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生邪心
苍鹰一路脱去绷带,从都护府翻墙而出,他感官锐利,行动迅速,虽然府中守备极为森严,却并未引起注目。来到街头,见四下一片漆黑,街上寂寥无人,不闻更夫之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这么摸黑行了半天,不久乌云散去,天上露出一轮圆月,借着月光,他见到层层瓦房上,有一个身影如飞鸟般闪过。
他认出那人正是九狐,穿着一身黑衣黑帽,并未蒙面,瞧她前行方向,岂不是先前自己被关押的都护府?他心下大喜,跃上屋檐,挥手轻声道:“九狐妹子,我在这儿。”
九狐见状,立时朝这边奔来,她来到近处,面露喜色,问道:“你自己逃出来了?九婴还让我去救你呢。”
苍鹰说道:“那可多谢你啦,九婴他自己怎么不来?”
九狐说道:“他此时正在此地秦煌酒楼呼呼大睡呢,朝霞楼的一些重要人物硬邀他参加酒宴,他推脱不得,只能勉强应酬。席间忽然听闻你被鞑子误捉的消息,他惊慌至极,可身在嫌疑之地,不能露出破绽,我劝他留在酒楼,自己先行离席了。”
她一面说,一面端详苍鹰神情,怕他因此不满,谁知苍鹰颇识大体,竟毫不介意,点头说道:“如此最好。”
九狐心下一宽,两人落在街上,并肩而行,九狐问道:“你怎么会被当做刺客捉起来呢?”
苍鹰叹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我从尉劲手中救了那郡主之后,突然来了一个武功奇高的老和尚,叫做鹿角法王。他以为我是刺客同党,不顾郡主反对,把我也一并拿了,当真好生气恼。不过倒也因祸得福,在都护府中养好了伤。”又把那些义士惨死的事说了,说着唉声叹气,追悔不已。
九狐皱眉道:“这鹿角法王乃是天竺来的一位高僧,据说他精通佛法,有大神通大智慧,武功之高,深不可测,连仙剑派的离遁真人、鬼剑门的鬼谷门主,都对他极为忌惮。若是知道他要来,九婴绝不会让你冒险来此。”
苍鹰吹嘘道:“这老头虽然功夫不错,但我若不是先前受了伤,未必会失手被擒。我苍鹰若真刀真枪的与他干架,那可是虎啸风骤至,龙吟雨云来,朱雀曜日舞,玄武托山脉,那老头就算真是罗汉转世,又岂能是我的对手?”
九狐忍俊不禁,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说道:“你若真有本事,不如随我去一个地方试试身手如何?”
苍鹰此刻养足精神,正是精力弥漫,无处宣泄,一听此言,立时点头道:“难得九狐妹子有事求我,我怎能不答应?”
九狐点了点头,瞧明白方位,带着苍鹰忽南忽北,左右穿梭,走过羊肠小道,钻入鸟道陋巷,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苍鹰抬头一瞧,见到那富丽堂皇的朝霞楼又立在不远处。
他奇道:“你为何要来朝霞楼?”
九狐神情狡黠,微笑道:“你猜呢?”
苍鹰一个激灵,急忙拉着她藏到墙角,低声道:“你要来盗取九鼎真经?你可别乱来,九婴可不想与仙剑派结仇。”
九狐轻笑道:“咱们两个男女飞贼,都是飞天遁地的身手,胆大包天的勇气,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它偷走,旁人万万不会猜疑到咱们头上,只会疑心是鬼剑门下的手。而且那群义士胆敢在秦煌府刺杀郡主,朝霞楼深怕受到责罚,派了许多人手前去都护府看守,此刻守备空虚,正是下手偷窃的好时候。”
苍鹰霎时醒悟过来,心想:“赛尉迟这些人之所以行刺郡主,只怕其中有你暗中推波助澜之功。”对九狐的手段极为佩服,当下再无异言。
九狐又道:“本来只有我一人,难免势单力薄,大哥在此,正好助我一臂之力。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苍鹰轻轻一点头,施展心诀,刹那间将周遭数十丈之内的情形摸得一清二楚,他趁城楼上的守卫不备,与九狐同时翻过围墙,落在地上,借着树木草丛遮掩,静悄悄来到塔楼之下,苍鹰双手在九狐脚下一垫,九狐腾空而起,跃上三丈之高,来到朝霞楼二层。随即挥出秘影,变作长鞭模样,九狐也解下腰间玉带,与苍鹰长鞭缠住,轻轻一振,苍鹰如同飞燕一般来到她身边。
九狐做了个手势,指了指顶楼,示意那物件藏在阁楼之中。苍鹰会意,两人又重施故技,不停向上跳跃,真的是身轻如燕,落地如蚊,不多时便来到朝霞楼最高层。见飞檐矫出如利矛,黑瓦层层如龙鳞,整整齐齐,威威风风,庄严肃穆,华如霞光。九狐绕着阁楼走了一圈,推开一扇窗,两人缩身钻了进去。
苍鹰借着隐绰月光,见此地装饰富贵,极为宽广,乃是独自一间演武堂,红木椅子红木桌,玉雕屏风玉雕台,墙上挂字画,书曰“霞光万丈”,地上铺的是南方暖木,又坚又韧,香气扑鼻。
九狐蒙上面罩,说道:“咱们四处找找,我听人说,夏怜收了九鼎真经之后,与折梅、离风两人来到此处。想必是将真经藏在了这里。”
苍鹰也隐去面容,问道:“这地方这么大,说不定还有暗门,咱们摸黑找寻,岂不是大海捞针?”
