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虚幻与真实?
“队长,你说秦图那小家伙这次能不能坚持到最后?”秦云峰笑眯着眼问道。
“不好说,一切不好说啊。”秦云卞瞥了一旁的秦云峰一眼,而后目光中透着一丝欣慰,投向那空地中苦苦煎熬的秦图,暗自点了点头,这个病怏怏的弟子还真没让他失望。
秦云峰知道眼前这模样冷酷的队长,私底下乃是秦图的老师,见其如此说,不置可否地怂了怂肩,目光知趣地移向空地上寥寥几人身上。
此刻,中央团队之中,只剩下秦图和一名小胖子在苦苦撑着。而最南边的一群少年,年岁都在十四五岁之间,心志坚定,皮骨打熬的极其结实,“站桩”的时间更不是秦图二人所能相比的。
即便如此,最南团队之中也只剩下区区十一人而已。
再算上秦图二人,空地之上总共还有十三人。
十三选三,这就意味着这场考核,仍需有三名少年倒下,第一场考核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不过,以秦图二人的年纪,能够苦撑到现在,足以证明他们的心志之坚,耐力之强,实力的不俗。
“扑通。”
一名黑瘦的少年嘴唇干裂出血,浑身散发着燥热的气息,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就像身体的水分都被太阳蒸干似的。只见他突然眼前一黑,随即便失去了意识,从树桩上栽落,昏倒在地,四脚朝天。
秦云卞二人急忙将其抱起,送到黑杨林中,灌了些早已备好的凉凉酸梅汤,那名黑瘦少年才缓缓醒来,眼眶微红,涣散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不甘,最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扑通!扑通!
不多久一会儿,栽倒落地的轰沉声,再次在众人的耳边不断响彻,又有两名少年体力不支,昏倒在空地之上,同样被秦云卞二人送到黑杨树林中,灌些酸梅汤,才悠悠转醒,旋即干涩的喉咙之中发出一声不甘的叹息。
“啧啧,今年这些小家伙还真能抗,比三年前那届强的太多了。”秦云峰轻扫过空地之上倔强而立的四名少年,心中暗自叹息。
秦云卞一如既往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缓立于空地之上,奇怪的是,其他人都大汗淋漓,衣衫尽被汗水浸湿了,而他的额头竟然没有一丝汗迹,似乎空中这毒辣辣的骄阳,不是悬在他的头顶之上。
秦云卞就像超脱了这片天地,独成一片荫凉。
秦云峰不知,众人更不知,在秦云卞冷酷的外表之下,那可古井不波的心,此刻中也泛起一丝淡淡的涟漪,“养兵千里,用兵一时。小家伙,你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啊。啧啧,过了今日这关,我就再也不是你的老师,而你......”
现如今,十三已然去二,空地上依旧多出一道身影,到底花落谁家,仍是一个未知数?
众人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空地中的十一人,甚至忘记摇曳手中的蒲扇,大把大把的汗水从额头上顺流而下都浑然未知,好像进入到一个“忘我”的神奇境界。
中央团队中,秦图和那名小胖子依然咬着牙痛苦地坚持着,嘴唇干裂,渗出一丝丝殷红的鲜血,最后干涸在嘴唇之上,化为骇人的紫黑色。**在外面的肩背,都被毒辣的太阳光线所灼伤,皮肉之上发出嗤嗤的声响,随即浮现一排排“白里透红”的水泡。
相比而言,最南边团队中那九名十五六岁少年的情况要相对好一些,毕竟他们的年岁比之前二人要大上三两岁,皮肉筋骨也打熬到一定的程度,这样的考验无非是耐力与毅力的较量与比拼,他们不惧。
这九名少年全部面无表情,目光坚毅,隐隐透着一丝执着,一丝炽热,他们知道,最后的关键时刻终于来到了。同时,他们心中更坚信,只要咬着牙熬过这一时,迎接他们的必然是无限的曙光。
一想到这,九名少年的精神顿时一振,一股清凉的气息在他们心头滋生,给他们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亦使他们产生一种错觉,或者说是幻觉,他们觉得这天气似乎没有那么炎热了,身体也没有这么疲惫了,好像体内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信念,必胜的信念,如涨潮一般瞬间涌上他们的心头。
我――必胜!必胜!必胜!......
反观秦图,这个诨号为“药罐子”的孱弱少年,心中则是苦不堪言,连连叫苦,他接纳的这具身体,不知为何,自幼便是体弱多病,一直都是靠药物维持着,因此身子异常孱弱,难与正常人相比。虽说经过三年刻意的锻炼打熬,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落下的老病根,又岂是那么容易根除的?
秦图觉得,能够达到这个程度,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他快坚持不住,要倒下了。
不过,在其他人眼中,即便秦图此刻没出息的倒下去,他今日所表现出来的耐力与毅力,俨然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再次看向秦图时,犹如看到未知星球来的怪物一般。
谁能想到,谁会想到,谁敢想到,青石村中赫赫有名的“药罐子”,能有如此辉煌的成绩,竟然能够坚持到现在?
