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再抬头眼眶已然血红,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咬牙道:“卫楚风,我就在这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何苦牵累无辜!”到最后已变成了厉声狂啸。
面对此人的失态,瞳只是淡然以对。
“叶公子节哀,究竟发生了何事?”
叶枫道:“我知道铁雄今夜就要动身离开,特地来为他送行,岂料刚入巷口便看到卫楚风,纵然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却敢断定那人就是他。没过多久,我就听到铁雄的惨叫,赶来时却见……”
瞳大致了解了事情原委,不多时有捕快赶来,收敛了铁雄的尸身。
瞳随巫夜辰和冰柔一同离去,回到水阁时见赫连珏已从大理寺归来,还盗来了一具尸身。冰柔立刻上前查探,果然尸身上的伤口与铁雄的伤口一模一样。
瞳看向冰柔,问道:“可看出些端倪?”
冰柔眨着一双水灵的眼睛,面露疑惑:“奇怪,这伤口看起来虽是大天魔手的杰作,不过却极不自然,那血洞太过模糊,似有利刃划过的痕迹。”
赫连珏道:“听闻卫楚风数年前为正道中人所伤,功力大大折损,大天魔手的威力自然也打了折扣,该是手上戴了指扣或弯刀之类的利器之故吧。”
瞳吩咐道:“夜辰,你去打听卫楚风的行踪。”
“是,公主。”虽然同样是对瞳的命令言听计从,巫夜辰却不同于赫连珏那般木讷死忠,于他而言,执行主人吩咐的任务,如同一种享受,他似乎天生就具有这种奇特的本领,能够从容优雅地完成所有事情。
看着巫夜辰离去,冰柔与赫连珏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卫楚风已有十年未在江湖上露面,巫夜辰该如何大厅他的行踪?
冰柔喃喃自语:“有时我觉得,巫管家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这世上似乎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瞳却淡淡说道:“若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到,还如何配做幽灵山庄的执事。”
近日相府之内张灯结彩,琳琅满目,似有喜事迎门,冰柔打听之下方知是相爷要做五十大寿。
叶宰相入仕多年,如今官至文臣之首,说句权倾朝堂亦不为过。举凡官宦,又有几人真的是两袖清风,正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遑论王侯将相,所谓清廉,不过是做给人看的。
但叶相多年来也颇有建树,做了许多利于民生的大事,加之叶枫在民间素有好名,必然光耀了相府门楣。举城莫不称颂相爷教子有方,相府门风肃然。
只是叶枫近日来为连环凶案忙碌奔波,已多
日未曾回府,更遑论操办父亲生辰。这等事由相府小厮传出,未几日已传得满城皆知,赞美之声又似锦上添花,于是相爷这寿宴无论操办得何等奢华,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了。
瞳闲来无事转入叶枫房中,惊讶于房间之简朴,与他相府公子的身份相差甚远。
他已数夜未曾卧于此房,床榻之上被褥整齐,架上搭的颜色喜庆的吉服也不曾动过,只桌案上铺了一张生宣,其上字迹缭乱,墨痕已干,却尚留余香,该是叶枫昨夜之作。
瞳绕到桌前,低眉细看,只见纸上的文字纵横缭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力透纸背三分,刚劲处如峥嵘山河、日出万里,飘逸处如秀丽水乡、烟雨氤氲,虽得狂草精髓,却独得一分婉妙幽若。
如此字迹,实乃佳品,瞳不由心中暗赞,只是微觉纳罕——叶枫其人并不张狂,隐忍谦逊,却能写得这般恣肆汪洋,无拘无束,倒是教人惊奇。
身后传来脚步声,瞳转身,见一满身华服的中年男子,脸膛上春风富贵,一团和气。
猜得此人便是叶宰相,瞳并不言语,倒是对方并不已宰相身份自矜,言语间颇为有礼。
“早闻姑娘蕙名,今日得见,叶某有一事请教。”
“相爷请讲。”
叶宰相斟酌一番,道:“我儿叶枫,究竟能否摆脱心魔?他能否忘却前事,重新开始?”
