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是万里晴空,而今乌云遮天,只过得片刻时间,旭日已然被雪云遮住,寒风撩起南冥烈长袍,猎猎作响。
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从空中冉冉降下。
南冥禅早已离去,屋外只剩下南冥烈与楚鸿两人。
“你怎会来南冥府?”
南冥烈心中疑惑不已,他知道这楚鸿资质上佳,本来就是一个已修炼成了儒门浩然之气的儒生。
“我不来南冥府,怎能见到你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烈少爷?我且问你,学堂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张先生是不是你杀的,小荷是不是你埋的?”
一连三问,轰然出口。
楚鸿虽是跪在地上,说出的话语也答非所问。可他昂起头盯着南冥烈之时,满脸书生意气,溢于言表。
“藏云峰那座墓碑,果真是你立的?”如此冷声一问,南冥烈已是走进了房中。
楚鸿赶紧追了进去,信手将房门关上,气势凌人站在南冥烈面前,压低了声音怒吼道:“学堂起火那一夜,我一直在学堂大厅中读书。当西厢房起火之后,我冒着大火进入房中,可那时先生已经中毒身亡,小荷消失不见……若非不久之后藏云峰顶,有精光冲天而起,我只怕连小荷的埋骨之地,都找寻不到。你说!小荷是不是你埋在藏云峰顶的?”
“是又如何?”
南冥烈冷声反问,喝道:“你在学堂求学多年,难道你不知道那教书先生本就禽兽不如,对小荷百般欺凌,将她当做奴隶一样看待?”
“道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楚鸿说话之时,语气像在背书一样,言道:“这几年以来,你一直在学堂外偷学儒门经意。张先生就算做得再怎么不对,你又怎能杀他?”
“哼!”
南冥烈冷笑道:“那禽兽不如的东西,也配做人老师?我若不杀他,如何能救小荷脱离苦海?”
“道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楚鸿神态似若癫狂,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盯着南冥烈,摇头晃脑怒喝道:“你杀了张先生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杀小荷?你口口声声说要救小荷脱离苦海,却将她也一并杀了。你连小荷都杀,骨子里没有半点恻隐之心,怎有资格去说张先生?”
想起小荷娇俏的容颜,南冥烈心中一痛。
南冥烈道:“小荷若是死了,我怎会在她冰封之地,设下阵法?”
闻言,楚鸿神色一变,浑身怒火消失无踪,眼神无奈至极,似是双脚一瞬间失去了力气。双腿一弯,啪的一声坐在凳上,满脸颓丧,道:“在学堂起火之前那一天,小荷哭着对我说,万一她死了,她会让你南冥烈替她好好活着。她说你在南冥府中受尽欺凌,让我替她好好照顾你……当初我还以为小荷是在说笑,可看到她满脸泪水的模样,就心软答应了她。可我万万没有料想到,你竟然杀了小荷!”
一语道出,楚鸿身形暴起,自衣袖中掏出一只毛笔,笔尖火光闪烁,朝南冥烈胸口电闪袭来。
嘣!
南冥烈抓起长桌,挡在胸前。
随即闪身后退,后背靠在墙壁上,朝楚鸿吼道:“小荷没死!”
听此话语,楚鸿神色一呆,抬起的手臂定在空中,痴痴的问道:“小荷都被你埋在雪中,怎会没有死去?而今你只是我手下区区一个奴仆,要杀要剐全在我一念之间。若非念在你对小荷一
片痴情,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南冥烈道:“小荷若是死了,我怎会在她冰封之地,设下阵法?而今你只是我手下区区一个奴仆,要杀要剐全在我一念之间。若非念在你对小荷一片痴情,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楚鸿定定的看着南冥烈,眼中怒意渐渐沉了下去,旋即猛地一抬头,盯着南冥烈双眼,道:“你说!……为何小荷没死?”
等南冥烈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之后,楚鸿情绪变得极为激动,大口喘着气,胸膛起伏不定,满脸不信争辩道:“道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张先生身为儒门之人,修成了胸中浩然之气,理当是一个坦他妈的*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对小荷做出……做出那种禽兽不如之事?”
南冥烈趁楚鸿分心之时,劈手夺过他手中毛笔,挥笔在地上写出一个火字,随后指着地面冉冉升起的火光,道:“我也修成了儒门浩然之气,你怎么不相信我南冥烈也是正人君子,反而要杀我报仇?你怎不扪心自问,想想那禽兽平日里是怎么对待小荷的?”
“这……”
楚鸿神色呆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脸色略略有些颓丧,道:“道曰,弟子不言师之过。”
自从在张先生门下学习儒门经意那一日开始,楚鸿就一直认为,唯有信守儒门仁义礼教之道,满腔正义,才能悟出胸中浩然之气。在他看来南冥烈是一个十足的奸诈凶残之人,绝不可能修炼出儒门浩然之气。
可此刻南冥烈写在地面的那一个“火”字之上,显然有火焰冉冉升起,更有淡淡浩然之气的气息,从火焰上弥散开来。
“你绝非仁义之辈,怎能修炼成浩然正气?”
