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不到,山顶就传来了清越的钟声,众弟子都明白这钟声是华山的集结号,便赶紧穿衣梳洗,赶在卯时初时之前到演武场列好队伍。
叶羽在家时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而且经过昨晚那档子事,他也没有了安然入睡的兴致,因此在寅时末时的时候,他便已经醒来。听见屋外钟声大响,他便立刻将衣服穿好,随意洗了把脸,施施然来到演武场。
演武场上还没有多少人,所以那个纤细苗条的身影便格外显得注目。
其实,苏青璇的确长得很漂亮,尤其是她身上属于贵族淑女的气质和侠女一般的英武气质交相辉映,更显得如此出类拔萃,无形中比其他女弟子都要高出一头。
苏小姐当然也注意到了叶羽,她“扑哧”一声,缓步走了过来,抿着嘴笑道:“小混蛋,昨天晚上过得怎么样啊?”
叶羽装作才看见她的样子,惊讶道:“原来是苏师妹啊,好久不见啊。昨晚?我昨晚一直在房间里睡觉,算是过得很安逸吧,不知道苏师妹你过得如何?”
苏青璇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下,心想:“这混蛋装得倒挺像,要不是我昨晚真真切切地看到他的模样,倒是可能被他现在的表情骗过了。”
当下,她颇有深意地瞧了叶羽一眼,道:“我只当叶师弟你为人很混蛋,却还没料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已经是一个小色狼了!”
叶羽被他说中,顿时感觉有些心虚。但他转念一想,她又没有抓住我的把柄,我死不承认就是了,再说,我一个叔叔辈的人,岂能害怕这小丫头?
想到这里,叶羽装作不解地问道:“苏师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苏青璇撇撇嘴,不屑道:“你就装吧!”
叶羽心想要装就得装到底,便眉头一拧,色厉内荏道:“混丫头,你把话说清楚,要不然小心我告你诽谤哦!”
苏小姐“哼”了一声,紧咬银牙道:“小色狼,你骂谁?”
叶羽反诘道:“你又骂谁小色狼?”
苏青璇哼道:“你本来就是!”
叶羽道:“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苏小姐从来没见过怎么无赖的人,心里一阵气急。她本想拿这事情要叶羽难堪,却没想到这混蛋根本不承认,少女嘴上说不过叶羽,情不自禁便走上了老路:一个挥手从背后取出碧云棍来。
叶羽吓了一跳,他已经看穿了这女孩子的性格,深知她要是说不过,一定会选择用武力使别人屈服,所以他一看到少女有所动作,便立刻退后几步,预先躲开了对方的竹棍笼罩范围。
其实苏小姐也不是这么滥用武力的女孩,她虽然好胜心极强,面皮又极薄,但自小所受家教极好,只是屡次在叶羽这个插科打诨、谈笑无忌的家伙手下吃瘪,苏小姐别无他法,又似乎已经形成了习惯,便下意识地取出了竹棍。
叶羽是来做早课的,当然不会带竹竿,他推开几步,威胁道:“王教头马上就来了,他看见你私自动粗,肯定会教训你的!”
苏青璇扬了扬手中木棍,气急反笑:“你敢搬出王教头威胁我?哼,即使他能保得你一天,也不可能保得你一辈子。你给我等着吧!”
叶羽摸摸鼻子,苦笑道:“苏师妹,苏大姐,你到底要怎么样嘛,我今天根本没有惹你好不好!”
苏青璇一愣,忽然想到:“他说得好像不错,是我自己想要嘲讽他一下,结果反而被他气急,然后便恼羞成怒动了武力的。”
想到这里,她脸色一红,但嘴上依然不饶人:“总之,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叶羽龇了龇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过了一会,众弟子都已经集合,王教头再次驾龄正中小亭,照着昨天的样子让大家继续扎马。
众人又是一阵哀嚎,王教头似乎良心发作,降低了时间的要求,只让大家蹲两刻钟。
这一次,叶羽已经领悟了马步真意,虽然没有入境玄妙的辅助,但也是感觉颇为轻松。他扎起马步,便开始想象自己骑乘在骏马之上,摇摇晃晃向前狂奔。
不一会,叶羽便渐渐感觉到自己似乎与**骏马合而为一,脚下即是稳固之极,也有清风拂面,两岸景色倒飞的舒畅之感。
倒是苏青璇颇为奇怪,昨天她还发现叶羽很是辛苦,到了二十分钟左右便开始摇摇欲坠,没想到只是过了一天,他便好似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显得轻松之极。
叶羽发现苏小姐在看他,便做出一副得意的样子,那表情简直和苏青璇昨天一模一样。
苏青璇撇嘴做了个不屑的表情,又怕王教头发现自己开小差,赶紧转过头去。
三十分钟的马步,叶羽和苏青璇相互挑衅,挤眉弄眼,极尽取笑之能。只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俩也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各自都被泥团射中了三五次。
不过叶羽被王教头的泥团射在身上,却也感觉没有昨天那么痛了。
“昨天我还是被取笑的对象,现在却已经能反嘲笑对方了,这有本事的感觉,还真是好啊!”
