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烈挥手将身前金丝楠木书桌连带着桌上文房四宝一同收入储物手镯,冷笑道:“贵妃若想要夺取我那朵一品青莲,不妨就在这金銮殿中杀了我,看看你能不能将那混沌当中的莲花夺走。”
“太傅息怒!”
周冲赶紧又朝南冥烈拱手一拜,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周冲怎会做那无情无义、禽兽不如的弑师之事?”
“太子无需多礼。”
南冥烈轻轻一摇头,言道:“离开天牢之时,我便说过我骨头虽硬不过刀,可却有一身骨气!等我修成五品青莲之后,必定会信守承诺,传你《混沌种青莲》。”
言罢,竟头也不回朝金銮殿外走去。
“先生且慢……”
大周天子眼中复杂,目光从段贵妃身上一扫而过,快步走至南冥烈身边,掏出一方三寸长的黄玉令牌,递给南冥烈,道:“持此令牌,如朕亲临。先生不妨收下这方玉令,日后也好来皇宫中多多走动。先生也无需日日上朝点卯,皇宫当中你可来去自由……”
“谢过天子!”
南冥烈挥手收走令牌,仰头大笑走出金銮殿,留下一句话道:“我南冥烈既答应了段羽熹,就绝不会违背诺言。只要在我死之前,太子周冲尚有命在,此生我必将《混沌种青莲》妙法,传授给他,哈哈哈哈哈……”
仰头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陛下!”
段贵妃遥遥看着南冥烈的背影,只感觉到南冥烈那爽朗的笑声就像是一串炸雷,不断激**在她心头,“这南冥烈心高气傲,年仅十六岁,就如此目中无人。此人得了《混沌种青莲》,前途不可限量,而今我又得罪了他,若他对我怀恨在心,等他修炼有成之后,不将《混沌种青莲》传给周冲,又该如何是好?”
“爱妃无需担忧。”
大周天子微微眯眼,眸子中乍泄一线精光,道:“今日冲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拜了此人为师,你只需让人将《混沌种青莲》之事散播出去,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南冥烈与我大周皇室有此约定。等南冥烈修炼有成,若不将妙法玄功传给冲儿,必会被全天下之人唾弃,从此臭名远扬。南冥烈既是心高气傲之人,就断然不会不遵守约定传授功法,白白毁掉了自己的名声。”
“父皇所言极是!”
闻言,太子周冲满脸喜色,道:“正月初七是大儒王志熙二百岁寿辰,传闻南冥先生与王志熙交情深厚,曾经一起闭门畅谈两天两夜,王志熙寿辰,南冥先生必会前往。儿臣先行告退,还要先准备好些礼物,与南冥先生一同前去给王志熙贺寿。”
“去吧。”
段贵妃轻轻一点头,满脸无奈朝大周天子道:“皇儿什么都好,又孝顺又仁厚,就是性子太软,心性过于柔弱,唉……”
皇城之中,那些通缉南冥烈的红榜,早已被羽林军撕得干干净净。
市井之间消息传得极快,早在南冥烈离开皇宫之前,整个皇城百万民众,已经知道大周朝堂之上,多了这么一个太子太傅。
众说纷纭,以讹传讹,到后来竟然传成了南冥烈是一个多年以前名扬天下的绝世高手,因为肉身被毁,才兵解投胎转世为人,故而只有十六七岁的相貌。
兵解,是指修行高手肉身陨落,留下一个周全的魂魄。至于其后再将魂魄融入
孕妇胎盘当中,借此重生于世间,则名作兵解重生。
南冥烈信步走在城中街道里,竟引得满城百姓站在街道两旁,夹道围观。
当初在云池城之时,南冥烈走在街道上,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只是今昔不同往日,南冥烈从前是被人冷嘲热讽叫做废材,而今这皇城百姓,却是一个个仰望着他,对他是又敬又怕。
孤身行走在大街当中,南冥烈对街中百姓诧异的眼神置若罔闻,径直走出皇城北门,朝着少阳山嵩阳书院所在之处缓缓行去。
山川如洗,霞光如画。
王志熙端坐在梧桐树下,正在给一些少年男女讲解儒门经意。
当初那一颗满树花开,结出了硕果累累海棠的魁梧大树,而今已经黄叶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就连坐在树下听王志熙讲课的人数,也比之去年多出不少。
南冥烈站在深雪当中,遥望海棠树下,霍然见得柳飞惊与南冥禅,以及楚鸿三人,竟坐在师道蕴身边不远处,也在听王志熙讲解儒门经意。
句句儒门箴言,从王志熙口中吐出。
正在讲着,王志熙忽而话锋一转,语调陡然升高,道:“道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南冥道友深陷囫囵牢狱,却能安然脱身,实在是可喜可贺……”
闻言,坐在树下听讲之人,齐齐转过身来。
南冥禅满脸惊喜,柳飞惊眼中异彩连连。而那眉目如画,丹唇如诗的师道蕴,眸子中却是带着三分好奇,三分疑惑,以及三分欣赏……
“参见南冥太傅!”
海棠树下诸多儒门学子,纷纷转过身来,朝南冥烈拱手拜倒。这些人心底已经全然忘记了,早在数日之前,林家派人堵在嵩阳书院之外的时候,他们还一个个对南冥烈冷嘲热讽,斥责南冥烈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哼!
