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也答应了我,要陪我赏花灯呀。”
师道蕴轻轻一拉南冥烈衣袖,朝着街角一处挂满花灯的高楼走去,“不论如何,你都要等到赤无须来了之后,才能回云池城,心中着急也没有用,还不如放下心事,让自己过得洒脱一些。”
“姑娘此言倒也有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南冥烈被师道蕴这一番话语说得理清了心中头绪,当下只觉得一身轻松,“不如今夜我们就比一比,看谁猜得多,可好?”
“南冥太傅准备用什么来做赌注?”
师道蕴陡然停下脚步,亭亭玉立站在高楼台阶之上,转过身来看着南冥烈。璀璨花灯华光,妆点在师道蕴洁白的衣衫与吹弹可破的脸颊上,衬托得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我有一个结义兄长,曾经送了不少美酒给我,若今日我输了,就将这美酒抵给师姑娘一坛。”南冥烈自储物手镯中伸手一掏,拿出一坛子魔芋老祖所赠的烈酒,轻手拍开封泥,顿即酒香四溢从坛中飘出,顺着烈酒一起灌入南冥烈喉中。
“要是道蕴输了,就将爹爹酿的酒,赠一壶给南冥太傅。”
衣袖一挥间,师道蕴指尖已是勾起一个白玉酒壶,她却并未喝酒,只将酒壶揭开摇了摇,朝南冥烈道:“此酒香气不浓,却香远益清,酒味宛若利剑……”
二人定下了赌约之后,径直往楼上走去。
南冥烈既已解开了心结,又对师道蕴并无恶感,当即也不遮遮掩掩,见到灯谜张口就猜:“上联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谜底是油灯;下联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光,谜底是秤杆……”
“此谜只写一个‘许’字,是为‘言午’,谜底是午时。”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谜底是‘云霄花’。”
“天上弓、地上箭、山中馒头,田中线,此四物谜底为彩虹、竹笋、蘑菇、泥鳅。”
…………
南冥烈一路往前走去,片刻时间就猜出了十来个灯谜,惊得楼中众人惊叹不已。其中有不少人认得南冥烈的面容,当下窃窃私语,“难怪能轻而易举猜出谜底,原来他乃是我大周朝太子太傅,若连灯谜都猜不出来,又怎能做未来皇帝老师?”
倒是师道蕴每每想到了谜底,却都比南冥烈慢一拍,她干脆也就不想着猜谜超过南冥烈,只寻人问了那最难的灯谜在哪儿,随即拉着南冥烈走上前去,道:“我们去猜最难的那一道题,你要是还能顺口说出谜底,就算是道蕴输了。”
一座华丽彩灯,挂在高楼顶上那一层的屋檐之下。
二人快步走上顶楼,只见灯上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迹:“何水无鱼?何山无石?何人无父?何女无夫?何树无枝?何城无市?”
轻声将谜题念了一遍,南冥烈已是想到了答案,正准备开口回答,眼神余光中却见到一个身穿明黄袈裟的僧人,正端坐在楼中方桌边上。
此僧眼神半开半合,似闭非闭,神态似睡似醒,眼中隐隐有精细光辉闪烁不定。
南冥烈心念一动,话到嘴边却又闭口不言。
“这次你猜不到了吧,且让道蕴说出这谜底。”
师道蕴柳眉一扬,指着灯上谜题
,道:“水至清则无鱼,书山有路无石,天皇老子无父,闺中幼女无夫,玉树临风无枝,废墟死城无市。”
时至此刻,那仿似是半睡不醒的僧人,才陡然撞开眼眸,指尖架起佛珠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女施主你答错了。此乃贫僧想出的一道佛家灯谜,谜底是南水无鱼,无山无石,阿人无父,弥女无夫,陀树无枝,佛城无市。”
闻言,师道蕴亦是朝僧人拱手见礼,道:“剑宗弟子师道蕴见过高僧,道蕴是道门剑宗弟子,难怪猜不到佛家灯谜。”
“善哉,善哉!”
僧人一脸慈祥笑意,眼神从师道蕴身上一扫而过,定定的看着南冥烈,道:“师姑娘是道门子弟,与我佛门无缘,猜不到也在情理之中。可这位小施主却似是胸有成竹,先前本想要说出谜底,却在看到贫僧之后才闭口不言。小施主能猜到这个谜底,就定然是与我佛有缘之人,不知施主可愿随贫僧前往佛门大皈依光明寺,修行我佛门妙法?”
“不愿!”
南冥烈直接了断,矢口回绝。
僧人默念一声佛号,身上显现出明黄佛光,捏动佛珠之时,更有隐隐约约的梵音佛唱从指尖传出,“我佛门当中,有无上妙法,又普渡众生劝人向善,施主又何必惦念凡尘,断绝了这份佛家缘分?”
南冥烈眉头一皱,心中暗暗戒备,口中却道:“你佛语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故而我猜到就是猜不到,猜不到就是猜得到,阁下何必执着?”