顿时,周围看向秦图的目光都变了变,赞赏、欣慰、钦佩、嫉妒的目光丝毫不掩盖地投射过去,同时暗暗竖起大拇指,心中暗道,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比俺家的二狗子强的太多了。
“坚持,超越极限,一定不能向命运低头...一定不能!”
秦图用着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在内心中鞭策激励着自己,他的身体仿佛石化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他知道这是“站桩”站的太久,肌肉皮膜都僵化的缘故。再者,头顶上的那轮烈日对人精神的消耗,多重因素令他脑海中天旋地转,就好像一股狂暴的龙卷风朝大海席卷而去,波涛汹涌,天翻地覆,再无一丝安宁恬静。
这种眩晕的感觉,怎么会那么的熟悉?
秦图心中竟然生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让他唤醒了沉睡三年之久的恶魔,或者说他从没有忘过,只是自欺欺人,将其刻意地将这份恐惧深埋在记忆深处,不愿意提及罢了。
如今,那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恶魔”再度苏醒,虽然时隔三年,可那发自骨子里的惊骇与恐惧,却没有因为时光流逝一丝,反而有变本加厉、愈发滋长的倾向。
秦图那双乌溜溜眸子中的惊骇一闪而逝,三年前那恐怖的一幕,犹如长着獠牙的恶魔般,狰狞地侵入秦图的记忆之中,他的眼神逐渐涣散起来,犹如雾里看花、水中看月,一切都虚幻起来。
秦图想叫,想大声喊出来,可却悲哀地发现无论他如何挣扎,喉咙里都发不出任何声音。此刻,惊骇、恐惧以及强烈的不安充斥于心头,竟然使他忘却了身体僵化之痛,脑中眩晕之感,以及烈日炙烤之苦,他就如同一尊石雕般,傲然而立与空地之上。
可他的心在颤抖,可怕的一幕幕,却如放电影快进一般,在其眼前一一掠过......
秦图的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任何女人遇到这种男人,都是一个灾难。他经受不住一个“狐狸精”糖衣炮弹的攻击,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把裤腰带一松――“红杏出墙”,与那妩媚动人的“小三”双宿双飞而去,抛弃了年轻貌美的妻子,与仅有五岁的可爱儿子。
秦图永远不会忘记,三年前那个阴沉的夏天。
秦图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家里境况还算过得去,可天降横祸,母亲突然大病一场,几乎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人总得要生活,秦图在不得已之下,经熟人介绍,去一家建筑工地上打零工,搬砖、推车,扛水泥...
大家都知道,建筑工地上的活儿无疑是最重,工钱也是最少的。
超负载的工作量对秦图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荷,再加上夜里燥热,蚊虫更是多如天上繁星,简直夜里能把秦图给抬走,几经折磨之下,秦图精神颓靡...某一日,秦图精神恍惚之下,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从百米高的楼层下失足落下,他有生二十二年以来,第一次尝到“天旋地转”的感觉,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心惊胆寒,面若死灰,无力自嘲,他向命运妥协了,没出息地低下了头颅!
就在他在空中极速下落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解脱的快感,我终于要死了,他在心中轻声呢喃。命运的枷锁似乎缓缓打开,而他的灵魂也从枷锁之中这飘向虚空,无比舒畅地空中飘来飘去。
这种感觉,好轻松,好轻松...
可就在他闭上眼睛,接受命运安排的那一刻,一道瘦小却又高大的倩影浮现在他的眼前,这人正是秦图的母亲。刹那间,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情愫如开闸的洪水般,猛然涌上心头。
秦图猛然睁开眼睛,他突然意识到,他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轻易死去,他还有母亲要照顾,还有人生去奋斗......
没有人不怕死,秦图也不例外。
那一刻,无力,惶恐,惊骇,悔恨...所有负面的情绪犹如山洪一般,猛然爆发,万蚁噬心般的痛苦缠绕着他。
可他秦图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嘴,只能干瞪眼。可他心有不甘,他用力挣扎,他长嘶狂啸,可是悲哀地发现,喉咙在那一刻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及“重物”轰然倒地的巨响,骨骼碎裂的咔嚓声...
秦图的眼前变得虚无飘渺起来,而后渐渐变黑,他失去了意识......
这种无力、眩晕的感觉,与三年之前的那种,是何曾相似。
“扑通。”
烈日之下,空地之上,一道巨响在众人耳边响彻,又一名少年昏厥倒地,四脚朝天,扬起阵阵烟尘,将少年萦绕其中。
这名少年,便是秦图。
众人或许都没有注意到,秦图那双乌溜溜的眸子,即便是倒下之后,也始终是倔强地睁着的。
“狗*娘养的老天,这次宁可死,老子也不向你低头!”
这是秦图昏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