九狐说道:“咱们时间充裕的紧,那夏怜不是在陪九婴喝酒,就是前去江堂王那边挨骂,你找东面,我去西面。看谁的眼神灵敏,手脚快捷。”
苍鹰笑道:“咱们赌一百贯财物,谁输谁掏钱。”
九狐啐了一声,并不答话,两人立即着手搜寻,苍鹰使出蛆蝇尸海剑功夫,寻找种种细微迹象,而九狐体质特异,睁开一双夜明双眸,能够看破黑暗,夜光如昼。如此忙活了许久,苍鹰喜道:“我找到一间机括。”
九狐大喜,见苍鹰伸手摸入一个壁龛,壁龛中有一雕像,苍鹰摸着它缓缓转动,听到异声,立时逆转,须臾间,只见一堵木墙缓缓落下,里头露出一间小室,小室之中,一人双目紧闭,双手交叠,盘膝而坐,他身旁放着一本书,正是庞博老儿译成的九鼎真经。
九狐陡然见到一人,大吃一惊,手中翻出一柄匕首,而苍鹰也极为紧张,秘影出鞘,剑尖对准那人。那人缓缓站起,脸色诡异,额头发白、双颊血红,鼻尖发青,嘴唇发黑,容貌丑陋无比,而他的脸仍然不停变化,半边脸一会儿肿,一会儿消。
苍鹰仔细望了一会儿,惊呼道:“这人正是夏怜!他的脸....脸上有几颗痣,那是夏怜脸上的痣。”
九狐也认出他来,心中啧啧称奇,低声道:“他一个时辰前头还在酒楼陪阿离喝酒呢,怎么突然到了这里?又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夏怜脚步蹒跚,喉咙荷荷作响,他嚷道:“我难得静静练一会儿工夫,你们这两个小贼,偏偏要来打搅我,真是罪该万死!”声音干枯艰难,显然痛苦无比,看来他偷偷从酒席上溜出,迫不及待的修习九鼎真经,却被两人冲撞,只怕已经走火入魔了。
九狐使出“五气五魂拳”,连续出招,身法迅捷,如风拂过,夏怜武功虽高,但此刻经脉逆乱,气息翻涌,竟丝毫无法抗拒,被九狐接连命中要穴。她每一拳皆包含摧零败落的力道,一轮猛攻,打得夏怜七窍流血,仰天栽倒,抽搐几下,便没了气息。
九狐见强敌倒下,松了口气,急忙去密室中拿九鼎真经。苍鹰蓦然见夏怜手指一颤,惊呼道:“小心!”
夏怜手掌在地上一按,那密室中有一小孔,孔中陡然射出几枚银针,九狐躲闪不及,被刺中胸口,她强忍疼痛,取出九鼎真经,从密室中鱼跃而出。
就在此时,夏怜怒吼一声,双掌比划,毕生剑气涌上,化作一头五彩蛮牛,朝九狐撞了过来。九狐使出暗影掌功夫,全力击出,与那蛮牛撞在一块儿,那蛮牛登时炸裂,化作数道五彩剑芒,擦破九狐手掌、大腿与肩膀,九狐闷哼一声,神情扭曲,颇为痛苦。
苍鹰见情势危急,在夏怜身上一按,真气渗入他伤处,夏怜再也支持不住,又吐出一口血,当即断气。苍鹰见九狐神情萎靡,眉头紧皱,将她抱起,快步从窗口跑出,施展夜影离形功夫,将内力提升至极致,一层层跃下,身形平稳,毫无波动起伏。
来到院外,苍鹰说道:“我带你回客栈。”
九狐摇了摇头,喃喃说道:“那针上有毒,毒性猛烈,我....我要不成了,快,快,带我找一处隐秘地方,随后你快些离开。”她先受剧毒,不得已用莫大内力驱毒,可又被五彩剑芒的真气割伤,真气从伤口钻入体内,令她伤势愈发加剧。她体内真气失控,自知不出一时三刻,立即变为九婴女妖。除非能找到九婴妖瞳,平复真气,否则见人就杀,这秦煌府内只怕要血流成河。
苍鹰见她如此,刹那间犹豫不决,生怕她在自己面前变化为妖,到时可真难以善罢甘休。他四下一望,见到路旁一间屋子房门紧锁,里头悄无声息,似是一间库房。他快步上前,两下扯断门锁,钻入其中,闭上门闩,将九狐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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