南冥烈冷嘲一声,忽而转过身去,朝南冥禅微微一笑,道一句:“大姐!我这几日就住在嵩阳书院,等王志熙道友二百岁寿辰之后,再与你一同回云池城。”
“十七弟!”
南冥禅又惊又喜,脚踏一缕清风飞至南冥烈身边,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满是欣慰道:“你现在成了大周朝太子太傅,官居一品,身份与先前再不相同。这一次和我回到云池城中,定能让母亲刮目相看,让家中之人再也不敢小瞧你……”
闻言,南冥烈点头一笑,却没有与南冥禅说起要将柳梦梅带离云池城之事,正要说话,耳边就传来王志熙一声轻呼:“各位先散去吧,此番讲课到此为止,等到老夫寿辰过后,再行开讲。”
随后又道:“不知南冥烈道友,可否愿意留下来,与老夫叙叙旧?”
王志熙这话语当中,有着送客之意,故而就连南冥禅与师道蕴等人,也不好再留在嵩阳书院,只得依次下了山去。
唯独楚鸿一人,站在王志熙身边。
三人走进草庐当中,细细说了一阵,南冥烈才知道楚鸿竟是拜在了王志熙门下,成了王志熙的弟子,这几日间在嵩阳书院读书,尽得王志熙真传。
“楚鸿心性坚毅,虽有些迂腐、缺乏变通,却不失为一个真性情之辈。当初为了拜入我门下学取儒门经意,竟一动不动在书院大门之外两天两夜,被夜间冰雹砸得浑身是伤,我见他毅力上佳,品行出众,这才收下了他……”
待到楚鸿
走后,王志熙将收徒之事娓娓道来,又道:“我寿辰那日,必会有妖圣殿高手来到嵩阳书院,此事绝难善终。到时候还请南冥道友,多多照拂我这弟子。”
南冥烈神色一愕,问道:“王道友带着楚鸿远走高飞就是,何必执意留在嵩阳书院中?”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远走高飞又有何用?”
王志熙轻轻一摇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番我在劫难逃,南冥道友还是早早下山去吧。”
南冥烈却道:“王道友对我有传道授业之恩,可在大难临头之时,却让我独自离去,莫非是把我当做了一个不仁不义之徒?”
“唉……”
闻言,王志熙轻轻一摇头,也不再多说。
余下的几日时间中,王志熙也只与南冥烈探讨一些儒门琴棋书画,对妖圣殿之事只字不提。南冥烈虽心有疑惑,可也不好多问。
这几日以来,南冥烈的琴艺倒是越发精纯。
正月初七,王志熙大寿。
嵩阳书院开创数十年,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大周朝堂中不少官员,都是王志熙的门生弟子,前来送礼贺寿之人,络绎不绝,使得平日里宁静清雅的嵩阳书院,变得人声鼎沸。
就连大周天子,也派了司礼监汪公公送来贺礼。
南冥烈身为太子太傅,又是王志熙道友,身份不凡,故而与王志熙一同坐在首座第一桌,宴席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王志熙满脸笑意,不断与众人应酬,可眼神却越发的忧虑,待到宴席喝到一半之时,他忽而转过身来,与南冥烈举杯共饮,语气中带有几分惆怅,道:“南冥道友,我儒门五经虽包罗万象,却有一句话没有记载。”
南冥烈眉头一皱,问道:“道友请说。”
“唉!”
王志熙摇头长叹一声,道:“我熟读儒门五经,倒背如流。可儒门五经当中,却未曾写过‘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我早就知道在二百岁寿辰之时,必有一场劫难。这才在一年之前,就往天下各方道友发出了请柬,期望这些道友能念在昔日情分上,来少阳山嵩阳书院助我渡过这一劫。可事到如今,这些道友全都不肯出面相助,只派来一些修为低微的门下弟子到此,又有何用处?”
一言至此,王志熙话中语气,更是悲切,道:“就连与我交情深厚的道宗高手御门前辈,以及名满天下的剑宗掌门师横剑前辈,都不肯助我一助,我王志熙今日定然在劫难逃。我虽是一方大儒,可就算名气再大,又有何用?名气再大,能挡得住别人的拳头么……”
南冥烈也未曾料想到,堂堂儒门大儒,竟会在他面前,说出“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这等看似低俗的话语。
可细细一想,南冥烈又觉得王志熙此言极为有理,禁不住在心中念想道:“当初我在云池城中,受尽百般欺辱,不就是因为我拳头不够大么?我若是拳头够大,谁欺负我我便打谁杀谁,谁还敢在我面前叫嚣?”
正当南冥烈心中感慨之时,西面天空蓦然出现一朵青黑色乌云,宛若一块拉扯在天地间的黑色幕布,铺天盖地、飞沙走石席卷而来。
南冥烈胸中蕴藏儒门浩然之气,自然认得天地间那一幕青黑色乌云,是由浓浓的妖气凝聚而成。
黑气尚未侵袭到少阳山,嵩阳书院周遭气温暴降,冻风习习,宛若刮骨之刀。
妖气冲天,接连天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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