叶羽这边感觉颇为不错,但另一边的少年“林城”感觉却着实不好。
林城是南边新界郡的富家公子,从小也学过武功,他甚至已经练出了气感,所以这次上华山学艺,他是身负了重大期望的。他的目标,便是三年后成为华山入室弟子。
林城这样的出类拔萃,眼界自然是极高的,他在新界郡的时候便不像其他花花公子一样留恋花丛,而是专心于学业武功。不是他不喜欢美女,只是他要求极高,根本没有看顺眼的。
直到上华山,遇到高贵美丽的苏青璇!
苏青璇这样的气质,委实是极为罕见的,她安静的时候自会散发出一股高贵的气息,这股气息高高在上,隐隐然凌驾在所有女孩子之上,就是林城曾经见过的新界郡郡守千金,也没有她这样犹如凤凰一般的高贵之感。
但当她取出碧云棍的时候,又自有一股英姿飒爽的侠女气度,这气度还混杂了她知书达礼所带来的优雅之感。所以当她使剑的时候,便就如跳舞一般,自有一种优雅曼妙的姿态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眼高于顶的林城为之着迷。然而林城到底还是一个毫无恋爱经验的少年,长期的练功生涯又让他有些孤僻,所以虽然心中虽然极度爱慕苏青璇,但他却根本不敢出现在心上人面前,只得在远处凝视对方......
苏青璇在山下的时候,便与叶羽多有纠葛,这些林城都知道,但却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只是昨天,还有现在,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他方才觉得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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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只训练了两刻钟,王教头又用半个时辰的时间给大家说明日后的训练内容,众弟子便到演武场背后的食堂吃了早饭。说起来,这个食堂倒是不错,荤素搭配很是合理,大概华山的高层考虑到这些孩子每天都有极大的消耗,所以才纷纷掌厨的大婶将饭菜做得如此丰富。
是以,叶羽中午的时候也吃了许多的饭菜,虽然苏青璇在一边横眉冷对,着实很倒胃口,但无奈掌厨的大婶手艺的确有惊天动地之功,让叶羽忽视了对面那个冷着脸的小MM,很是开心地大吃特吃着。
到了下午,未时集结的钟声大响,众弟子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地集合。只是这次王教头居然没有让大家继续蹲马步,而是询问大家有多少人识字。
叶羽当然是识字的,他环顾了一下,发现人群中举手的竟然还很多,大概有四分之三的少年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还不强,贫富差距极大,平民中大部分都是文盲,识字的人百中不足一二。
叶羽想了一阵,顿时又有些恍然,能被选到华山来的,自然多是富家子弟。就算冯剑飞那样的家伙,也多是落魄之后的贵族少年,这些人或许仍然务农,但必然也在读书,能识字自然也就不意外了。
王教头环视一圈,点点头道:“今天下午不用扎马了,不识字的就地解散,识字的跟我来。”
人群中先是爆发了一声欢呼,但随即又是一阵默然,识字的都站出一步,不识字的也没有回去,反而满脸疑问地看着王教头。
王教头皱了皱眉头,还是解释道:“识字不识字其实不打紧,你们既然已经入我华山门墙,总不能还是一群文盲吧。从明天起,你们将要到风雅轩上课,你们水平不一,按规矩得分成四个班上课,所以我还得让这些识字的去参加一场考试,也好分出甲乙丙丁来。”
王教头看见这些农家少年果然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又道:“大家放心,安排上课只是为了缩小大家的差距,三年之后不会纳入考核,话又说回来,三年之后,甲乙丙丁四个班的水平也就差不多了吧。”
众弟子果然露出恍然之色,许多农家子弟眼中还颇为希冀,毕竟对这些本来便没有上学机会的少年来说,读书识字的诱惑实在不小。
王教头挥了挥手,笑道:“既然都知道了,就回去吧,下午的扎马虽然取消了,但明天早上可是还得继续的。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场!”
