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仙酒轻尝醉
大船慢慢转向,挑一处滩头靠岸,只见岸边怪石嶙峋,奇峰危突,浪翻白沫,碎成千万水花,虹光轻架,又险又美。崖上建着不少石屋,屋前晒网,当是些岛上渔民。
欢闹声中,众人急迫上岸,左右张望,对岛上景致赞叹不已,纷纷说道:“靖海王爷真是仙人,竟能找到这等好去处。”
苍鹰朝各处打探,惊问道:“这岛当真辽阔无边,不知有多少方圆?”
那元将听了笑道:“王爷曾派人丈量,东西三百里,南北三百里,岛状浑圆,探索不尽,便是中原那些大城大镇,算上荒郊,也不及这岛壮大。”
众人一听,更是惊愕万分,叹息连连。
众元兵整齐列队,在前方开路,领众人走上山坡,见岛上早有士兵摆出阵仗相迎,当先一人长须微胖,瞧来身手也颇为矫健,上前笑道:“也台,这回儿又救出来多少贵宾?”
也台也笑道:“共有八百五十人,扎灭儿,你要不要数数?”
那扎灭儿说道:“多多益善,多多益善,也不用数了,可没怠慢了诸位么?”
也台连忙摇头道:“你问问大伙儿,这一路上我也台可有半分偷懒疏忽?一个个儿照顾的舒舒服服,你一瞧便知。”
扎灭儿点了点头,单臂举起,说道:“诸位贵客,大伙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我叫扎灭儿,乃是靖海王爷的迎宾司礼,还请大伙儿卷起袖管儿,让我看看手臂上的环儿。如有劳烦,还请莫要怪罪。”
众人依言而为,只见手环已变了颜色,原本粉红的,此刻成了鹅黄。原本蓝的,眼下成了青色。原本红的,现在成了褐色。一时间众人纷纷称奇。问道:“司礼,这手环怎地变了色了?”
扎灭儿笑道:“这岛上有仙气,长久住着,能够延年益寿。驱逐疾病。但大伙儿都是肉体凡胎,刚刚来到岛上,一年之内,未免过不惯,就容易生出诸般症状。戴着这手环。可以防备重重隐患,让大伙儿安居乐业,无忧无虑。”
他言语真诚,毫不吞吞吐吐,众人登时信服,随着扎灭儿走过海边小林,约莫走了三里路,眼前豁出现一座大镇,镇上房屋林立,白墙黑瓦。景致优美,草木连天,众人在远处眺望,也不知这镇有多大多深。又见十里之外有一座巍峨黑山,位于镇子中央,山上有许多宫殿,高楼广厦,石墙尖塔,如同一头黑色巨蜥般虎踞龙盘,俯瞰山下众生。
苍鹰问道:“那宫殿便是靖海王的清宫么?怎地模样有些吓人?”
扎灭儿笑道:“王爷一年到头。几乎全住在岛上,前几年还偶尔返乡,但这一年来则寸步不离仙岛。那处叫做仙华宫,并非王爷所造。而是几千年前便早已有了。王爷找到仙岛之后,花了好几年功夫,数不尽的钱财,在岛上建屋造房,挖井开垦,修缮宫殿。这才有今天这般模样。”
当下又叫来人,将汉人贵客一一领走,分置于镇口各处房屋之内。这房屋造的宽敞,诸般设施,一应俱全。而这镇子极大,镇上居民不多,房屋空闲至极,苍鹰与归燕然两人各随意领一间屋子,恰又做了对门邻居。
扎灭儿安排妥当,又聚集众人说道:“王爷对大伙儿体贴关怀,那可真是无微不至,毫不敢疏忽。每十位客人,都有一位管事照顾,诸位有何不便之处,可以找他相问,亦可直接来找我扎灭儿。”又每人分发一个锦盒,苍鹰打开一看,见锦盒中有银币、金杯,房屋钥匙。
扎灭儿说道:“这银币乃是岛上货币,诸位缺什么物件,可以去镇上集市买。若闲来无事,可以到我扎灭儿这边帮忙干活,种田造屋,挖井栽树,乃至小本买卖,应有尽有。若想闲暇度日,也不会缺钱,每天一早,可到各位管事那儿领十枚银币,足以应付花销了。”
归燕然笑道:“靖海王爷王爷还真是花心思,想的真是周到。”
苍鹰大声问道:“扎灭儿官爷,这金杯又有何用?”
扎灭儿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举起金杯,从人群前走过,来到路旁一株青青藤萝旁,那藤萝叶中伸出一根翠绿管子,扎灭儿卷起袖管,用手环在藤萝叶上轻轻触碰,那管中立时流下粉色汁液,晶莹发亮,赏心悦目,扎灭儿随即将那汁液一饮而尽。
众宾客瞧得目瞪口呆,静了片刻,纷纷问道:“官爷,官爷,这是什么汁液?”