“儒门有言,不读书不明智。施主身怀儒门浩然之气,若非是读书破万卷,又怎会了然我佛门经意?善哉善哉……施主既然懂得佛家经文,自然与我佛有缘,合该侍立在我佛座下!”
僧人缓缓站起,脑后显现出一轮光圈,如见**,只让人心中生出一种想要拜倒在他跟前的冲动,“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悟真,是大皈依光明寺中天龙禅院的首座,施主你与佛有缘,若肯了却凡尘拜入佛门,贫僧定会将你收入门墙,将我大皈依光明寺无上佛法,尽数传授于你。”
浓烈佛光,将周遭照得通亮,
南冥烈心中默念儒门经意,激起胸中浩然之气,虽身处于浓烈佛光中,心境却丝毫不受耳中禅唱与佛音影响,冷然道:“我要喝酒,要吃肉,要杀生,要娶妻,此生戒不了“贪”、“嗔”、“痴”三字,如何入得了你佛门?”
一语道出,话中杀气凛然。
南冥烈本就性若猛虎,如何守得住佛门清规戒律,怎能拜入佛门做弟子?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佛门最能普渡众生,且不论你心性如何,念想如何,只需拜入我佛门,修行佛家无上妙法,到后来终能一心向佛。”
悟真双眼中闪出两轮精光,缓步朝南冥烈走来。
“莫非这和尚,是要强行让我拜入佛门?”
一念至此,南冥烈对于这僧人的印象更差,连带着对那从未打过交道的佛门,也在心中生出了芥蒂。
“南冥太傅,你快些离开此地!”
师道蕴闪身挡在南冥烈身前,一把将南冥烈从栏杆之外推下楼去,衣袖中迸出一柄飞剑指着悟真,“佛门讲求慈悲为怀,大师又何必强人所难?”
“小施主难道未曾听说过,我佛门也有怒目金刚么?”
悟真满脸微笑摇了摇头,挥手打出一个法印,显化出一只佛手,捏住前方飞剑,“剑宗御剑之术虽玄妙无穷,可小施主修为远不及令尊,只怕挡不住贫僧……”
“师道蕴!”
南冥烈从楼顶飞身落下,转头看了师道蕴窈窕的背影一眼,随后施展儒门术法急速飞出楼外,找到一位守在街中的羽林郎,“让虎威候统帅大军,速来此地助我!”
羽林郎一脸难色,回答道:“羽林军不可轻动,还请南冥太傅出示天子虎符。”
闻言,南冥烈挥手掏出一个黄玉令牌,道:“天子谕令在此!”
令牌之上,霍然写着“如朕亲临”四字。
“尊令!”
羽林郎抱拳失礼后,当即翻身跨上狮虎兽,腾空驰骋而去。
“阿弥陀佛……”
忽而一声长长的佛号,响起在南冥烈身后。
悟真脚踏一抹白云,凌空飞来,而师道蕴则是一动不动站在这僧人身边,“小施主勿要惊慌,这女施主是剑宗掌门之女,贫僧必不会害她。而今只在她身上施展了一道定身法,让她不能动弹罢了。”
南冥烈对此话嗤之以鼻,昂首站在街中,胸中书生意气溢于言表,“阁下身为佛门僧人,莫非想要将我强行带去大皈依光明寺?”
“非也!非也!”
悟真大摇其头,竟挥手打出几十颗灵石,在周遭布置出一个佛门不动明王阵法,将这一条长达百十丈的街道禁在阵法之内,“佛祖大威大德,我佛门僧人也讲求以德服人,今夜施主既然暂且不肯答应入我佛门,贫僧唯有用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施主。”
“佛说,人有八苦。”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佛音滚滚,禅唱连连,声调时而高时而低,时而尖锐时而沙哑,时而似是丝竹之声,时而恍若黄钟大吕,奔行在整条长街当中。
街中百姓无多少修为在身,又没有护卫心神的法宝,自然受不得这等佛门高手施展出的手段,竟一个个仿佛亲眼见到了群佛影像,纷纷拜倒在街道当中,双手合十,额头磕地,口称南无阿弥陀佛……
就连南冥烈在听到禅音之后,也被牵动了心神。仿佛见到冥冥中有一尊伟岸佛陀,正端坐在他面前捏花微笑,要接引他入佛门之内,得无上欢喜。精神一阵恍惚,恍若也想要顺着禅唱拜倒在地,皈依佛门。
可胸中那一缕书生意气,在此刻间也被禅音引动,缓缓融入浩然之气当中。当即就有璀璨白光,从南冥烈胸口冲撞而出,将他身躯罩住,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心底怒意横生,愤然抬起手臂,指着悟真,“大皈依光明寺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可你这和尚今日在利诱不了我之后,竟然施展妖法害我,简直丢尽了你佛祖的脸面!”
“善哉!善哉!丢一次也是丢,丢两次也是丢……”
悟真宽大的僧袍迎风一拜,袖底下显化出一只佛手,朝南冥烈抓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今日就算再丢一次脸又何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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