人群中爆发出欢笑声,一群少年在其他人不无羡慕的眼神中返回小楼去了。
风雅轩其实不远。
演武场后面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不太茂密,各种藤蔓和树种混杂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工养成。走过小树林,在一片岩石之间,便可以看到一座用北梨木搭成的明黄色建筑,这便是风雅轩。
风雅轩是一座阁楼似的建筑,王教头将叶羽等人领进轩中的一间大屋子,便一个人回去了。
叶羽坐在一张课桌前面,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上学的光景一般,十分有趣。
苏青璇就坐在他右边不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这女孩是不是故意的,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叶羽这边瞟。叶羽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一直盯着课桌的最前面,讲台之上。
不到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着浅墨色儒袍的中年人走进了,他略略朝众弟子看了一眼,便开口说道:“大家下午好啊,你们都听王师弟说了吧,今天得到我这里参加一场考试,大家放心,这场考试虽然有些难度,但只是为了区分你们对学问的了解程度而已,若是不会的话,大可以放下,去做另一题。”
众人点点头,他又温和地笑了笑,道:“还没有告诉你们,我是这风雅轩的主人,唤作萧沉阁,你们便称呼我萧先生吧。你们这些人中或许还会有不少人到我的课堂上听课呢。”
这位萧先生身上书生气极浓,如果说宁有奇是颇有先生气度,那这位萧先生便真真切切是一位教书先生了,他身上那种浓郁至极的书卷气让人一看便明白。
萧先生分发了试卷,又亲自点燃了两柱香。
叶羽接过试卷,发现上面多是一些六科的题目,他早年为了参加其实并不存在的科举,曾将下过苦功夫,对这六科其实多有研究,再加上他在现代受过高等教育,做这些题目倒是信手拈来。
叶羽信笔一挥,便开始答题,他差不多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将上面的题目做了大半。他轻松下来,看向四周的其他人,发现许多人都是大汗淋漓,一副“非常困难”的样子。
这也是,众弟子最大不过十二岁,对这些十几岁的小孩子来说,能识字就算不错了,谁还能对天文、算学这些精深的学问有所研究呢?
不过世事无绝对,有些人便不属于这些‘普通人’的范畴,比如叶羽,还比如――苏青璇。
当叶羽看向右边苏青璇的位置时,发现这丫头将卷面往后抽了一截,那一截上面竟然已经满布答案。叶羽有些诧异,左右看了看,想知道她到底是在帮谁作弊。
叶羽左看右看,忽然发现她放卷子的那个角度竟是极妙,除了自己,竟然没有任何人能看见卷面,就算有些人能够看见,也绝对看不清楚。
叶羽正在纳闷,却忽然看见苏青璇冲自己这边很隐秘地努努嘴,他朝左右两边看去,却都没发现“目标”,最后只能定格在自己身上,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用口型问道:“是我吗?”
苏青璇肯定地点点头。
叶羽顿时露出惊疑的神色,心想:“莫不是这丫头转性了,居然向本公子示好?”他想一阵,又怀疑道:“这不是她的奸计吧,先给我抄,然后再举手打我的小报告,这可是我小学时候常玩的伎俩!”
叶羽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暗忖:“不对啊,她坐我前面,到时候怎么能解释清楚,她是如何看得见我抄她卷子的呢?这丫头精明无比,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叶羽正自纳闷,又见苏青璇做了个口型,他细细地看,才看出是“好好抄,不要调到其他班去了”几个字。
叶羽顿时好笑:“原来这丫头是怕我调到其他班去,以后就不能向我找回面子了,真是小孩子心气!”这样想着,叶羽突然嘿嘿一笑,将自己已经做得差不多的试卷提起来,送入她的视线中,还做了一个得意加不屑的表情。
苏青璇惊异不定地看了看叶羽的试卷,突然生气地将自己那半截卷面收了回去,鼓着个腮帮子做出很生气的样子。叶羽冲她笑了笑,却见她已经转过头去,安安静静答题去了。
叶羽哑然,心想:“我怎么也和这丫头一般见识去了,不过,本公子自小研习六科,你这丫头再修八百年也是绝对赶不上的!”
他却没有注意到,讲台上与右边的角落里,萧先生微笑与林城暗自恼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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