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群鬼
从杨斌眼中望去,在他和郁倩倩四周,挤满了一眼望不到边的鬼魂。这些鬼魂和他在电视、电影中看到的一样,惨白而又透明,脸上浮现着一层青气。
他们都保留着死亡时的模样,男女老幼都有,大多穿着解放前的对襟盘纽短装,极少数穿着国民党军队的军装,有的被烧得焦黑,有的头被砍了下来,有的肠子流了出来。杨斌甚至看到有一个女鬼手中抱着一个胎儿,胎儿身上的脐带还没有被割断,一直连到她被利人挑开一个大豁口的肚子里。而更多的是,是枪伤。
发现杨斌看到了他们,群鬼显得很激动,有个别鬼魂甚至兴奋到了手舞足蹈的地步,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
看到群鬼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杨斌松了口气,但他马上又感到了一阵诡异。原来,群鬼虽然都在说话的样子,但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入杨斌的耳朵。杨斌觉得自己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二十世纪初,正坐在电影院里观看没有配音的黑白默片。这种视觉的热闹与听觉的寂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杨斌感到了极大的不适应。
郁倩倩见杨斌直愣愣地呆立在那里,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杨斌叹了口气,运功在她额头一点,帮她开了天眼。
郁倩倩只觉得眉心酥麻,眼睛一阵酸涩,眼泪止不住得流了出来,闭目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待她重新睁开眼睛,正想问杨斌刚才做了什么的时候,却冷不丁看到了周围密密麻麻死状凄惨的群鬼,顿时吓得一把抱住杨斌,惊叫起来。
“没事!没事!”杨斌安慰道,“这些都是咱们中国人死后的鬼魂,应该不会害咱们。”
话虽这样说,杨斌心里也没有底。虽然从补天诀中早就知道了鬼魂的存在,但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不过杨斌也不是太过于担心,他有金龙护体,等闲小鬼根本对他造不成威胁,如果这些鬼魂有何轻举妄动,只要把金龙放出,保管让这些鬼魂灰飞烟灭。
就在杨斌安慰郁倩倩的时候,群鬼突然向两旁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在通道中走出来一个老头,他一手柱着拐杖,一手牵着一个肠穿肚烂的幼儿。
老头走到杨斌二人身前几步,却不再上前,突然放下拐杖,也跪在地上向杨斌叩拜起来。在老头的带领下,群鬼也摆出恭恭敬敬地姿态,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杨斌心知他们肯定有求于己,放下了心中地紧张,说道:“老丈请起。人鬼殊途,不知各位今日将我二人围住,所谓何事?”
老头闻言,却只顾磕头,并不说话。
杨斌见状,有些明白过来,问道:“你们是否无法说话?”
老头和群鬼闻言,一脸激动,狠命点头表示肯定。
杨斌想了一下,口中喃喃念了几句法诀,双手结印,往老头身上一指,一道常人无法看到的金光便从他手上射向了老头。
老头见金光袭来,以为杨斌想要置他于死地,本能地想要躲避,但又如何逃得过?金光眨眼间就击中了老头,融入了他体内。
那老头本来闭目等死,但过了一会儿,却丝毫没有感到异样,缓缓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杨斌正朝他微笑。而周围群鬼也都愣愣地看着他,一脸羡慕。
老头知道他身上定然发生了什么让变化,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身躯,却发现自己原本虚幻的身体几乎凝结成了实质,体内的阴气也比以往强盛了不知道多少倍。
激动之下,老头又要给杨斌叩头,却被杨斌伸手虚托,从地上拉得站了起来。
“有什么事就说吧!你现在可以说话了!”杨斌说道。
老头不敢置信地动了动喉头,果然发出了一些声音,激动得老泪纵横,说道:“请上仙救救我等!”
杨斌说道:“有何事,尽可直说,能帮我自然会帮。”
杨斌也没将话说死。虽然隐隐约约猜测到了这些鬼魂的底细,但人心尚且难测,何况鬼心?他们眼下虽然恭恭敬敬,但过会儿不知道是否会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杨斌不愿意到时候食言而肥,便说了这么一番模棱两可的话语。
虽然没有得到杨斌的保证,但他刚才显露的本事群鬼都看在眼里,知道今日真的是遇上了有大本事的人,多年夙愿定能了结,依然激动不已。
为首的老头哭诉道:“还请上仙细听我详述。我等乃是这马迹山百姓,世代居于此处,生活虽然不富足,但好歹也活得下去。但约六十年前,日寇侵略我华夏,我等马迹山居民在中共太湖游击队的带领下,顽强抵抗贼寇。但无奈寡不敌众,加上叛徒告密,我等被大批日寇围困,尽遭杀害。日寇惨无人道,更以通敌之罪名,将我等亲族并附近村落百姓尽数捕来,坑杀于此。可怜我这小孙儿,未满三岁,居然……居然被鬼子拿来练习刺杀,身中数十刀……”
说到这里,老头已经泣不成声。而周围群鬼也纷纷号啕,无奈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场中虽然只有老头一人传出哭声,但杨斌却分明感到整个天地都在哭泣,号啕声遍于四野。一股股强烈的怨气从群鬼身上喷薄而出,凝聚成一股如同龙卷风一般的怨气巨柱,直射苍穹。
郁倩倩原本躲在杨斌怀中不敢看群鬼惨状,但耳朵却一直听着老头讲述,听到此处,对这群不散的英烈亡魂心生怜悯与敬意,恐惧之心尽去,不知不觉地探出头来,看着群鬼泪如泉涌。
对于当年日寇在马山制造的惨案,杨斌也有所了解,但从未听说有这样悲惨。这可以说是锡城政府的失败,改革开放后,很多日资企业进入锡城开设工厂。锡城政府上下欢迎日本人都来不及,又有几人会吃饱了没事做,将当年的惨案重新翻出来宣传?因此,连杨斌这个本地人对当年惨案的详情也不甚了解。
听了老头的讲述,杨斌也是悲愤难耐,问道:“所以你们这些年来一直怀着一股怨气,无法投胎转世?是不是要我给你们超度?”
