红,低低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道:“对不住,方才是我太失礼了,告辞。”
说完这一句,她慢慢转过身去。
北冥无声注视着女子离去的清寂背影,死死忍住了心中想说的话。谁知她走了没多久忽然又转过身来,脆生生问:“其实,你是一个好人,真的。谢谢你!”
北冥默立原地,仍旧一语不发,心头如被针刺般难受。
他多么想告诉她,其实我不是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不会明知你活在虚妄的谎言里却不肯对你道出实情。
一个好人,不会明明看出了你心中的不快乐却选择了沉默不语。
一个好人,不会爱上一个爱着别人的你,明知不该,却欲罢不能。
狂风卷过,园中落花缤纷,将男子孤寂的身影笼罩其中,迷蒙了视线。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天,他究竟遗失了什么。
当身后脚步声响起时,北冥方如梦初醒,王母低声问:“北冥,辛夷眼下情形如何了?要紧么?”
北冥怔了怔,似有些歉然道:“抱歉王母,我适才在想一些事情,一时倒还没来得及给辛夷把脉。”
王母不由得也吃了一惊。这些时日她冷眼看着,虽未曾说些什么,但也看得出来这位看似冷情的男子实则对辛夷颇为关切。若非如此,仅凭自己的威望,未必能让他将多年的心血倾囊搬到玉山来,不惜一切代价地医治辛夷。
如今,以他对辛夷的关切之深,怎会在她昏迷不醒时不及时施救,反而发起呆来了呢?
重华跟在后头,未曾想一进来就听见这么
一句,不由骂道:“你个该死的冰块脸,让你进来是救人的,谁准你发呆了?你就是有再多的心事,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捣乱啊。”
王母抬手,制止了重华的抱怨,温和道:“本座知晓你不是一个行事没有分寸的人,眼下旁的话便不必多说了,你快看看辛夷眼下情形如何?”
北冥道一声是,便伸出五指轻轻扣在女子的手腕上,细心查看着她的面色,随着诊脉的结果,一颗心终于渐渐安定下来。
他眉色飞扬道:“禀王母,依北冥看,辛夷只怕是要大好了。之前她吐的那一大滩血,实则是她积蓄已久的心头血,亦是病症来源。现如今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她将那口堵在心头的污血吐出,想来不日便能恢复康健。”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无一不面露欢欣。
王母难掩激动道:“真的么?此番吐血晕倒不是病情加剧,而是要大好了?果真如此,那可真是谢天谢地。”
说完这些,王母双手合十在胸前,似乎在感谢上苍。
若华擦了擦眼角流出的喜悦泪水,含笑道:“若华斗胆说一句,王母感谢上苍倒不如感谢北冥仙君。此番辛夷姐姐生病,仙君可是费了不少心力呢。且不提仙君日夜不休地守候在玉山,便是那些个名贵的丹药,便值得王母好好嘉奖他一番的了。”
王母含笑瞥她一眼,揶揄道:“啧啧,你们且瞧瞧,莫怪人说女生外向,果然说得一点没错。若华这小妮子,也不知是受了北冥什么好处,一心向着他说话呢。人家劳心劳力的且没开口邀功,你倒是殷勤地为他求赏赐了。”
若华眼帘瞧瞧往北冥的方向看了一眼,面颊微红,随即理直气壮道:“王母能有闲情来取笑若华,可见真真是心情大好了。只是若华心中却觉冤枉得很,人家不过偶尔为人说上一两句公道话,倒受王母好一顿挤兑。如此处置,若华心中可不服气得很。”
王母掌不住笑了,指着若华道:“你们且看看她,越发起劲了,倒像是合该本座得给她赔不是才是。”
瑶姬笑着出来打圆场,“你这妮子,仗着王母疼你,说话越发没轻没重了。此番的事要我说
呀,你便是再不服气也得服气。”
若华面色一红,嘴上却不肯轻易认输:“哦,瑶姬姐姐何出此言?”
瑶姬的目光在冷情淡定的北冥身上绕了一圈,随即投落若华脸上,唇边笑意愈发深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方才宴席上哪个没瞧见北冥英雄救美,救了某人一命。如今看来,倒也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么。倒不如,我求了王母将你许给北冥,如此既酬谢了他尽力医治辛夷的功劳,又全了你的一桩美好姻缘。哎呀,这实在是一桩天大的恩赐呢!王母以为如何?”
“万万不可!”北冥说得又快又急,待见在场众人面色微异,尤其是若华面白如雪时,他方和缓了语气道:“北冥是个自在惯了的人,不爱拘束,更没有能力给任何人幸福,是以万万不敢领受瑶华公主美意。再者,此番医治辛夷,原是出自仙友道义,北冥并不需要任何人给予嘉奖。即便是王母有意恩赏,也可另赐些宝物,实在无须以赐婚论之。终究,此事关乎若华公主终身的幸福,非同儿戏。而北冥,自认不是她的良人,无法给她一个女子应有的美满幸福。”
若华亦勉强撑起笑颜道:“哎呀,瑶姬姐姐,你且瞧瞧你干的好事,可不是让我们两个好生尴尬么?”
说罢,她又转向北冥福了福道:“仙君对不住,都怪我一时言行不慎,以致瑶姬姐姐误会,和你开了这么一个玩笑。此事不过是一句戏言,还望仙君不必放在心上。”
不知怎地,看见女子沉静而苍白的容颜,北冥心中竟有一丝不忍的情绪,他温和道:“我是男子,自然不会将一句玩笑放在心上,倒是若华公主不要介意才好。”
见此情景,王母心中便明白了几分,遂开口打破了场面上的尴尬:“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爱玩爱闹,一向是常有的,本座这个老婆子倒是cha不上什么嘴。眼下辛夷既然无事,本座便先行回去了,也省得你们拘束。”
就在这时,始终沉默不语的紫霄忽然开口道:“不如,让我送您老人家回去?”
王母回首,撞见他眼底深藏的一抹异色,猜到了他多半是有话要说,遂颔首道:“也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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