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寒忆牵了冉镜雪的手,寻着声音欲向洞口深处走去,却不料,一道绿影从身后抢道过来,跪伏在了他面前,他见是那绿服碧眼的女子,甚疑道:“姑娘为何挡我道?”
碧眼女子拼命的摇了摇头,双手不停的摆动,唇角嗫嚅了半天,终于哽咽出一个字来:“不,不,不……”
“这丫头居然能说话?”追上来的郁天剑诧异道。
“应该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所以声音才这么干涩。”水芙蓉道。
碧眼女子胆怯的看了欧阳寻和郁天剑一眼,又望向靖寒忆张了张唇角,不知是不是因为唇舌无法发音,她眼里露出了急迫的神色。
“你是不是有话要告诉我?”靖寒忆问道。
碧眼女子又使劲的点了点头,急迫的眼神突地一亮,她竟用手指在地上写起字来。
“千,刀,峰。”
靖寒忆依着她笔画的字形,一字一字的念出。郁天剑与欧阳寻不由得惊道:“千刀峰?”
“姑娘,你写这三个字却是何意?”郁天剑问道。
碧眼女子看向郁天剑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之意,她又重重的向靖寒忆磕了个响头,再次哽咽道:“救,救她……”说罢,她忽而讯捷的从衣襟中取出一物交到靖寒忆手中,似乎怕欧阳寻与郁天剑看见,她摭摭掩掩的将那一物使劲的塞到了靖寒忆怀里。
靖寒忆取了那一物,欲瞧,不料那女子猛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的手,似乎是为了示意他不要此刻打开看,那女子一双碧眼骨碌着,竟是焦急万分。
“姑娘是不想让别人看见?”靖寒忆道,“放心,除了我没有人可以看见。”
那女子疑虑着,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靖寒忆方才能取出怀中的那一物。
“靖公子,是什么?”冉镜雪好奇的问道。
托在他手心的是一锦绣帕,丝质眩亮,轻如烟纱,如若不是那帕上所绣花纹,这条帕子展开,就会如雾一般的不存在,而绣在那帕上的纹图显然是夺目的,靖寒忆目光投向那绣纹之后,好似沉迷在了其中,许久都无法移开视线。
“什么东西竟会让靖公子看得这么痴迷?”郁天剑突地将手伸过来,夺走了那锦绣帕,碧眼女子眼见那帕子眨眼间便到了郁天剑手中,猛发出一声惊呼,便又如发了疯般的向郁天剑扑过去,郁天剑只匆匆瞥了一眼帕上的图案,却还未来得及看清,就被那碧眼女子狠狠的咬住了手,那帕子就被这女子的一张口咬了回去。
“郁公子……”水芙蓉惊唤了一声,见郁天剑手背上多了几个深深的齿印,剪水清瞳里不免又透出了忧楚之色,“你的手?”
“不碍事。”郁天剑看着水芙蓉笑了笑,眉宇间竟有作为一个杀手难得一见的温柔,他的眼神是有深意的,无论他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那眼角一处的柔软。
难道陪伴她的竟是这个男人么?水芙蓉心中一痛,清滢的泪光又浸满了眼角,原来她终究是要欠一个人的情的,就如同她注定要用一辈子来还另一个人的情一样。
“芙蓉姑娘不要为我担心,这丫头的牙齿是无毒的。”似乎是为了怕水芙蓉多虑,他笑道。
看着郁天剑一脸微笑,水芙蓉终于也扑扇开泪光,微微展开了笑颜,那一笑如花凝晓露,幽艳而芬芳。郁天剑看到这样的笑容时微微怔住了,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如同做梦一般,他喃喃自语道:“真像呀!我好像又见到了她一样……”
水芙蓉见他似有心事一般,眸中透出了几缕忧愁,便轻声问道:“郁公子,你刚才说什么?”
