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北冥海天一色
神女颔首道:“起来吧,九婴、迫雨,你们二人皆是当世少年英雄,百年来,本宫从所未见,也不知你们俩功夫谁强谁弱。虽然我心意已定,但既已来此,若不比上一场,岂不抱憾?”
九婴叩首,站起身来,对迫雨说道:“迫雨兄,咱们便来切磋一番,求得神女一笑吧。”他对迫雨极为看重,有心结纳,言语甚是热忱客气。
迫雨说道:“九婴兄弟,失礼了。”他先前见九婴知书达理,为人“淳朴”,也心生敬重,言语间颇为客气,全不复先前傲慢神态。
两大高手相隔丈许,遥遥相望,但觉对手虽然并未出招,但就在眼前这么一站,气度凝重,不失轻灵,招式将出未出,长剑似动非动,两人一瞧,便知对方皆是生平罕见的高手。
九婴笑道:“那我先出招啦!”一声轻啸,双剑化作红蓝电光,朝前踏步,蓝剑使出“北冥之海“,红剑使出“千丈业火”,皆是九婴水火剑最精妙的剑法,剑招气势恢宏,奥妙难辨,双剑间剑气飞扬,要叫敌人避无可避。
迫雨知道厉害,并不后退,反而挺剑相迎,使出逍遥宫的逍遥剑法,此剑法亦出自庄子逍遥游的意境,剑招气势磅礴,天地之大,众生渺小,剑意中充满悲歌苍茫之气。但见一道银光刺入红蓝双影之中,刹那间剑身相撞,声音清脆,回**在山谷之间。
九婴剑法比迫雨稍高,但知道迫雨内力比他胜过一筹,格挡几次之后,只觉应付不易,剑招便走上了轻灵巧妙的路子,如此受制,虽然并未落于下风,但要取胜,却也极为不易。斗了片刻,他使出一招“小桥流水”,接上“烛火朦胧”,顷刻间在迫雨周遭游走,朝他身子各处刺去,迫雨长剑划过一道弧光,叮叮当当,将九婴招式全数挡住。九婴早有准备,趁他招式收势之时,又使出灵猫般的剑招,刺向迫雨要害。
迫雨剑招蓦然一变,剑尖朝后缩了一尺,手掌朝天,身前现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九婴心中一颤,心想:“果然来了!”依照苍鹰的法子,将内力凝聚于任督二脉,霎时真力涌动,暂不怕这阴寒毒气,破开寒霜白雾,一剑劈落,却见到迫雨已不在原处。他大惊失色,急忙往一旁跃开,仓促脱离白雾笼罩,见到迫雨正站在后侧,也是面露惊讶,并未追击。
迫雨想:“他不惧我的寒气?莫非他的内力深厚至极,先前一直有所保留么?”他不知九婴已经起练“蛆蝇尸海剑”的内功之法,于天下各门各派的内力,皆自有抵御之道,就算不能克制,自保尚显有余。
九婴想:“他反应怎能如此之快?莫非他竟料到我不惧阴寒内力,故而远遁?”他不知迫雨被周行天打通穴道,等若练过“九婴尸海剑”的心诀,虽不涉剑道之术,但内力生出感应,遇上危机,提前避开。
两人沉思片刻,再度相向冲去,飞速出剑,斗在一块儿,九婴提防迫雨的阴寒内力,出招不敢使老,一见风吹草动,立时便心生犹豫,场面登时变得被动起来。而两人相斗已久,迫雨内力深厚,移动迅速,九婴应付不易,越斗越落于下风。
斗到三百招上,九婴内力不继,双剑失了“前冲后引”的剑意,招式停顿,迫雨“呼”地拍出一掌,掌心内力狂涌,正是“劈空掌”变化而来的神功。九婴双剑一并,往两旁划过,两道红蓝剑气盘旋射出,两股力道在空中相撞,巨响轰鸣,令人心惊肉跳。九婴闷哼一声,朝后飘开两丈,避开劈空掌力,但脸色惨白,神情懊恼,额头上闪着晶莹汗珠。
烟尘之中,迫雨反而踏上一步,双目中满是钦佩之意,嘴角含笑,正想说话,九婴却哈哈大笑,一躬到地,说道:“迫雨兄武功内力,皆远胜在下,在下甘拜下风。”
迫雨见九婴如此豁达,急忙拱手,喜道:“九婴兄弟武功绝不在我之下,只不过高风亮节,不想让在下输得太惨,是以处处手下留情。”
九婴一听,满心欢喜,又想出言谦虚,那神女娇笑道:“你们别再客套啦,再客套下去,我可要打起瞌睡来啦。你们两人此后便是师兄弟了,有的是时间相互斗嘴。”
她一挥袖袍,如红雾般从鹰巢上飘了下来,来到众人面前。等来到近处,苍鹰才发现她一张脸上毫无瑕疵,皮肤光滑如玉,正是青春年少的容貌,哪里像是超过百岁的老妖精?