老头忙道:“启奏上仙,我等不能投胎转世,并不止此缘故。自前些年这马迹山上建起了灵山大佛后,此地佛事甚多。我等也占了佛祖的恩泽,身上怨气渐散。原本再过百十年,我等就可洗尽生前怨愤,重新投胎做人。可未曾想到,在去年的时候,此地,我等埋骨之处被开发商买下,建起了眼前这成片的别墅。在开挖地基时,我等尸骨尽被掘出。但开发商怕此处原本是万人坑的事情暴露,会使他人不敢买他的楼盘,竟然没有将我等尸骨移埋他处,而是让人秘密将我等尸骨尽数焚烧殆尽,骨灰抛入太湖之中。可怜我等,好不容易盼来投胎转世的机会,却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绝了我等最后一丝希望……”
说到此处,老头并群鬼又哭了起来。
杨斌从补天诀中知道,一般人死后,其魂魄会直接进入冥府,等待投胎转世,并不会在世间逗留。但也有一些人,因生前有极大的怨愤,或有心愿未了,死后身上充满怨气,则会被冥府挡在门外,成为游**在世间的孤魂野鬼。要超度他们,只有将他们的尸骨好好供奉,做足法事才行。眼前这些鬼魂因是被日寇虐杀,身上怨气冲天,原本在灵山大佛的佛光洗**下,还有希望将怨气洗净,再入冥府,可无奈遇上了无良开发商,将他们的尸身烧成了灰烬。这下,就算是做法事给他们超度,也因为缺少尸身这样一个重要的媒介,而变成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杨斌问道:“那你们找上我干什么?”
老头抹干净眼泪,说到:“我等今日见上仙经过,身上隐隐有仙灵之气,心知上仙必是修道之人。故冒昧群聚于此,还望上仙救我等!”
说完,老头带着群鬼再次拼命给杨斌磕头,大有杨斌不答应,他们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杨斌思忖了一会儿,说到:“你们的尸骨尽毁,要超度你们,除非是大罗金仙下凡,以大法力直接打开冥府之门,否则是不可能的。”
群鬼一听,顿时一脸绝望。有个别心理素质差的,甚至当场嚎啕起来。
杨斌接着说到:“虽然无法超度,但我也有别的方法可救你们。你们可愿听?”
群鬼一听事有转机,立刻兴奋起来,纷纷点头表示愿听。
杨斌说到:“你们一身怨气,虽还未化身厉鬼,但投胎却是万万不能了。不过这身怨气却是修炼鬼道的上上之选。我有修炼秘诀一篇,正适合你等。只要按照此诀修炼,他日定可成就鬼仙功业。到那时,你等可永世不堕轮回,上穷碧落,下临黄泉,天地四海随意逍遥,甚至可重造肉身,再世为人。岂不比投胎转世,懵懵懂懂从幼儿做起好的多?”
群鬼原本最大的愿望无非是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却从未想到还能遇上这等好事。毕竟这些鬼彼此大多是亲人朋友,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很深。真要他们忘记这一世的记忆,从头开始生活,还真舍不得。听到杨斌的建议,群鬼无不欢欣鼓舞,纷纷做同意状。
为首的老头更是激动地拜倒在杨斌面前,发誓道:“上仙大恩,我等磨齿难忘。从今往后,我等任凭上仙驱策。如有违逆,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群鬼也纷纷点头,表示愿与老头一样,为杨斌效力。
这些人都是因抗日而牺牲的英烈,杨斌哪敢驱使他们?忙摇手说道:“不必!不必!各位是为中华民族而亡。多年来无法投胎,只能在此受苦,是我等子孙后代不肖。现在帮这么点小忙,乃是我等义务,岂能求报?”
也不等他回答,杨斌默念法诀,直接将补天诀中有关鬼修的功法以灌顶的形式传给了老头。
见杨斌如此豪爽,老头更是坚定了要给杨斌效力的决心,也不顾杨斌阻止,再次代表群鬼发下毒誓,非认杨斌为主不可。
杨斌再三推辞,无奈鬼魂的固执非常人可比,怎么都无法让群鬼打消这个念头,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
见杨斌接受了他们,老头再次纳头拜倒,口称“主公”,说道:“主公大德,我等永世不忘。日后若有需要,主公只要呼唤老朽姓名,我等定会赶来为恩公效力。老朽姓黄,人称七公,恩公届时只需三呼‘黄七’即可。”
话一说完,老头即带着群鬼,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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