扎灭儿满脸沉醉,舌头不稳,勉强说道:“这叫灵仙酒,乃是岛上仙树造物。喝下之后,如饮百年佳酿,滋味儿天下无双。”他举起手环,见那手环此刻由青变靛,微微一笑,说道:“大伙儿只要用这手环触碰路旁仙树,仙树生出感应,便会赐下美酒。”
众人瞧他神情,真个回味无穷,皆心痒难搔,四处去寻这树,发觉路边到处都是,成千上万,连绵不绝。有人好奇心起,学者扎灭儿模样,用手环触碰藤萝,用金杯接酒,喝下之后,无不赞道:“好喝,好喝!这辈子没喝过如此香甜的美酒。”
苍鹰观察入微,见旁人喝酒之后,手环陡然变色:鹅黄色的变为橙黄色、青色变为靛蓝色、褐色的变为血红色。他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手环如此变化,其中必有蹊跷。”一时思绪纷纷,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扎灭儿说道:“诸位切记,这灵仙酒不可多饮,一天只能喝上一杯。”
有人问到:“莫非这酒有什么毒害么?”
扎灭儿笑道:“也并非有什么毒害,但这些仙树极有灵性,一人一天只赐一杯酒。否则这酒如此美味,而岛上居民千千万万,人人索求无度,便真是天地造化的神树,只怕也早已枯死了。”
归燕然不好女色,但最喜美食,一见这酒竟似极为好喝,按捺不住,取金杯接了酒,苍鹰一时没留神,未及劝阻,归燕然已经将灵仙酒一饮而尽。但觉入口之后,滋味儿甜美至极,从舌尖到心里皆舒泰难言,然而虽然甜到极处,却又毫不觉得腻味,只觉爽快,喝了一杯,忍不住心生想念,只盼着再喝上一杯。再用手环触碰藤萝,果然不再赐酒了。
苍鹰传音问道:“贤弟,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归燕然一脸迷糊,说道:“舒服极了,就是有些困倦,我得回去歇息去也。”
扎灭儿当即向众人致歉,解散众人,各自回屋,养精蓄锐去了。
苍鹰回屋之后,心头疑虑更甚,忍不住皱眉想到:“这镇子离海滩最近,景致又好,怎会如此空闲无人?按理说这靖海王运送汉人来此,少说也有三、四个年头了。就算他一月一次,从江南各地悄然运送,每船算他五百人,每月算他十艘船,这岛上也有十几万人。这镇子虽大,但人数最多不过一万,其余人又跑到何处去了?莫非这岛上另有镇子么?他们放着这沿岸镇子不住,却跑到内陆去定居?这是什么道理?”
他又看了看手环,思忖道:“这手环号称能调和岛上‘仙气’,防止咱们这些俗人得病,反正咱们也取不掉这手环,此话当真毫无破绽,真假难断。可到了岛上之后,这手环为何会自行变色?喝下灵仙酒之后,色彩再变?”
他苦思冥想,毫无头绪,咬一咬牙,走到屋外,喝下一杯灵仙酒,盘膝而坐,排除杂念,登时清净无扰,仔细自观体内真气运行。只觉脑内幻境不断,美梦连篇,顷刻间烦扰尽消,只觉欣喜万分,逍遥自在。正飘飘然间,蛆蝇尸海剑生出奇效,将体内毒素凝聚在一块儿,苍鹰哇地一声,跑到屋外,将灵仙酒呕吐干净。
他冷静下来,急忙再看手环,恰好见到手环由橙黄色变回鹅黄色。苍鹰心中一动,猜测道:“这手环还能感应人的心思,若人感到愉悦,便会变色。若这人是处子之身,手环便呈粉红、鹅黄、橙黄色;若并非处子,年纪不大,便是蓝色、青色、靛蓝色;若是年纪大一些,便是红色、褐色、血红色。”
他想通此节,不禁激动起来,又想:“这手环巧妙至极,靖海王为了炼制这手环,必定费劲了心思。如此说来,这手环至关重要,必然有所图谋,绝非仅仅为了得知咱们喜怒。他花费如此大的力气,所为何事?”
他想了许久,不觉已至深夜,但见屋外明月当空,海风微拂,偶尔街上有元兵巡逻,但走过之后,却又寂静无声。
苍鹰暗道:“先好歹睡上一觉,明天与燕然商议商议,看看能否想出一些端倪,不过燕然心思淳朴,未必能想得出什么。若大哥真的赶到,倒也多了个出谋划策的。”
突然之间,只听对面屋内传来一声尖啸,声音嘶哑,正如乌鸦哀鸣。那尖啸初时低微,后来便愈发响亮,如同群狮怒吼,声震山野。苍鹰心想:“这人好高内力,到底是什么人?”一步踏出屋外,只见归燕然弯腰驼背,如同一只猿猴般从房屋中走出。
他望见苍鹰,嘴角咧开,哈哈大笑,身上红光闪烁,如红霞般变幻不停。
苍鹰心中一凛,心想:“他为何此刻全力运行玄夜伏魔功?可是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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