郁天剑如梦初醒,微叹道:“芙蓉姑娘总会让我想起一个人……”“嗯……”水芙蓉露出一脸的迷惑,郁天剑笑了笑:“没什么,其实没什么的。”
水芙蓉点了点头,两人默视着,不再说话。
“哈……”突然传来欧阳寻的一声大笑,尴尬的沉寂瞬间打破。“想不到靖公子对女人的祼体画像也有着深厚的兴趣。”
“你胡说些什么?”冉镜雪有些愠怒道。
欧阳寻不知何时从碧眼女子手中抢来了那锦帕,似乎是为了戏弄一下那半傻半疯颠的丫头,他尤为张扬的将那锦帕展开着高举到了高空,可怜那碧眼女子差不多比欧阳寻矮了一个头颅,惦着脚尖,举着双手拼命的够了半天,也没够着欧阳寻手中的锦帕,那女子似乎愤怒得发了狂,顶着脑袋就朝欧阳寻的胸膛*了上去,但是她撞了半天乃至精疲力竭也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欧阳寻依然站在原地,依然一动不动,依然大笑不止,他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哦,冉姑娘是看不见的,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看得见,这女人的手帕上分明就是绣着一赤身露体的女人,不信,你可以问问芙蓉姑娘。”
水芙蓉闻声下意识的朝欧阳寻手中的锦帕投去了目光,这一投,她立马就低下了螓首,双腮泛起一阵红潮。郁天剑大怒道:“欧阳寻,莫要羞辱芙蓉姑娘。”
“羞辱?”欧阳寻笑道,“这却不是我意,让芙蓉姑娘看这画中之人,自然是想听听她的见解。不过,我想靖公子看了这锦帕这么久,一定看出了什么。”他目光转向靖寒忆,道,“是不是,靖公子?”他话音一落,便觉一阵风袭来,他手中的锦帕竟是要被那阵风刮了去。
“欧阳兄还是不要戏弄这位姑娘好。”靖寒忆袖中真气鼓腾,那面锦帕正飘飘冉冉的飞向他手中,欧阳寻正要将那锦帕夺回来,忽见那碧眼女子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竟一时失了神,这失神期间,那锦帕已然到了靖寒忆手中。
靖寒忆将锦帕送还碧眼女子,道:“抱歉。不过,姑娘,你可以带我去见这画中的主人了,我知道,她已经等我很久了。”
那碧眼女子蓦然抬起头,将恶毒的目光投向了靖寒忆,那神态已然失去了所有的信任。
“啊——”那碧眼女子突地一声长啸,竟将那锦帕撕成了碎片,又是哭又是闹,最后,她竟一头向石洞墙壁上撞了上去,不料,她撞上去的竟是柔软的身躯,抬眼就见靖寒忆挡在了她前面。
“姑娘这是何苦?”靖寒忆道,“难道你家主人的玉体只有我看得,其他人看不得?”
碧眼女子不语,但眸光里碧光森然,闪泛绿色光泽的泪顺着脸颊如断线珍珠般的流了下来。
“但我却看得出,你家主人作此一画,却正是想给我们这里所有人看的。”
碧眼女子还是不语,但眼里却透出了一丝惊讶。
“虽是人体图,但从那人体所标出的筯脉途径来看,却是想告诉我们这其实是一个谜宫图,而你的主人就藏在了那谜宫之中,她正在受着极大的痛苦。”
碧眼女子猛地抬起头,望着靖寒忆露出了惊愕和忧急的表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谜宫的起点,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就是依照人体筯脉错综复杂的路径所布的谜宫,是不是?”
靖寒忆这一问本是猜测,但当他看到碧眼女子眸中震惊的神色后,便肯定了答案。
“果然如此。”靖寒忆笑道,“那么就请姑娘你带我们走进这谜宫之中吧!”
碧眼女子蓦地摇了摇头,双手扬了起来,不停的笔划着什么,她吱呀着咧嘴,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危,危……”半响仍是无法说出一句话来,看来这丫头还真是一个哑女,能说一两个字出来对她来说已是极大的痛苦了。
靖寒忆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危险。”水芙蓉抢道,“她想说谜宫里危机重重。”
“危险?”靖寒忆不禁冷笑,“走进这七悬关之中,哪里不是危险,但在我靖寒忆的信念之中,早已不知危险一词是为何意了。”说罢,他牵了冉镜雪的手径直向前走去,十步之后,眼前已是豁然开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两岸桃林正茂,花色嫣然,一片春光妩媚之景。
“靖公子。”水芙蓉赶上前来,道,“也许,这位姑娘是想说,她的主人很危险。”
“主人?”靖寒忆顿住了脚步,“危险?”他看向水芙蓉的眼睛,水芙蓉点了点头,道:“也许她的主人就是那钟离公子悬关谱上的痴情女,此女子忍受着人世间极大的痛苦,如果芙蓉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关,却是主掌痛之狱的苦之悬关,钟离公子在卷书上有记载道:人生皆苦,生之苦,活之苦,求之苦,爱之苦,恨之苦,怨之苦,乃至死之苦,都是人一生中所成长的历程,不可避免,不可缺失,而这一关就是要考验我们所经受的人生苦难,痛之苦。”
“好一个痛之苦。”郁天剑忽而感慨道。
“郁公子。”水芙蓉忽然提醒道,“切不可在谜宫之中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否则,很有可能会在此迷失方向甚至迷失自我的。”
“难道芙蓉姑娘,你没有弱点?”郁天剑突然问道。
“我?”水芙蓉垂下目光,“有,不过,我不会害怕的,无论多大的痛苦,我都可以承受。”
“那就是了,无论多大的痛苦,你可以承受,我难道不可以承受?”
“郁公子。”水芙蓉心中一震,就见郁天剑目光中透出一道坚定的光芒来。
“靖公子,有声音。”冉镜雪突然间惊道,“怎么好像是狼嚎的声音?”
“狼?”靖寒忆错愕。几人的目光尽向桃林之中投了去。
蓦然间,那碧眼女子也似发出了一声兽叫,跟着冲到了靖寒忆等人的前面,飞扑着向外奔了出去。“怪人,果然是怪人。”欧阳寻大笑着,也走上前,箭步飞向了桃林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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