楚鸿惊呼一声,心底无穷思绪仿佛变作了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完全想不明白,为何连南冥烈也能修成儒门浩然之气。楚鸿只觉得这件事情,将他心中对于儒门经意的信仰,将他平日里推崇的忠义礼教,颠覆得干干净净。”
“张先生也修炼成了儒门浩然之气,难道就是仁义之辈?”
抬脚将地上火焰踩熄,南冥烈满脸杀机,斥道:“你若真要杀我,大可现在就动手。我知道你楚鸿为人忠义,先前看在小荷的情分上,本想留你一条性命。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迂腐,我留你何用?”
一语道出,南冥烈已是引动丹田中真元,灌入周身经络中。通体骨响,正在凝聚周身劲气。
势如猛虎,欲要择人而噬。
眼中精光一闪,南冥烈挥笔朝着楚鸿写出一个“电”字,人随笔走,拳头尾随在笔尖之后,破空朝楚鸿奔袭而去。
“儒门典籍中说过,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
不料楚鸿竟是任凭笔尖电光打在身上,闪身避开南冥烈的拳头,轻轻一摇头,嘴角滑下一条血迹,道:“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等你修炼至天府境。我答应过小荷,会替她照顾你,就绝不会失信于她。若是小荷真的没死,我会娶她为妻,到时候你就是我大舅哥。”
“小荷可曾答应嫁给你?”
南冥烈冷声一问,转身走入房中,将前几日换下来还没有清洗的衣服,放在一个木盆中,丢到楚鸿身前。
“等到小荷活过来后,一旦让我知道你骗了我,我必会杀你替小荷报仇……当夜我去藏云峰之时,见到云池城中凤凰卫,也直奔藏云峰而去。在冰封小荷的山顶雪中,还有
不少吞云兽的马蹄印。此事只怕早已被你母亲知道了,你最好想清楚该如何对她解释。”
一席话语说完,楚鸿将身前木盆拾起,推门走了出去,他竟是真的拿这些衣服前去清洗。
南冥烈站在房中,目送楚鸿远去,心底想道:“这楚鸿性格迂腐之极,却是一个一诺千金的真性情之人。先前他只想着杀我,现在居然还替我着想……”
房中长桌之上,原本摆着十来盘精致的菜肴。
只是刚刚南冥烈抓起长桌,抵挡楚鸿笔尖火焰,现在满桌饭菜,摔在地上狼藉一片,南冥烈从早晨开始就没有吃饭,此刻更觉得肚子饿。
恰好孟管家带着十几个府中仆从,扛着一些木头器具,来到房门外。
“老奴拜见烈少爷。”
孟管家衣袖一挥,朝南冥烈恭恭敬敬道:“府中吩咐下来,让老奴监督他们给烈少爷修葺房屋。”
南冥烈点点头,回到房中将秘籍之类的物件藏好。蓦然间想起昨夜被林君惜尾追之事,又将先前炼制的九*极乐散拿出一包放在怀中,随后才转身走出门去,对孟管家说道:“我房中东西,不可乱动。”
孟管家拱手言道:“老奴明白。”
大雪越下越大。
寒风呼啸,风势越来越烈。
南冥烈腹中饥饿,干脆走至城中,寻了一家酒楼坐下,点了一些菜肴酒水充饥,心底念想道:“魔芋老祖说过,林若惜脚下纵地金光梭,本是慈航门掌门之物。御空飞驰,呼吸间能远去数里,回到十万里外的慈航门,也只需一夜时间……只怕到了今夜,南冥凰那女人就会得到慈航门传来的消息。我能想到这些,林君惜肯定也能想到。她今早与我说过,要我去魔芋老祖那里拿来迷药,迷晕大姐,偷走天邪古剑,我并未答应她,她若不想毒发生亡,必定会去寻魔芋老祖取迷药……”
一念至此,南冥烈赶紧前往清风客栈。
客栈掌柜却告诉南冥烈,说林君惜早已离开客栈,往藏云峰方向去了。
“果真如此!”
南冥烈赶紧往南冥府中走去,心中念想道:“林君惜定是要去偷大姐的天邪古剑。”
漫天风雪飘扬,苍灰色天幕像是一张灰暗渔网,拉扯在天地之间,仿佛要将天下众生,捕入网中。
倏然间一道人影,从南冥烈身边走过,朝北面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林君惜!”
南冥烈定神一看,蓦然间见到林君惜身后背着一个五尺多长的布包裹,当即心底咯噔一跳,暗想:“而今她背着的,肯定就是大姐的琴匣。”
不容多想,南冥烈已是赶紧追了上去。
奔出了城门之后,林君惜施展慈航门普渡无痕御风诀,身形乘风飞起,朝藏云峰方向疾驰而去。南冥烈拔腿急追,可林君惜速度比他快了好几倍。片刻之后,林君惜的身形就已消失在风雪夜色中。
“南冥烈,你为何要追我!你自己不想去偷天邪古剑,难道还不许我去偷?”
正当南冥烈疾驰在山间之时,前方山路转角处,猛地闪现出林君惜身影。她踏在雪中,冷冷瞪着南冥烈,喝问道:“莫非你还想抢回天邪古剑,莫非你不想活命了么?”
闻言,南冥烈心中苦涩,他本不愿去偷天邪古剑,更不想被魔芋老祖毒死。
此事对南冥烈来说,本就矛盾至极。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