杨黑理跳了起来,兴冲冲的说道:“神女大人,是不是现下咱们就.....”
神女点点头,道:“回光明顶吧,肚子都快饿扁了。”她在杨黑理脑袋上一按,杨黑理登时浑身僵硬,一蹦老高,倒在地上。神女说道:“迫雨,你年长一些,这就委屈你背着这大黑牛吧。”
迫雨依言将杨黑理背起,神女拉住迫雨与九婴的手,再度腾空而起,双足在空中一点,霎时又朝上蹿升数丈。迫雨与九婴身处诡地,只觉得心驰神摇,双足凌空,可脚下明明却踩着实地,三人朝着空望峰走去,不多时,便被烟云所隐,再也瞧不见影子了。
谷霞与苍鹰目瞪口呆的望了许久,突然,苍鹰察觉到一丝异样,他目光朝西面一座山峰上望去,只见又一个红色影子一隐而没,他目光如电,霎时便瞧出那人身形婀娜,红衣如血,依稀便是奴血山所遇见的血姜女。
他心中大骇,急忙离开映月台,朝一线天跑去,心中暗想:“那血姜女自称无法离开奴血山,可怎地偏偏到了这里?莫非我神智错乱,以至于看花了眼?”可他心中雪亮,知道自己并未弄错,那女子身法极快,武功绝顶,又与空望峰又重大关联,除了血姜女之外,只怕不会有旁人了。
谷霞见他离去,并未跟来,而是呆立在映月台上,直到苍鹰走远,她才缓缓开始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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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鹰跑开一段路,躲在一块松树背后,翻身爬到山侧,运蛆蝇尸海剑心法,手掌心生出黏劲儿,贴住光滑的危石,快速朝前挪动,又悄悄回到原处。只见谷霞轻手轻脚的来到映月台边上,面对空望峰,除下伪装,露出美貌姿色,伸小手在地上抚摸许久,刹那间,苍鹰感到映月台之内真气纷纭,竟如人体内力般涌出。
他心想:“果然没错,这映月台就是一块巨大的魂石,内部聚集着无穷无尽的真气,不过这真气乃天地精华,物象沉冗之余,对人体有害,万万不能将其吸纳。这谷霞为何知道此事?她又为何将其激发出来?”
不多时,谷霞站起身,神色凝重,朝前踏出一步,见她纤足凝在空中,竟似找到了支撑。她晃晃脑袋,似乎此事天经地义,并不感到惊讶,随后又接连迈步,到得后来,竟展开轻功,顷刻间跑出老远,亦隐入云层仙山。
苍鹰赶紧跟上,一边跑,一边想:“原来这映月台、光明顶与那鹰巢所在山岩,皆是由魂石形成,三者之间存在感应之法,藉由其中施放的万物真气,凝聚成坚实通路,方可通行。可...这其中奥妙,委实不可思议,建造这光明顶之人,本领登峰造极,居然能调和这魂石内的真气,化为己用,随心所欲,此人精通搬山遁甲之道,定是仙人无疑。”
他一下子想到了阿青,想到了豫城外那遮蔽荒漠的海市蜃楼,那等神通,何尝又不是仙家的手笔?
突然间,他脑中响起乌鸦的声音,他嘻嘻笑道:“那不是仙人,而是妖魔,你知道山中幕后之人是谁,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
苍鹰心底生出一股恐惧之情,想起那可怖的敌手,他再也难以遏制颤抖。
他想:“乌鸦,飞蝇定要去找他吗?他未必....未必能胜得过那人。”
乌鸦笑道:“飞蝇也就这些愿望啦,你若不想让他时时给你捣乱,便得让他一偿心愿,哪怕他被打得狼狈逃窜,也是他自己的事。”
苍鹰喟然不语。
他凌空虚度,但觉身旁风声呼啸,如同众山在低唱,身旁云雾混混沌沌,飘飘渺渺,令双目中茫然一片。他凭借蛆蝇尸海剑心法,一路感应那无形的通路,渐渐摸到规律,即便不用双眼,也能找到通行之法。如此大约奔行了八百丈,眼前烟云溘然消散。他发现自己并未抵达山峰,而是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块石壁前头。
他一眼望去,见到通道尽头,石壁之上,有一处巨大的洞窟,洞窟大约有三丈方圆,洞口枯木垂吊,幽影漆黑。苍鹰走入洞口,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对前路愈发感到迷茫。
他心中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那畏惧之心并非来自他一人,而是连飞蝇都隐隐惶恐。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炼金法术了不起吗?看老子宰了你!”
一时间,他心神激**,魂不守舍,再也难以前行,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呼吸,试图令自己恢复平静。
就在他想要起身之时,一根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一只冰冷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耳畔传来谷霞冷漠的声音,她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人贼头贼脑,满肚子坏水,你鬼鬼祟祟的跟着本姑娘,到底还想不想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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