瞳见他眼神闪烁,那般神情不似期望,倒像惧怕——想来他也知道叶枫心魔作祟一事,只是他究竟在怕什么?
“叶公子吉人天相,相爷大可放心。我既说过替叶公子除去心魔,必当践诺。”
“如此,就有劳姑娘了。”叶宰相沉沉叹息,老太尽显。
想来叶家多年来必不安生,他虽是宰相,却已为儿子操碎了心,与寻常百姓家的父母无异。
“我有一事要提醒相爷。”瞳淡淡说道:“京师近日多凶案,想必叶公子也已提到凶手十之八九是卫楚风。他为复仇而来,如今仇人所剩无几,他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叶宰相钉在原地,如遭雷亟——不错,仇人全都死光了,那么卫楚风接下来的复仇对象,就只剩下他这个始作俑者了。
“寿宴之上宾客繁杂,相爷多加小心。”瞳轻轻卷起桌上那卷写了字的宣纸,收入袖中。
目光一动,落在那方置于右手侧的黑玉砚台之上——墨迹早已风干凝固,板结成块。
走出叶枫书房以后,巫夜辰正好迎面走来,躬身一礼,微笑道:“公主,那件事我查清楚了。”
“哦?”
巫夜辰附耳轻语了几句,听了那番话,瞳却并不震惊,似早已了然,只是吩咐道:“如今也该把赫连撤回来了,现在已经没有守护叶枫的必要了。”
“是,公主接下来作何打算?”
“除魔。”她轻移目光,见拱门那边闪过叶枫的身影,他身后还跟着段霆,看表情甚是聒噪,絮絮而谈,叶枫似早已不胜其烦,偏又不好表态,只能隐不做声。
巫夜辰轻蔑一笑:“这位段公子胜在毅力不减,只不过未免自视甚高,以为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劝说叶枫回头是岸?”
“他也只是情切罢了,果然,这种感觉你并不懂。”瞳从袖中抽出那张薄薄的宣纸。“人类的感情你不曾体会,那么,恶魔的文字,你总该看得明白。”
巫夜辰结果那张纸,乍一看是一幅习字,然而细辨之下眼前却似有魔氛萦绕。草草笔划,却已悄然勾勒出灵魂的线条,写字如画心,提笔起落之际,叶枫的心境已悄然流露,跃然纸上。
转眼已至寿宴之日,相府上下,管弦丝竹,鼓乐齐鸣,鞭炮声震耳欲聋,门厅内外人头攒动。
戏台上开唱三星拜寿的吉祥段子,大院里排开数桌喜宴,此间宾客非富即贵,身份不凡,叶宰相身穿吉服,端然坐于首位,面上虽带着笑,眼神却透着不安。
瞳站在角楼一隅,俯视满园奢华,只觉得这洋洋喜气太过庸俗,无端心生厌烦。
她忽见段霆在人群中四处穿梭,一双幽黑清澈的眼睛望向四面八方,随时警惕着周围动向,目光透着尖锐寒芒,气势已极。
“大人,怎不见少爷前来贺寿?”一旁管家怕误了吉时,出声催促。
“不忙,再等一等。”叶宰相稍显凝重之色。“枫儿定是忙于公务,这才耽搁。”
只是等了许久,仍不见叶枫身影,叶宰相只好先安抚宾客,笑着说些冠冕堂皇之词。
见他走入席间与众人敬酒,段霆紧随而至,片刻不离他左右,随时提防。
叶宰相举杯与同僚敬酒,眼见刚刚举杯,便在此刻,角落里一股阴寒掌力袭来,酒杯应声而碎。那劲气直逼叶宰相面门,仓惶间已退无可退。
段霆眼疾手快,骈指点出,一股炽热真气凭空激射,顷刻间将那寒冰之力瓦解殆尽,冰消雪融般的暖意绵绵**开。
段霆趁机揉身而上,挡在叶宰相身前,摆开架势,目光在四周逡巡。
一时之间宾客之中已乱,有人发足便跑,有人退避观战,暗处的守卫呼啦啦围了过来,将叶宰相护在中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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